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桃依依
褚临静抬手挡去眼前的柳枝,犀利的眸子望向乐乐不可支的戴青,“在宫里可不能像在池月山那样什么话都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要说。”
戴青敛起笑脸,抬首望着褚临静,拍拍胸脯,“主子放心,戴青知道。”他绝对不会让萱萱公主起任何疑心,虽说他大大咧咧,但到底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也是知晓分寸的。
褚临静领着戴青走进红雨苑,指着东边的一个园子,“以后我们住那,你先去把药箱和包袱放下。公主住西边的园子,不要随便进去。”
“是,戴青知道了。”回完话,戴青背着包袱乐屁颠屁颠的朝东园走去。
褚临静走到西园拱门口,看到进出的丫鬟都面带愁色,拦住一个问道,“出什么事了?”
小丫鬟微微一福,“神医昨天给开的药,公主不吃啊!”
“知道了。”褚临静平静的眉头微微簇了簇,“以后叫褚公子,不要叫神医,吩咐下去。”
“……是。”丫鬟顶着一张通红的脸,望着转眼间消失的褚临静,心下惊讶那沉稳的声音中不可抗拒的力量。
褚临静才离开,几个丫鬟急忙围过来,“刚神医跟你说什么?”
“说让我们以后叫褚公子,不要神医,让传下去都这么叫。”瞧瞧,人家云帝国的大神医,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
“还说了什么?”
“没有了。”
“怎么样?怎么样?褚公子声音好听么?”
方才和褚临静说话的丫鬟通红的脸更加的烧红,一脸陶醉,“好听……太好听了……声音淡淡的,又带着磁性,最神奇的是,褚公子既不是朝中大臣,更不是皇亲国戚,可是他说的话让人听了,就是种不得不服从的力量。”
“好幸福……我也好想和褚公子说话。”
“放心,以后褚公子给我们公主看病,还怕没机会么!”
“不过,褚公子那么俊的人,要是笑了,估计这天下没人能比得过了!”
“可不是……”
“喂!你们几个。”霓裳静悄悄地出现在几个闲聊的丫鬟身后,双手叉腰,做出凶凶的表情,“你们倒是闲啊,有空在这里是非,快去干活。”
彩袖看到褚临静,正欲开口,被褚临静制止住,“去把药热了再端来。”
“是。”
褚临静并没有理会床上的端木萱萱,只是走到窗前,待彩袖再次将煎好的药端进来,这才接过药让丫鬟们都下去,端着药走向床边。
他敛袍落座,动作优雅从容,“把药喝了。”
端木萱萱倾城美颜上噙着疏离和气愤,她靠在软垫上,用手梳理着垂在胸前的青丝,举手投足间,有著恍似桃花的美艳,羽扇轻眨,完全不将他看在眼里,一张俏脸就像是在画者眷顾下,精描细绘的极品。
她面对里侧的墙,轻轻开口,语气含怒,“不喝!”
“把药喝了。”
“我不喝!”她忽然扭过头,玉臂一挥,幸好褚临静微微移腕,才没将药碗打翻,见药碗没翻,她圆瞳瞪着他。她讨厌他总是快他一步,那讨厌的从容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厌恶这种感觉!
褚临静将药碗放在一旁的低椅上,对她的任性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道,“理由。”
端木萱萱挺起背,黝黑的瞳眸紧紧地盯着褚临静,明丽的眸子笼上无尽的怒火,“你到底要把锦哥哥怎么样?!”
褚临静深黑的眸逐渐变淡,呈现出淡灰又透明的色彩,“担心他,所以不喝药?”
端木萱萱对褚临静眼睛颜色的变化有些好奇,可这会儿她哪有心情研究那个,急忙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对!我担心他,非常担心。担心到喝不下药,吃不下饭。你告诉我到底要把锦哥哥怎么样!你不说,我就不喝药。”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那么平静却又无比浓烈的眼神让她有些微的退缩,抓住衣袖的手松了松,又不甘示弱的拽紧,迎上他的眸。
他微用力,将她抓紧的双手拽开,清冷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身子是你的,爱喝不喝是你的事。用你自己的身子威胁我,到头来谁受罪,我想你比我清楚。”
在端木萱萱惊愕地表情下,他转身朝外走去,她急忙道,“你什么意思?!”这个人竟然对她如此不屑!
