彼时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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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喜欢过一个人么?”井晓晓又把头低下去,低得很低很低。
付辛博腾地一下站起来,运着球往篮球场走去。
应该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哭的,女生不都应该这样么。付辛博这样想着,也就不再管她,走进篮球场。
“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我呢。”井晓晓跑进篮球场来对着付辛博的背影。
付辛博想该来的总算是来了,这种全世界的女生都要说出来的话,说出来之后就可以死心了吧。而后面的那句话,却让付辛博整个人僵在那里——
“明明,我和井柏然长得这么像的。”
井晓晓说的是井柏然,而不是哥哥。是,是井柏然。
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我。
明明,我和井柏然长得这么像的。
彼时年少
'十一'
“啊,终于找到你们了。”井柏然喘着气跑到两个人面前,“吃饭都不管了么,两个人都跑得无影无踪的。”
井柏然忽然感觉到气氛不对地抬起了头,但是却就在那一瞬间,先前的那种抑郁的气氛一扫而光。迎接他的目光的,是微笑的井晓晓,和投了一个擦筐球却没进的付辛博。
“诶,包子,你拐我妹妹出来干什么。”井柏然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却在付辛博面前习惯地用以往的类似玩笑的口气说话。
“没有,是我找包子哥出来的。”井晓晓跳到井柏然的面前,那声“包子哥”叫得很甜。
井柏然看看井晓晓,没发现有什么异样。正想问你找他做什么,却忽然地发现自己这么问的奇怪性,那感觉活像个管不住老公的小怨妇。
井柏然被自己的比喻吓了一跳,然后想起来,井晓晓应该是来找付辛博表白的吧。井柏然又有点不舒服,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难道是因为怕我这个哥哥的信没有送到?井柏然想着又郁闷起来,果然是不要哥哥了啊。
付辛博只看了一眼井柏然,就看出那个小孩又开始无边无际地神游了。但他没有去打断,他在调整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开口一定是一个奇怪的语气,会让那个小孩看出端倪。
付辛博摆好姿势,投了一个球。
邪门了,又没中。付辛博心里恨得牙痒痒。
他也很想神游一下,在这个奇怪的气氛里。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这井家兄妹的情绪都不太对了,这气氛还得靠自己来调节。况且,只要一开始想,就会听到井晓晓那句让自己震到的话在耳边不断地响。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在第5个投篮没中以后,付辛博深呼吸一口,“喂,我饿了。”
“啊?哦,你还知道饿啊。”井柏然被成功地唤醒,拽上井晓晓就往家里走。付辛博拿上球跟着走,然后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却没有发现被井柏然悄悄地看见。
“为什么,不可以喜欢我呢。明明,我和井柏然长得这么像的。”井晓晓说完,自己也像被吓到一样,惊恐地又手捂住嘴,拿她的大眼睛盯着付辛博看。
付辛博是真的被震到了,本来还在运着的球骨碌骨碌地滚出球场。
井晓晓看见付辛博的目光一直扫在地上。白色的篮球服穿在他瘦而高的身上显得很好看,长长的黑色护腕包住他线条健康的手臂。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也很安静,安静得让井晓晓觉得这个画面太过隽永和神圣,让井晓晓觉得有点害怕与惧畏。
井晓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如果你发现对于某种美好的人或事物有着害怕的心理,那么,这个人或事物只是你所欣赏的,他只会是一个存在于你脑海中完美的印记,却不是你所爱的。
井晓晓突然想起自己曾在某个同学的杂志上看到过这样的话。那个时候井晓晓在心里看不起看这种青春杂志的女生,却记住了这句话,因为这话说得深奥而书面,有点像某个定义或是一条格言。
沉默了很久,久得井晓晓闷得有点难受。
是过了多久呢。当付辛博终于转过头来。
“不要让宝困扰好么?”
