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桃依依
如果她回眸,就能看到他眼底有着绝望般的疯狂,但是她不敢,她怕自己会退缩,她紧紧地将视线定在柳锦的脸上,不敢移动半分。
他低声质问,“这就是你的决定?”
她觉察到他的语气中似乎有着冷笑,明知自己不能回眸,却还是忍不住抬眸朝他望去,这一望,她竟看到他的唇角流露出冷酷的笑意。
笑?!
他不会笑的!
她惊异地睁大眼睛,看着他莹薄苍白的唇角逐渐渗出血丝,在嘴角绽放出一朵诡异的血花,锥心的痛在心底炸开。
抬眸,她又诧异地看到他清淡的眸子愈来愈朦胧,愈来愈晶莹,瞳眸几乎呈现一种透明的空幻。
她心惊地伸出手,“你、你怎么了?”
他后退一步,如避蛇蝎般避开她伸来的手,勾起薄唇,笑得空幻,“你要为他死?”
他凝视着她,她却感觉不到他的视线,山崩地裂的惊慌霎时间向她袭来,“是你体内的毒对不对?!你不是说过那毒没有大碍的么?!”
“你要为他死。”他径自重复着这句话,一步步的后退。
她泪流满面,伸出手却碰触不到他。
风吹开木门,吹起他雪白的衣袂,白衣飘扬,银发飞舞,眼神空际的没有焦距。
她的心忽然像是被一根冰棱刺中,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看到他唇角的笑,携着艳红的血花,美丽却悲凉。
三年来,她盼着能看到他的笑,她想,他的笑一定倾城倾国……
却从没想到,见到他的笑,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望着她,喃喃自语,唇角第一次绽放的笑,如此无奈,如此忧愁,又如此凄凉。
她望着他止住脚步,不自觉地用手捂住唇,抑制不断的颤抖。她从没见过如此美却又如此令人心碎的笑容……
他退出房间,左手一扬,袖风携带着强大的寒风击向雕花木门,‘啪’地一声巨响,阻挡了她追出来的脚步,亦将她的悲痛欲绝阻隔在视线之外。
她追至门前,双手扶上紧闭的门板,一门之隔,这段距离好近又好远,她兀自哭得伤心,支撑不住缓缓地滑下门板,瘫在地上,侧颜贴在门板上,听着他的脚步愈来愈远。
断了,这次是真的断了……
*****
望仙楼的烛光幽幽,冷风吹拂着窗纱。
曾经,从远处望去,总能看到两个剪影印在纸窗上,晃晃悠悠,偶尔从楼内传来低沉的笑声,而如今,楼内冷冷清清,纸窗上的剪影也消失无踪。
端木蓝一人坐在屋内,伏案翻阅着什么,眉头也蹙得愈来愈紧。
“新耀。”端木蓝低低唤了声,一道黑影从外飞跃而入,一晃眼,立于端木蓝眼前,正是端木蓝的随身护卫,斛斯耀。
“属下在。”
端木蓝将一本册子抛到斛斯耀手中,“给我查当年青如这个丫头现在身处何地。”
斛斯耀握紧册子,“是。”
顿了顿,端木蓝迟疑地开口,“皇后……现在怎么样?”
“听茹凤跟茹蝶说,几日以来一直没有食欲,几乎没有吃下去过什么。”斛斯耀顿了顿,抬眸看了端木蓝,“皇上,属下有话不知该不该说。”
端木蓝双手揉了揉疼痛的额际,“说吧。”
“属下不知皇后究竟犯了什么错,但皇上与皇后这么多年的感情,属下看的出皇上对皇后的感情,也看得出皇后对皇上是一片真心。皇上为何不去与皇后谈谈,话说开了,或许皇上皇后都不用这么痛苦……”
真心?端木蓝刚毅的唇角勾出讽刺的笑。
什么是真心?
