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桃依依

　　“褚公子！你不能进去！唉——褚公子——”
　　彩袖刻意放大的声音传进屋内，却仍没能阻止那一吻深深地落在她冰凉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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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彩袖声音响起的同时，她感到唇上的触感，带着不同于柳锦气质的霸道让她的心倐地停了一拍。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反射性地想从柳锦怀里弹跳出来，这次，也是第一次，被柳锦强行留在怀里，没能挣脱。
　　蒙住视线的泪水在她眨眼间自眼角滑落，眼前的一切在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她本想站起来，但是在一瞬间，她只觉得累。站起来了如何，不站起来又如何，解释了如何，不解释又如何。因此，她并没有动，坐在那里，等着甫进房门的褚临静走进来。
　　但是褚临静也没有动，他刚刚迈进屋内，本就死寂的心更是被眼前的一幕炸得四分五裂，他还来不及脱离门板的手紧紧握住，慢慢的，在门板上陷下四个指印。
　　携着雨水冰凉气息的风从打开的门外灌入，连带石阶上飘香的落花也一同卷进屋内。
　　冷风吹动着他雪白的衣袍及飞扬的银发，发出细碎的声音，在一片沉寂中，成为他身上唯一的声响。
　　他几乎没有焦距的视线朦淡的停住在她的脸上，又移向柳锦黑漆漆的瞳仁，心神恍惚了下。
　　他们，刚在做什么……
　　柳锦没有退缩，一双柔似水的眸变得如无涯海般，深沉地叫人难以移开。他扶着端木萱萱缓缓站起，而后微笑，“如果你们需要时间谈谈……”
　　“我们的事，不用你管。”褚临静空幻的眸色渐渐凝聚，在眸心凝为一股冷厉的冰刺朝柳锦射去，一双清淡的眸也变得深邃而幽深。
　　端木萱萱蹙了蹙眉，对褚临静突来的脾气有些不认同。褚临静虽清傲，但对柳锦向来很客气，像今天这样不留情面的回斥，还是第一次。
　　她朝褚临静望去，本是蹙着的眉，在接触到他一双冷淡的眸子打在她身上的怒意时，蹙得更深了。
　　“你进来，该先敲门。”她的语气有些不悦，却连自己也分不清究竟在气什么。或许，只是因为此刻的她，还没有准备好与他见面，他却出现了；也或许，因为见到他，让她又想起了那个令她发疯的事实，心再次翻涌了起来……
　　“你这是在责怪我？”淡眉高扬，他清冷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逸出。才确定的事情真相已经够他崩溃，回宫后她又带给这样一个打击，这一天，过得可真够精彩。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她咬了咬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柳锦紧了紧她肩上的手，将毯子重新在她身上裹好，让她慢慢地在软榻上坐下。
　　“受了凉，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柳锦说着，用手勾起她滑落眼前的一缕黑发轻轻地放置耳后，然后在她诧异的目光下，轻轻地将吻落于她的额头。
　　然而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几乎刚接触到她额头冰凉的皮肤，她就感觉到一股似寒风般的气流在面前卷过，再眨眼，就见褚临静揪着柳锦衣领朝屋外飘身而去。
　　想起褚临静方才隐在双眸间的怒气，一股不祥之感陡然而升，迫使她丢掉身上厚重的毯子不顾风雨朝外奔去。
　　阴雨下了几个时辰，园中一片烟雨蒙蒙，风吹得水雾斜斜地飘洒着。
　　她站在回廊上，见到两人静立在园中，相隔一丈之遥。
　　她紧张地望着褚临静，在水雾中的他，全身的白使得他漂亮得像发光的流水一般空灵，一头过腰银发松松散散，随风而飘。
　　他正用一种很不友善的目光看着柳锦，像是要穿透那抹青绿的身影。
　　园中桃花随着风四处飘散，落在两人肩头、身上、脚下。
　　空气中飘着桃花淡淡的香气，有一片花瓣恰好落在褚临静的手心，他收紧手心将花瓣攥住，冷冷开口，“她不会嫁给你的。”是柳锦，让他一点点地发觉，自己对她的欲望已经深到无法挽救。
　　“是么？”柳锦整理着被他拉扯凌乱的衣领，唇角滑开一抹笑，带着笃定，也带着讥诮。
　　这带着言外之意的两字，让褚临静的心猛地一抽，他侧眸朝回廊上的端木萱萱望去，动了动嘴角，才问出口，“你，告诉他了？”
