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空





戚少商飞快地扣住向他袭来的手,用力压回了地面,不等顾惜朝再开口说些煞风景的话他直接堵住了他的嘴!用最原始的方法堵住了他的嘴……
顾惜朝长那么大从没有如此吃惊过!他,顾惜朝!居然!被强吻了?!

11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是永远!
你还有我!

顾惜朝回来的时候黑着一张脸,一身狼狈。后面跟着鼻青脸肿,小心翼翼的戚少商。
追命见到他们很开心,跳到顾惜朝面前仔细看了看,就一本正经地道:“这位公子,你印堂发黑,眉间带煞,恐怕……”
顾惜朝心情极差,哪里有这闲情逸致听他胡说八道?直接拉过他,用力地亲了上去!
“啊!”戚少商和铁手同时惨叫,还没想到怎么办,顾惜朝又已经放开了追命。
“甜的?”顾惜朝舔了舔唇,疑惑地道。那神情是他自己也不自觉的魅惑。
“是绿意斋的绿豆糕……”追命脸颊通红,偏偏说话的思路和语气却绝对正常,“我特地买了两盒带给你和少商,我放在你房里了……”
顾惜朝点了点头,镇定地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对,这感觉不对!或许,我应该找个女人来试试!走在长廊上,他努力思索着那两个吻的感觉,真的一点都不一样!可找个女人试试的想法又本能地让他排斥厌恶,为什么?我不是男人吗?男人找女人天经地义,为什么我会感觉不舒服?为什么?……头又疼起来了!好痛!真的好痛!
当晚的夜色竟很好,月色莹白,繁星点点。戚少商睡不着,推开窗户却见顾惜朝正坐在长廊上,将自己柔软地抱成一团,脸颊搁在膝盖上,很是孩子气。月光流离,点点洒在他的身上,更照得他白衣胜雪、钟灵毓秀,好像朦朦胧胧地发着光一般。看他慢慢地伸手向天,纤细的手指是那种入神入骨的秀。他做了一个抓星星的动作,竟是无比地可爱,甚至“可爱”也已经不足以形容,那是一种与身俱来的神韵,旁人是学不来的;那是一种温柔的美丽和温柔的哀伤。
戚少商笑着出了房门,却又犹疑着不敢走近他,惟恐破坏了这样的绝美的景致和气氛。
“大当家的——”率先开口是顾惜朝,清幽的嗓音没有任何的改变,可那语气,那一声“大当家的”竟让戚少商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从前……
顾惜朝仰起头看他,温雅纯净的脸庞透着淡淡的书卷气,黑如曜石的眼风华内敛、幽深如水,嘴角却噙着笑,是那种戚少商曾经无比熟悉的调笑、冷笑、狠笑!
戚少商的心口发出“咚”的一声,暮鼓晨钟一般,他回来了!
“傅晚晴!”顾惜朝淡淡地吐出这三个字,没有刻意地强调,语气淡漠地仿佛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名。接着便是一笑,充满了自嘲,“晚晴,我妻子。想起来了。”
“惜朝,你……”顾惜朝古怪的平静让戚少商感觉很不安。
“我真的想起来了,和她的点点滴滴。相遇、相识、相知、相守,最后……分离;她的美、她的笑、她的柔、她的善,……她的死……”顾惜朝平静地望着天边的那弯明月,月光被吸入他空洞的眼里,却没有反射出分毫,“我居然会忘记……忘记她……是为我而死的!想起她,就觉得很痛,很痛……”他用发颤的指尖捂住心口,道,“这里,很痛。不是心脉受到震荡的那种,是……我也说不上来。”
“惜朝,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有些事,你要学着放下。”戚少商试图劝服他。
“我刚刚好像看见了晚晴在笑,在对我笑,可我抓不住她……她终究是舍了我,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没有朋友,只有她一个妻子,她终究舍了我……”顾惜朝的脸色变得诡异,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森然起来,偏偏听在耳里是说不出的哀怨和疲惫,“这世上本没有什么是永远,晚晴答应我的永远,也不过是永远地离开我……”
戚少商听不下去了,把他揽在怀里,收紧手臂,“你还有我!”
“戚大当家的……”顾惜朝还是笑,“我们是仇敌啊,你要我提醒你几次才能明白?”
“那都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会……”
“从今以后,你会陪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是不是?”顾惜朝冷漠地打断他,“这些话,你今天在湖边已经说过了。……我不信!我一个字都不信!”
“惜朝!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戚少商扯住他大吼,愤怒又痛心。
顾惜朝大笑着放手,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誓言永远都不可能永远,只有谎言才是永恒!你会明白的,戚少商,总有那么一天,你会明白的!”
“你错了,惜朝!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会证明给你看!”戚少商凌厉的眼直视他的眼,刺穿他的心。
回应他的还是那一抹漫不经心若有似无的嘲笑,“我拭目以待!戚少商,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输!”
戚少商眼睁睁地看着黑夜迅速吞噬顾惜朝,感到无比的心酸。他完全能明白顾惜朝的想法,他挚爱的妻子尚且做不到的事,他有什么理由相信自己的仇敌可以做到?今夜的顾惜朝,伤的是他自己!
夜凉如水,凉了谁的心?天寒地冻,又冻了谁的情?