语气温柔。
井晓晓被他在说“宝”字时眼里满满的宠溺刺痛了眼。
井晓晓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自己也是拥有这样的宠溺和温暖的,但是她却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她以为自己恋上了,却发现倒着看的时候,好象两个人的影子已经就要靠在一起了,正看时却发现,好象不是那么回事。
怎么会,就这样说出了这样连自己都不敢确定的话呢。井晓晓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像自己。
付辛博跑去捡起球,只是一下一下地拍着球,却愣愣地潜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左耳上的白色耳钉。
又一个星期了。约定好每过一个星期就互换耳钉带的。
付辛博想,自己还真的是不太适合这个白色耳钉。太亮,太亮,亮得让付辛博觉得只有那个小孩带起来,它的光芒才能暗淡下来一点。
抬起头,却看见了不远处有个往这里跑来的人影。
付辛博发现自己想错了,那个黑色的耳钉在那个小孩的左耳上居然亮得刺痛了他的眼。那个跑来的人影,左耳上仿佛遥遥呼唤着的黑色耳钉,付辛博的心乱得一塌糊涂。
付辛博转过头看井晓晓,却发现井晓晓已经换好了微笑,虽然看起来有那么点点僵,却还是让付辛博感叹这个女孩子能把自己的情绪掩饰得如此之好。
不要去想了,付辛博。想得太多,只会浪费时间。
付辛博在心里这样反复着,却深深地知道,自己在逃避。
那么,就逃避吧。难道连逃避都不被允许么。
彼时年少
'十二'
付辛博郁闷地看见井柏然从吃饭开始一直呆呆地盯着自己看,却碍于在饭桌上什么话也不能说。
他扒完饭匆匆对着井爸说了一句:“我吃饱了。”然后对着井柏然道:“我上次还有点东西落在你这儿了是吧?”
井柏然回过神来,一边往井晓晓的碗里夹了点菜,一边说:“是的是的。在我房间呢,你跟我一起去拿吧。”说完,也放下了碗筷,和付辛博一道进屋去。
井晓晓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心里,闷得很,连连地咳嗽。井爸关切地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忙说没有没有,然后安静地去吃井柏然夹给她的菜。
“行了,有什么事就说吧。”付辛博关上门,压低声音对井柏然说。
“啊哦。”井柏然有点晕,半晌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付辛博转身要去开门,却被井柏然急急地按住了手。
“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井柏然有点吞吞吐吐的,看着付辛博那双比自己大出一号的手发愣。
“没有。”付辛博想着要赶快离开,否则要问到些什么事,自己恐怕解释不清楚了。天知道自己怎么会傻到给井柏然提供发问的机会,只是看见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就没由来的心疼。
哪知井柏然竟一下激动起来。
“你不用瞒我,我感觉得出来。”井柏然有点倔强地死命按住付辛博的手。
“你……”付辛博不知道该说什么。是的,他一定会感觉到的,虽然自己和井晓晓伪装得那么好。可井柏然看得穿,因为是同一类人。
付辛博、井柏然、井晓晓,都是同一类人。都是,一些落寞而倔强的孩子。
“如果不想说,就不要说吧。我只是不喜欢这个气氛。”井柏然轻轻的叹气,付辛博看到这个少年长长的睫毛,灯光下有点闪。
终究还是没猜透么。是呵,怎么可能会猜到井晓晓说的这样的话呢。
而井柏然此刻想的是,井晓晓对他表白,被拒绝或被接受又干自己什么关系呢。自己曾经很害怕井晓晓会被付辛博拒绝,然后伤心很久,搞得自己也很难过。他甚至决定了如果付辛博拒绝的话,他就到付辛博家闹得他不得安宁。
可是看到井晓晓漂亮的微笑时,井柏然却一下慌了。付辛博不会是答应了吧。井柏然发誓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付辛博会答应这样的事,更可怕的是井柏然发现,付辛博答应会让他更加不是滋味。
井柏然想自己可能发烧了。对,应该是发烧了,昨天晚上睡觉好象又踢了被子来着。否则怎么会想这么多却越想越混乱,混乱中又不甘心地想要想出个结果来。井柏然有点后悔没有好好地把数学学好,不是说数学是训练思维的么。若是自己思维那么清晰,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半天也理不出头绪了。