　　端木萱萱的脸色变得非常苍白，像是很用力咬了一下唇，整个唇染上血般的色彩。她起初避开褚临静的视线，最终，还是抬眸迎上他的目光，“对锦哥哥，没什么好隐瞒的。”
　　褚临静的目光慢慢地，充满惨淡之意，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说过，不要放弃希望，这么一点时间，你都等不了么？”
　　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柳锦，意味着，她在心里已经对他们的关系下了一个结论不是么……
　　但是，他不允许，他不允许她嫁给别人……
　　“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褚临静一句话，堵住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的她，语调冷冷的，脸色比她还要苍白几分。
　　她张了张口，想要告诉他，她并没有决定一定要嫁柳锦，但是顿了下，还是艰难地开口，“即使等了又如何？你今天是来告诉我答案的么？就算我等了，今天的答案就不同了么？”
　　他望着她，眼神痛苦而绝望，“无论答案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嫁他。”想起今天才得到的真相，他的心一阵抽搐，不只为这份无望的爱，更为那个他计划许久却再也无法去报的仇……
　　如果她嫁给柳锦，他会发疯的，爱上她时，他从没来没料到自己对她的爱会到如此绝望如此不顾一切的地步，但是，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人，还不如让他死在这里，死在她面前！
　　她蓦地闭上眼，不看他的眼神，那眼神中盛了太多深沉的爱与痛，她怕承受不起，她怕一睁眼，眼泪就会再次滑落，她怕，会崩溃……
　　沉默许久的柳锦，终于开口，“你这是何苦，一份没有结果的感情，拖着只会累了两个人。”
　　“她爱的是我，我不会让她嫁给你。”他像个倔强的孩子，语气笃定的再次告诉柳锦，他绝对不会放弃她。
　　褚临静的执着，让柳锦有些错愕，而那苍白如雪的脸更是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爱有什么用？你们终究无法在一起。”
　　“你们是兄妹——”
　　柳锦平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端木萱萱蓦地睁开眼，泪水汹涌而出的瞬间，她看到一道雪白的身影如风雪中一道疾驰而过的闪电，朝柳锦的方向袭去。
　　褚临静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她没见识过，但在宫外时听说过，那只是无意中听到的一句话，但足够让她来不及思考，就提脚飞奔了过去。
　　锦哥哥的武功虽不低，但她不敢保证会高过褚临静。
　　褚临静一晃眼就掠起了千百个幻影，化为一团迷雾，素白的掌在一片烟雾迷茫中朝柳锦的胸口击去，柳锦心下一惊，只来得及出掌，还没灌注内力就实实地接住了这一掌，整个人在瞬间如脱线的风筝在空中划开一道弧，重重地落下。
　　端木萱萱的脚程比起练武之人定是慢了许多，也没能来得及阻止这一掌，赶到柳锦身边时，只看到柳锦面色煞白的躺在那里，唇角慢慢的流出血来。
　　她吓得手忙脚乱地将柳锦的头抱进怀里，取出罗帕慢慢擦拭着柳锦唇边不断涌出的血，“锦哥哥！锦哥哥！”
　　锦哥哥是她从小当做亲哥哥一样的人，纵使她要嫁给锦哥哥，这一点始终不会变的！他分明知道，为什么还要下这么重的手！
　　柳锦的伤势更加给了她得以发泄的渠道，泪水终于肆虐地从眼角不住流下，混着雨水灌进她的领口，心底，一阵冰凉。
　　柳锦慢慢睁开眼，伸手握住端木萱萱冰凉的手，“我……没事……”他承认，他有点无耻，故意放慢动作接下那一掌，但如果这一掌能让萱萱下决定，即使再多一掌，他也能受。
　　一团雪雾化为颀长的身躯立于两人之前，褚临静看着她抱着柳锦痛哭，声音毫无生气，“不要忘了，当初救你的时候，柳锦是以他的命为交换条件的。”
　　她蓦地一惊，将柳锦轻轻地放下，站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你当初进宫本就是为救我，为何还故意刁难锦哥哥？！”虽然外界都说他冷酷无情，但是她不信，她不信他是这样的人！
　　“如果当时没有条伴，今天，我拿什么来威胁。”他冷冷地望着她，说得理所当然，好似自己做的只是维护自己利益的正当事。
　　“你——”