12
……
我只想看见他笑。

第二天一早,顾惜朝的轻功有了长足的进步,他行走的速度可以用四个字形容:鬼影飘飘!
顾惜朝出现在大厅时追命正在吃早饭,嘴里叼着半块油饼,右手端着粥碗,左手拎着一截油条,看到顾惜朝大骇莫名,顾不得放下手里的早点,连退十八步!
“追命……”顾惜朝叫他,有气无力。
追命魂飞魄散,仿佛听到阎王爷点他的名,再次疾退三十六步!
铁手几乎是立刻挡在顾惜朝与追命之间,如临大敌,“有什么事?”
“我去祭拜晚晴……”顾惜朝的声音还是很飘忽,只说了半句话,人已经飘出了大厅。
跟着出来的关河与射月夫妇,射月看着顾惜朝晃悠悠地飘出去疑惑不已,“相公,宝宝怎么失魂落魄的?”
“他说他想起来了,想起了晚晴姑娘。”答话的是戚少商,神情茫然。
关河讶疑地挑眉,接着就问,“他是只想起了傅晚晴,还是想起了全部?”
戚少商无力地摇头,“我……不知道……”
“相公,那还用问!当然是没有了,不然宝宝早就一斧劈了少商了!”射月嗔怪地瞟了关河一眼,接着就拉过了戚少商,“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一直到了内堂,射月才训斥戚少商道:“一个死了的情敌也敌不过,还谈什么给宝宝幸福?”
这一句话对戚少商而言无疑是天崩地裂的效果,他一直以为他把自己对顾惜朝的感情隐藏地很好,竟让射月一语道破!
射月见戚少商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用一种看妖怪的表情看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对宝宝的心意就差一笔一划地刻在脸上了,除了宝宝那种……没脑子的,还有谁不知道?”
“师父也知道吗?”戚少商赶紧问,他口里的师父是指关河。
“他也是没脑子的,还不知道!”射月无奈地叹息,嫁给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他还是一块榆木疙瘩,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失败!“不过……你昨天被打成那样,宝宝的嘴唇又肿了,他已经开始怀疑了。”
戚少商开始考虑要不要带顾惜朝逃跑,因为关河对礼教的执念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如果他知道了这些只怕会先一掌打死他,然后以师父的身份逼惜朝自尽以谢天下!只是……惜朝会愿意跟他逃走吗?
“‘妄’,可以说是一把锁,锁住宝宝的记忆、宝宝的过去,傅晚晴就是这把锁的钥匙。现在宝宝的记忆之门已经打开了,‘妄’对他就再也没有任何效果,他以后会陆陆续续想起所有的一切,如果你还想得到宝宝就要加快动作了,等他想起了一切就什么都晚了!”射月平静地提醒戚少商。
戚少商微微点头,沉静地道:“我知道,我不会再让他逃掉的!我不会让他一个人,越跌越深……”
“你是九现神龙,一言九鼎。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可要记住了!”射月笑着提醒他,“还有,在宝宝师父面前收敛一点,除非你们想挑战他!”
“师娘……”戚少商有些不解,“为什么你不反对?不觉得奇怪吗?”
“我是苗人,没那么多礼教道德的束缚!”射月斩钉截铁地说了这句,接着又叹气,幽幽地道,“我也希望,也希望……宝宝……可以找个喜欢他,同时他自己也喜欢的女子共渡一生……那个女孩子要秀外慧中、要温柔体贴、要美艳无双;既能为宝宝洗衣做饭,也能与宝宝举案齐眉;要能欣赏宝宝的惊天抱负,也能包容宝宝的孩子气、书生意气。过不了几年,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有了孩子的牵绊,宝宝就不会再是无根浮萍随风飘……”
说到这,连射月自己都感觉自己是在痴人说梦,无奈地笑着,“只是,可能吗?宝宝跟晚晴的一段情耗尽了宝宝全部的力气,他怎么可能再爱上别的女子?晚晴是为他而死的,他怎能容许自己爱上别的女子!我和他师父,总有一天会离开他,到时他就又是一个人了……我一定得找个人照顾他,他还是个孩子!你戚少商,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你们有共同的经历,有共同的过去,你爱他,你懂他,你能让他笑,你能包容他、甚至纵容他,你是最有可能给他幸福的人,那我凭什么要反对?仅仅只是因为都是男人?这个理由未免太可笑!从表面上看你戚少商是最不可能的人,可事实上却是没有人会比你更适合与宝宝共渡一生!”
射月,是真的心疼惜朝,把他当自己的儿子一样来看待!虽然早就明白了这一点,可听了射月的这番话,戚少商无疑是在自己的内心更加确定了这个想法。“师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惜朝的!”
听到戚少商的保证,射月如释重负地笑了。走到门口,她突然回头又道:“‘妄’的事,你暂时不要告诉宝宝!宝宝他那么骄傲,根本受不得别人的丝毫怜悯同情。要是让他知道了你给用了‘妄’,我保证,他绝对会再千里追杀你一趟!”
戚少商真正切切地打了个寒颤,赶紧受教地点头。却没发觉射月回过头时唇边那一闪而逝的诡异笑容!
“少商!”这回进来的是追命,“雷历,雷历他带着霹雳堂的弟子去找惜朝了!”
戚少商听了这消息脸色一沉,立刻蹿了出去!
13
那是什么?
惜朝你……