付辛博清楚地看到神游中的井柏然纠结起来的眉毛。付辛博不得不承认,这小孩的眉毛真的很漂亮,英气得很。可是皱起来,却让付辛博不由自主地心疼。
几乎是不经过大脑的,付辛博伸出手去揉了揉井柏然纠结的眉心,“想不清楚的话,就不要想了,好吗?想得太多,没有好处的。”
语气温柔得让井柏然彻底愣去,也让付辛博恍恍惚惚的。劣质的日光灯下,井柏然长长的睫毛投在眼睑下的阴影闪动着,付辛博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泪痣——生来就是纠结的人么。只是为什么,会是自己踏进来了。
只是无意之中跨过了彼此的伪装,无意之中看到了彼此的脆弱。
可是全世界人那么多,就正好是彼此呢。
彼时年少
'十三'
井柏然死死地抱着那只已有些年龄的趴趴,把头深深地埋进去。
怎么会这样呢。说好了不想的,为什么就是会抑制不住地又去想那么多。
难得的周六,就这样在混乱的思想斗争中一点一点消耗。
不过,自己到底是要想什么呢?摸着自己滚烫的额头,井柏然自己问自己。头疼得厉害,就像要裂开来一样。
家里好安静啊。
哦,对了。爸去回老朋友了,晓晓去上补习班了,就只剩下自己和趴趴了。突然感到有点寂寞,井柏然想起自己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或是做做作业或是做做家务,从来不会这样任性地感到寂寞。
自己,真的是被宠坏了吧。付包子,仿佛就是在母亲离开后专程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来宠自己的人。可是在听到他叫“宝”的时候,却真的是觉得温暖的感觉蔓延开去。
井柏然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可是却又睡不着。迷迷糊糊里,有个很温暖的怀抱包容了自己,然后那个人把自己放下,笨拙地替自己掖好被子。
井柏然使劲地嗅着周围的空气,那种熟悉的好闻的味道,是包子。井柏然知道是包子,也没来得及考虑包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家,他只想向包子喊“把趴趴还给我”,但是喉咙滚烫滚烫的,一急就咳了起来。
付辛博把他的大手放在井柏然的背上,帮他顺气,动作很不熟练,井柏然想他要是也有个妹妹就能把这些动作练得好一些了,常年一个人住也不找女朋友,都不孤单么?但转念一想,若是再来个妹妹,彼此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会更加复杂不清。想多了又开始头疼欲裂,一头栽进付辛博的怀里。
井柏然可以感受到付辛博健康的肌肉,一时就也不知是嫉妒还是本能地就咬了一口,却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叫声。
“爱咬就咬吧,我不反抗。”
……
“答应我不要想太多,只要对自己好就可以了。”
……
“如果付辛博这个名字不好记,就不要记了,就叫包子吧,一直叫包子。”
……
“反正我已经把你宠坏了,再宠一点又怎么样。”
……
井柏然觉得自己应该就要睡着了,可是为什么付辛博的话可以那样清楚地,一句一句地跑进耳朵里,又跑到心里。
井柏然是被一阵药味弄醒的,看着付辛博端着那碗药一副犹豫的样子,不觉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起来。
“我自己喝就是。又不是言情剧里的女主角,非要男主角喂不可。”
井柏然豪爽地一咕噜全喝下了,那样子就像喝了碗酒一样,有着浓烈的东北味。
安分了一会儿的井柏然开始不安分起来。
“包子,我要给趴趴洗澡。”井柏然扭动着身体。
“不可以。先休息好。”付辛博铁着脸扮关公,心里想自己还真是对于哄小孩越来越有一套,以后不去做幼稚园教师真是可惜了。
“包子,我要给趴趴洗澡。”井柏然好象对于付辛博的话一点都没有听见,依然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如此反复之后,付辛博终于妥协。
“交给我洗好了。”付辛博咬着牙答应下来。
“不干。你会洗么?你不要把趴趴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