她曾经说两人要坦诚相待,结果呢,她是如何对待他的真心他的付出……
想起如鸢曾经与褚莫峰有过一段自己不知的感情,端木蓝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每每想要去探望,想起褚临静,所有的感情都会在瞬间化为乌有……
两人之间产生了如此的隔阂,是只要用心去交流就能化解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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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门轻轻地拉开,然后是关阖的声音。
裘双双吸了口气,屋内是褚临静身上才有的清淡中药香气,以及混着池月山上独有的清新气息。
她从清晨开始,进屋数次,换水、倒茶,每每进来,看到褚临静都是一个动作静坐在窗前,纹丝不动。
昨天回来后,他神色憔悴地让她心惊,唇角挂着的血迹让她以为他是再次毒发,谁知去搀扶他时,他竟笑了,笑着问她,为什么他最爱的人,最后都会离他而去。
她当时完全被他唇角的笑所震惊,定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紧闭的门后,她才怔忡回神。
他竟然笑了,相识十多年来她深知褚家人是不会笑……
如雪中寒梅般的美丽而凄凉的笑,过后许久,她都仍旧不敢确定那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羽毛蒲扇的声音在天际从远而来,一只硕大的鹰在转瞬间落于窗台,裘双双略微回神,朝窗边望去。
褚临静取下信笺,扫了一眼。
怡儿要回来了,几不可闻的叹息声从他唇角逸出,当初他让怡儿去镜月国,是因自己想要报仇,而不想让怡儿牵扯其中,寻药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往下看去,褚临静眼神略微有了变化,有着压抑的……惊喜。
怡儿找到了妖华?
清淡的眸子微微起了涟漪,箫凤没有骗他,这世上居然真的有妖华的存在……
裘双双见褚临静的情绪有所转变,上前问道,“是君怡要回来了么?”
一直沉浸在混乱思绪中的褚临静没有注意到裘双双,经这一问,长时间没有动作的眼眸这才抬起来,“嗯。”
“那、妖华的事呢?”她曾经听说过,褚君怡去镜月国是为了寻找妖华,治褚临静体内的毒。
“找到了。”褚临静微勾唇角,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魅惑从眼角眉梢划过。
这昙花一现的笑,让裘双双闪了神,再次深陷其中。
*****
“公主!公主!”彩袖从外飞奔而进,唇角的喜悦不言而喻。
端木萱萱懒懒回眸,眉宇间携着忧伤,“怎么了?”
“柳、柳……”彩袖上气不接下气。
微微眯眸,端木萱萱似是猜到了什么,加上彩袖的喜悦,便冲口而出,“锦哥哥醒了?”
“醒了!醒了!”彩袖看到端木萱萱眼眸中的伤在顷刻间划开,激动地落了泪。
端木萱萱不顾夜深,执意带着彩袖连夜出宫,方进丞相府就感到有别于平日的气氛,是近段日子以来不曾有过的欢快。
丫鬟下人手中端着托盘从屋里急步而出,各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在深黯的夜里,丞相府却灯火通明。
端木萱萱进屋,众人急忙下跪,唯独一人静立于原地不动半分。
跪在一旁的御医拽了拽褚临静的衣袍下摆,低声道,“褚公子快跪下啊。”
端木萱萱一进屋,就感到两道让她想要逃避的视线紧紧盯在她的身上,她避而不见,微微一笑,“诸位大人请起。”
而后红袖微微抬,对一旁的数位丫鬟道,“你们也起来吧。”
端木萱萱悠悠走过去,仿佛临风御水般的美妙空灵,让几个年轻的御医微微红了脸,不自觉朝后退去一步。
褚临静立于柳锦床边,众人皆退去一步后,他仍旧留在原地。
端木萱萱顿了顿,觉得刻意绕过去似乎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犹豫一瞬在褚临静身边微微俯下身,在床边坐下,柔声唤了声,“锦哥哥。”
柳锦极缓地抬眸,这个简单的动作都似用了他莫大的力气,他微微扯动嘴角,“萱萱……”
好久没有听到柳锦如此低柔的声音,端木萱萱一激动泪流而下。
“傻丫头……哭什么……”柳锦奋力地动了动手,萱萱会意地将柳锦的手覆在自己手上。
诸位朝中大人深知柳锦与端木萱萱长年来的感情,几个老臣看到如此场景皆落泪。
一个年迈的御医抹抹眼泪,“公主请放心,褚公子说柳大人一旦醒来,就没有危险了,您就不要再担心了。”
提及褚临静,端木萱萱顿了顿,垂眸问道,“那锦哥哥什么时候能起床行走呢?”
御医有些为难,“这……这恐怕还要问褚公子。”
此话落,众人皆等着褚临静的答案,谁知一直等到众人朝褚临静望去,依旧不见任何声音响起。
一旁的御医碰了碰褚临静,“褚公子,公主问话呢!”