“柳锦的命已是我的,如何对他是我的事。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要不要活,是你的事。用你来威胁我完全没必要,我不是你父皇也不是你母后,更不是你的锦哥哥,不会迁就你。”褚临静拂了拂方才被端木萱萱紧拽的衣袖,这一拂,更让端木萱萱火冒三丈,好像她对他来说是不干净的东西。
端木萱萱拿起床头的青花麒麟壶顺手丢向门口,“银头发的!你给本公主站住!”可恶!太可恶了!竟然、竟然如此对她!这宫里谁对她不是千依百顺,可他竟然给她脸色看!这个该死的银头发的!
丫鬟们陆续跑进屋里,惊恐地望着地上的碎片,赶紧跪在地上一片片拾起。彩袖和霓裳两人相视一眼,无言地垂下头。
端木萱萱气发完了,过了半晌,气也逐渐消了。余光扫到床头方才褚临静留下的那碗药,抿着唇,大大的眼睛死死瞪着,瞅了半天,霍的一下躺回床上,把头蒙到被子里,狠狠地咬住被子。片刻,又爬起身,瞅着药碗发了半天呆,折腾了好几翻,终于不情不愿地端起药碗,一口气喝下去,呛得满脸通红。门外的彩袖和霓裳轻微地叹了口气,将门掩上。
“谁!”褚临静甩袖,雪白的缎子从袖内窜出,在空中盘旋射出,直击不远处墙头的红衣人。
红衣人脚下轻移,轻飘飘的躲开白锻,褚临静一跃而起,手腕轻转,再猛然一拉,绸缎瞬间缠绕上红衣人的腰,红衣人也无疑躲避,斜斜一飘,飘进褚临静怀里,褚临静单足迎风而立,垂首冷冷地看着怀里的人,“起来。”
红衣人莹白的指抚在褚临静胸口,薄唇凑到他耳边,轻轻道,“多年不见,少爷依旧玉树临风啊!”而后柔柔地推开褚临静,亦单足而立,呵呵地笑起来,抬头竟是一张男人的脸。
“他让你来干什么?”褚临静平静地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斥责。
红衣人纤柔的身段,妩媚的姿态,竟比女人还要娇,“当然是看看那位公主的病怎么样了。”
“看到了就滚。”
“少爷莫生气,萧凤这就走。”红衣人轻轻跃下墙头,“宫主让我告诉少爷,好自为之,如果非要忤逆他的意思,到时候,他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
褚临静眉头拧起,“你也告诉他,他若敢碰端木萱萱一根头发,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箫凤漂亮的丹凤眼望向褚临静,虽对这父子俩的剑拔弩张的关系早已习惯,但褚临静这句话,还是让他有些惊诧,到底是父子,为何会有如此的仇恨?
“箫凤一定转告。”
【蝶恋花 伤情卷 相见争如不见】 第008章
夜深人静,宫内白日的喧哗被寂静所取代。只有蜿蜒曲折的回廊上点着红绸灯笼,远远望去,如天上的繁星点点闪亮,而在皇宫的正中央,若在天空中俯视,便可看到八个红红的光圈围成八角,成为整个夜幕中的最为抢眼的中心,这八个光圈是望仙楼八个角上挂的宫灯所映射出的光芒,八个宫灯又各成八角状。
望仙楼是云帝端木蓝为其皇后如鸢所建,除去两人外,只有如鸢身边最为亲近的两个丫鬟和端木蓝身边的护卫斛斯耀可以进入,其他人若要入内,必须得到端木蓝的允许,而端木萱萱也包含在这‘其他人’中。因此,高五层的望仙八角楼上几乎无人,也成了整个皇宫最清净的地方。
此刻的望仙楼四楼,却出现了除这几人外的一个人。他身着黑袍和黑色的靴子,腰间配着一把七星剑,剑身近柄处饰有北斗七星文,面容俊朗,刚毅的线条刻画出鲜明的五官,坚毅冷硬的线条出透出强劲的力量,挺拔的身形略显削瘦,周身散发出冷漠刚强的气息,此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七星剑魂。
“还是没有下落?”端木蓝从椅上起来,焦急地伸出手,刚碰触到黑衣人的袖口时,看到黑衣人簇起的眉头,端木蓝纳纳地又将手收回。
“没有。”黑衣人声音干脆利落,一如给人的感觉。
一旁的如鸢也是愁眉不展,手里青釉茶杯里袅袅的热气逐渐消散,可端杯的人还是担忧地望着端木蓝,视线不曾移开过。
端木蓝一瞬间的失魂,跌坐回椅上,喃喃道,“还是找不到……”
如鸢走到端木蓝身边,握紧他的手,“蓝,先静静心,玉麒麟的丢失,至今为止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只要不泄露出去,不会有人知道的。”
端木蓝并未因如鸢的劝说而放松心情,仍是忧心忡忡,“我能不担心吗?玉麒麟不但是云帝国的镇国之宝,还是云帝国的吉祥之物,百年来一直保佑我国风调雨顺,百姓安康,结果在我手里丢了,我能不心急么?!”