　　他无视她怒气涨红的脸，扫了眼躺在地上唇角却含着笑的柳锦，截断她的指责，“你最好先找人送他回去养伤。”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平息死胸口的怒气，蹲下身去搀扶柳锦，“不用，锦哥哥就留在我这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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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一个时辰前大敞的屋内已经紧紧地关上，屋内灌进的冷风也逐渐被檀香炉内袅袅而升的熏香所驱逐，与外界雨水隔绝的屋内显得异常幽静而沉寂。
　　端木萱萱坐在桌前，看着本该躺着柳锦的床此刻空荡荡，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她很少见这样孩子气的褚临静。锦哥哥本该留在这里养伤的，谁知他却趁她外出交代彩袖事情时擅自做主，让人将锦哥哥接了回去。
　　她抬眸朝另一边望去，褚临静正立于窗前，隔窗观雨。
　　她望着着他俊美的侧颜，慢慢地，陷了进去，不知不觉地，就那样看了近一个时辰，而他，也没有回过头看她一眼，只是望着窗外。
　　窗外雨势渐小，他推开一扇窗，雨水便斜斜地飘了进来，烟雨朦胧之色顷刻间灌进窗口弥漫在他的周身，银发轻扬，遮住他优美的侧颜。
　　被发丝遮挡住了视线，她才恍然觉察到窗外涌进的淡淡冷意，微微颤了下。
　　“今天……”太久的沉默，使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找我是因为？”自从上次分开后，这几日来，她也没再见过他，父皇母后提及他时，她也刻意的躲开不听，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再次找来，难道，是因为找到了真相……
　　慢慢地，他转身。
　　“这几日，我去了国师府的废墟。”听说，端木蓝与他爹年轻时是挚友，也或许因此，国师府的旧址一直保留着，并未夷平。
　　蓦地，她垂下眸，紧紧揪住自己的袖口，“我不想知道过程，结果呢？结果如何？”她只是问，觉得问出口，或许就会有不一样的答案。但在她心底，其实在他今天出现时，就有了答案……
　　她想要抬眸，又怕看到绝望。
　　然而，半晌，都没有等来答案，她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朝他望去。
　　与他视线相交的瞬间，她的心也狠狠地揪了起来，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一定是这样的结果！
　　她倐地站起来，转过身背对他，默默低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握紧拳头站在窗前，她带着泣声的低语哀婉而凄楚，每一个字，都像是致命的打击，血液一点一滴的抽离身躯，空洞，麻木。
　　“真的是兄妹……”她的呜咽声愈来愈大，双肩不住的颤抖，她蓦地用双手捂住脸，“怎么会这样，真的是兄妹，那我们以前……”
　　天啊，那有过肌肤之亲的他们算是乱伦么？！
　　一阵风带起雪袍翻飞，他从身后紧紧地拥住她，想要像从前一样用自己的怀抱让她平静下来，不再颤抖，这次，却无论如何都没能安抚下她。
　　她紧闭着眼，后背紧密地贴合着他不断起伏的胸腔，他的每一个心跳，她都能感受得到，那么快，那么剧烈的跳动，就如她此刻的心一样。他的心，也像她一样痛的吧，痛得像要用力地去撕扯，用更加强烈的痛楚去掩盖不愿正视的伤。
　　他的身体亦是僵硬，拥着她低沉而柔缓地一字字道，“过去的，不要再去想，这不是我们的错……”
　　过去的，就不要想了？
　　那以后的呢？
　　她的幸福？！她等了三年的幸福呢？
　　她突地转身，双拳奋力地砸在他的胸膛，“放开我！”
　　“萱萱！”
　　他不放，她就将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恨都灌注在那双拳上，变本加厉地砸去，“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我已经忘记你三年，为什么要让我记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把我逼到这个的地步！为什么！”
　　他强压下的胸口被火烤炙般的痛，轻易地擒住她挥舞的双拳，将泣不成声的她拽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
　　他低沉带着懊悔的声音在她耳畔不断的回响，有着她能深刻体会到的绝望，让她再也施不出半分的力气，瘫软在他怀里。
　　她身上香甜的桃花气息索绕在他的鼻端，让他忍不住俯首想要更加贴近她。
　　他的鼻尖在她被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