褚临静只是盯着端木萱萱与柳锦相握的手,久久不言。
端木萱萱抿抿唇,“罢了,想来褚公子也累了,诸位大人也都下去休息吧。”
见端木萱萱给了褚临静台阶下,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逐一退去,只有褚临静依旧立于原地不动。
端木萱萱轻轻扬起另一只手,盖在柳锦的脸颊上,笑道,“锦哥哥你终于醒来,这些日子可吓死我了。”
柳锦虚弱一笑,抬眸端木萱萱身后的褚临静瞧了一眼,似是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力气。
“你的命在我手中,这句话想必你没忘吧?”褚临静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端木萱萱一惊。
柳锦微微一笑,慢慢道,“若是你不愿意,可以不救……”
“锦哥哥!”端木萱萱的捂住柳锦的嘴,豁然起身,抓住褚临静的手道,“我们出去说!”
褚临静甩开端木萱萱的手,退后一步,薄唇微动,“请公主注意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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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薄唇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一股淡淡的香气如暗夜妖娆的月色扑面而来。
这一瞬间,端木萱萱几乎要以为面前的人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
她怔忡地将僵在半空的手收回,垂眸掩去眼底的伤,淡淡道,“褚公子请出来,本宫有话要说。”
素手抬起,将身后的门掩上,端木萱萱没抬头看褚临静,敛裙朝院子的假山深处走去。
“我……”蓦然回首,没料到身后的人紧紧跟着,鼻尖恰好撞上褚临静的胸膛,熟悉的味道再次袭来,让鼻头再次酸了起来。
褚临静伸手扶住端木萱萱的手腕,待她站直身子松开,动作优雅而从容,没有一丝逾越。
修长的指离开时划过端木萱萱的指尖,令她忍不住浑身颤栗。
慢慢收起纤指,稳住心绪,端木萱萱抬眸望向褚临静清淡的眸子,“你刚在屋内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锦哥哥的命是你的?”
褚临静勾唇,眸子无情无绪,似是在看着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这是最初我进宫决定救你时,他亲口答应的。”
“那明明是你设计的圈套!”端木萱萱有些心急,她知道褚临静一旦认定就不会改,更何况,他根本不是会手下留情的人。
“是么?”轻扬起眉,清冷的月光下褚临静一双眸子闪现出近乎冷酷的笑意,“知道是陷阱,他仍旧跳了不是么。”
“你……”端木萱萱深吸口气,事关柳锦的性命,她不想跟他再争执下去。
低叹一口气,“我们非要这样么?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的谈谈。”
“以公主对在下的认识,应该知道,在下说话一向是这个样子。”
“褚临静!”
端木萱萱瞠圆美眸,气呼呼地瞪着唇角微勾的褚临静,觉得异常陌生。
“不要忘记那天在锦哥哥的房里我说过的话,锦哥哥若是有三长两短,我也不会独活。”
褚临静的眼神徐缓变冷,胸口剧烈起伏着,半晌后,讥讽道,“公主的生死与我何干。”
端木萱萱蓦地退后一步,垂首望着自己的脚尖,直觉浑身冰冷。
“褚公子说的对。”端木萱萱抬眸,含笑望着褚临静,“但褚公子是以御医身份入住皇宫,驸马卧病在床,御医岂有不治之理?”
“公主费心了。”褚临静微微垂眸,“在下进宫本就不为官阶,随时可以离开。”
说完,雪白的衣袍在端木萱萱眼前旋开,她蓦地一僵,他什么意思?
什么叫随时都可以离开?
他要走了么?
待她回神,他修长身影已经几乎没入夜色之中,她的脚下却似灌铅般,挪动不了半分。
*****
“公主!公主!”唤了几声,眼前的人都没有任何动静,彩袖忍不住碰了碰,“公主!你又在发呆了。”
端木萱萱回神,微微一笑,“是么?”
“听说皇上一会儿会过来。”
父皇要来?是因为那件事吧。
“知道了。”
端木萱萱盈盈站起,目光掠过大敞的门外,视线浅浅的停住在来人的脸上,微微一笑,迎了出去,“父皇。”
端木蓝伸手扶起端木萱萱,吩咐下人全部出去,关上门,这才问道,“褚临静不治柳锦,是不是?”
这事果真传出去了。
端木萱萱疲倦一笑,也不辩解,端起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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