说完,端木蓝抬头望向黑衣人,黑衣人不屑地扯扯嘴角,“我七星剑魂从不泄密,对什么玉麒麟也不感兴趣,你只要准备好黄金,其他事交给我就行。”
“是啊,你就不要担心了,这位大侠一定能找到玉麒麟的。”
“那,只能这样了……”
端木蓝的话音还没落下,转眼间黑衣人已从偌大的房间消失。
端木蓝有些茫然的双眸望着黑衣人消失的窗口,里面有着太多的不安和不信任,却又无可奈何,“他真的能找到么?”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相信他了。”如鸢将端木蓝的头搂进怀里,惴惴不安。玉麒麟自四年前消失起,她就隐约觉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结果她的担心成真,三年前他们最宝贝的萱萱竟然命悬一线,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又忘记了一些事情,幸好没有大碍。如今,又有性命之危,难道,这都是她的错么……
斛斯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端木蓝身后,“皇上。”
“怎么了?”
“公主又昏了。”
“什么?!”
“什么?!”
…
宽大柔软的床上铺着厚厚的丝绒被,大块的桃红犹如桃园里满地的桃花,端木萱萱虚弱的容颜被这片鲜艳的桃色映衬得愈发苍白。
褚临静修长的指搭在端木萱萱露在被外的雪白玉腕上,静静地把脉。他身后的端木蓝和如鸢紧张地来回踱步,想要询问却又不敢轻易打扰他的诊断。随着时间的推移,褚临静的眉头也拧得越来越紧,微闭的睫毛闪了两下,将端木萱萱冰凉的腕轻轻放进被褥里。
“褚公子,萱丫头她……”
褚临静并未理会如鸢,而是将视线移向门口的端木于若,眼神如万年寒冰。端木于若手扶门棱,貌似有些担忧地望着屋内的情况,看到褚临静望向她的方向,起初心里扑通乱跳,待看清眼神中的冰冷后,心顿时又凉了下来,虽然他以前也从未对她有过好脸色,可是刚才的眼神中分明有愤怒,这是为什么?
褚临静转向如鸢,“这三年里她可曾昏过?”
如鸢急忙答道,“没有。”
“风寒之类的小病?”
“没有。”萱丫头总是活蹦乱跳,身体健康,“除了三年前的大病不曾再得过什么病。”
“那就是说没有看过御医,也没有用过其他的药?”
“当然!”如鸢疑惑地望向他,“有什么问题么?”
褚临静转身走回窗前,如墨的黑眸望着床上的人儿,此刻的她像是失去了美丽尾屏的孔雀,安静的躺在那里,看不到亮如星辰的眸,看不到嘟嘟撅起的菱唇,呈现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
心仿佛被针扎狠狠地扎过般生疼,都是他,害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他望着她,缓缓开口,“我要带她离开皇宫。”
端木蓝不敢置信地瞪着褚临静的背影,“你说什么?!”
“褚公子,为何这么说?”如鸢虽震惊,却又对褚临静有种说不出的信任,眼前的人虽然冷若冰山,行事随意,但她总觉得他看萱丫头的眼神不若看旁人那般冰冷。
端木蓝一把将如鸢拽到身后,阻止她的询问,厉声道,“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允许!”
戴青被端木蓝的一声怒吼吓地蹦了起来,瞬间就躲到褚临静身后,妈妈呀,这个皇上脾气怎么这么大啊,他的小胆都快吓破了,相比起来,还是他的主子好伺候。
端木蓝见褚临静不理会他,怒气更盛,“朕念在你能治好公主的病,一再对你忍让,你不要得寸进尺!怎么?现在治不了,又说要带公主走?!你以为皇宫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何况还要带走公主!不要考验我的耐性!”
戴青瞧着端木蓝扭曲的脸,不禁觉得好笑,那么神气做什么,这破皇宫本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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