说是祭拜晚晴,也只是遥祭而已。霹雳堂与京城郊外的惜晴小居相隔了几重山,几道水,就连顾惜朝自己也说不清了。
看着那泛黄的冥纸犹如深秋的蝴蝶般在空中翻飞,顾惜朝的心中涌起无边的落寞。一年了,这一年我都不在你身边,你不寂寞吗?为何这一年你都不曾入我梦来与我梦中相会,是怨我忘了你吗?“晚晴……”这两个字在嘴边辗转反复,到最后却化作了一声无奈地叹息。
“顾惜朝!”雷历的声音突兀地在他背后响起,打断顾惜朝的哀思。
顾惜朝楞楞地转身,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听不到雷历那一张一合的嘴里吐出的究竟是些什么话。接着那片空白又被愤怒给取代。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就连一点时间也不肯给我!就那么一会儿,让我跟晚晴单独相处的时间也那么吝啬!然后愤怒变成暴怒,散乱的眼神终于汇聚,拔剑在手,嚣张地指着雷历,“废话少说!平地一阵雷又如何?我也未必怕了你们!”
雷历亦是横眉怒目,连平地一阵雷也不放在眼里,他到要看看这个顾惜朝究竟是却有其能,还是仅会在嘴上逞英雄!
可惜,他没这个机会施展平地一阵雷;顾惜朝也没这个机会领教平地一阵雷。
若不是顾惜朝确定自己是在绝对清醒的状态下找了个空旷的地方遥祭晚晴,他会以为自己是误踏蛇|穴了。
那些成堆成群的蛇究竟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嘶嘶地吐着信子,扭曲的身体散发着腥臭,迅速游向顾惜朝以及可以说是自动送上门的雷历他们。顾惜朝见到这些毒蛇几乎想吐,他想起了蝴蝶谷,那里也有很多毒蛇毒虫让他头皮发麻。但很显然,这些毒蛇与他并无同门之谊,是来要他命的!可雷历却不这么认为,“顾惜朝,你好阴险!竟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招数!”
顾惜朝瞟了他一眼,赶紧吞下一粒药丸,他真的要吐出来了!接着很自然地把药瓶抛给仍在喋喋不休的雷历,“这腥味有毒……”
“解药?”雷历掂量着那药瓶不确定地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冷笑着突然伸手把那瓶药给打落到地上,“霹雳堂何等威风,自然不需我顾惜朝多事!”他是傻了,居然在这个时候想起关河说的医者父母心!
雷历被他这一番举动弄得尴尬不已。那腥味有毒他又何尝不知,顾惜朝是蝴蝶谷的传人,他的医术一定不凡。可顾惜朝也是霹雳堂的仇人啊,刚才他还想杀他呢,顾惜朝会是那种不记前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