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桃依依
烛光摇曳下端木蓝的脸色阴沉得难看,“你似乎对皇后很不满?”
这次,褚临静没有否认。
他的视线落在手中的杯子上,开口道,“以后,皇上会知道的。”
端木蓝本因为褚临静对如鸢的针对,火气很大,但是褚临静这一句话,柔柔淡淡,没有了清冷,宛如夜里一缕划过肩头的幽风,或许有些凉,却并不寒冷,还意外地有种愁绪隐于其中。
端木蓝还在思忖褚临静究竟有什么事隐瞒着他,褚临静已经缓缓站起身,“无论我对皇后有什么偏见,我的话都是事实,希望皇上能去查清楚。”
“时间不早了,在下先行告退。”
说完,甚至不等端木蓝开口,褚临静再一次无视皇上的威严,径自转身离去。
褚临静反手替端木蓝将门关上,余光扫到右侧回廊转角处一抹艳红在月光下翩然而去,收回视线,沿着来路又悠悠地回去。
端木萱萱靠在墙角,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呼呼——好险啊,差点被发现!
原来父皇下午说找褚临静要问的就是这件事,想起褚临静那句话,端木萱萱的心头微微酸涩,父皇不知道褚临静为何对母后如此针对,她却是知道的,她知道褚临静心中的苦,那种被母亲抛弃的痛,想来,很苦很苦……
可是,为什么褚临静会说母后让她嫁给子絮不只因为锁情环,而是因为与子絮有交易?母后有什么把柄在子絮手中?
疑问越来越多,端木萱萱扶着墙壁的手渐渐离开,转身朝红雨苑走去。
穿过回廊时,抬眸间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一抹黑影远远地走来,她眯起眸,瞧出是冷白云,正欲转身从另一回廊离开,几乎在瞬间,还有几丈之远的人,不知怎的就已立于她的眼前,挡住去路。
端木萱萱看到冷白云那半张脸上的面具,以及做作的姿态就恶心的想吐,忽而想起这条路通往父皇的书房,她悠悠地扬起美眸,“你这是去找我父皇?”
冷白云微微一笑,颔首道,“看来公主也是刚从皇上那出来。”
“怎么?本公主见父皇什么时候起还需要向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禀告?”端木萱萱蹙眉,这一皱眉,好似如火的红花扬起了一层光华。
这句话说得冷嘲热讽,况且还是晚辈对长辈,以冷白云的性子在心里早已腾起了怒火,但是表面去故作平静,装作一副长辈不与晚辈计较的模样,又是淡淡一笑,“看公主似乎也准备回去,我就不挡路了,公主请。”
“既然知道我要回去,刚才就不要卖弄功夫跑到我眼前来碍眼。”
端木萱萱撒起娇来,娇媚如千花,若冷起来,却如出手欲融的初春,一阵清寒。
在冷白云变脸前,端木萱萱已扬起她尖俏的下颌,拢起红裙优雅地转身摆动腰身袅袅而去。
冷白云的脸终于在端木萱萱转身的瞬间沉了下来,恢复成白云谷中那个冰冷无情的女人,她盯着端木萱萱的背影,冷冷一哼,勾唇笑道,“听说你母后卧病在床,公主还是去看看吧,顺便替我问好。”
她的声音不大,借着风恰好不大不小的传到端木萱萱耳中。
见端木萱萱脚步停住,她又接了一句,“公主若是好奇,也可问问,皇后为何会突然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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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端木萱萱满腹心事,走到如鸢门前,看到屋里的烛光在悠悠地晃着,还有树影投射在纸窗上婆娑的黑影,一切都幽静的让人不忍心出声打破气氛,但是端木萱萱的心里,在与冷白云分开后,就再没平静下来过。
近段时间,她避着褚临静,躲着母后,就是因为还没有做好面对的准备。
抬起手,轻轻地落在门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母后病了么?冷白云这么告诉她,是为什么,母后的病是因为父皇最近与冷白云的过分接近么?
她担心,但是她也生气。
这段日子以来,肚子里的苦,除了锦哥哥她没人能说,突然冒出来一个哥哥,她也不能跑去母后面前质问。每当看着母后,她就会想,二十多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母后在进宫前就已经怀有身孕,又是不是为了皇后之位抛弃了自己的孩子……
很多的疑问,像是丝般绕在胸口,无法理清,无法释怀。
怀着这么多的质疑,她再也无法用从前那种单纯的眼光去看自己从小敬重的人。
端木萱萱蹙着眉,还在犹豫,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了开。
“公主?来看皇后么?快进去吧。”茹凤打开门,抬眸一见端木萱萱,微微一福,脸上有着无法掩盖的惊喜。皇后还说公主总是躲着她,不愿见她,瞧,公主现在不是主动来看望了么。
端木萱萱微微一笑,被茹凤热络地拉了进去。
端木萱萱看着茹蝶将太医送出去,茹凤也出去将门反手扣上,这才转身朝里屋走去。
走到床前,她迟疑地挽起纱帘,床榻上那张颓败憔悴的脸映入眼睛,端木萱萱心蓦地一惊,眼睛有些湿润。
母后是真的病了。
她怨,她恨。但是这些,在看到如鸢的憔悴的容颜之间,霎时间化为乌有。
端木萱萱在如鸢床前坐下,握住如鸢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不管如鸢二十多年前做了什么,但她终究是疼爱自己的母后,对她并没有做错什么。现在看着如鸢这般模样,端木萱萱甚至有一种的罪恶感,是否因为自己近段时间心底的怨恨,以及明显的躲避,才让母后卧病在床。
刚听到太医对茹蝶说,是心病。
冷白云的进宫,本就让母后倍感疲倦,她居然还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别扭……
如鸢渐渐地,被手背上传来温热的湿润感唤醒,缓缓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人是端木萱萱,毫无生色的眸渐渐地亮起来,反手抚摸着萱萱被泪水冰凉的脸颊,“萱丫头。”
“母后。”端木萱萱轻轻唤了声,紧跟着鼻头一酸,眼泪又流下来,“母后你这是怎么了?”
“不碍事。”见到端木萱萱,如鸢的心情好了大半,她真的怕,怕连女儿都离她而去,“只是风寒……”
“骗人!”端木萱萱摸上如鸢苍白虚弱的脸,“我刚听太医说是心病。”
如鸢心陡地一跳,激动之下又咳了两声,听得端木萱萱一阵心疼,急忙伸手去抚如鸢的后背,帮她顺气,“母后!”
端木萱萱伸手在一旁床头柜端来温水,慢慢喂如鸢喝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父皇,没有来看你么?”
如鸢的目光又黯淡了下去,低声道,“我没告诉任何人。”
“皇上驾到——”一声长音忽然自门外传来,端木萱萱吃了一惊,没想到端木蓝这个时候会来,连忙起身。
端木萱萱侧眸看如鸢,却见她脸色淡然,凝如静水不起波澜。
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门被宫女推开,随后端木蓝从屏风外走了进来。
端木萱萱对端木蓝最近跟冷白云的亲近有些抱怨,微微勾动唇角,福身道,“父皇。”
抬起头,端木萱萱就看到端木蓝眸中流露着的那分关心焦虑。不是都说,父皇最近冷落了母后么,现在看起来,父皇还是一如往昔的关心母后……
端木蓝草草地应了声端木萱萱,就朝如鸢的床前走去,如鸢低垂着眼睛,既不起身迎驾,也不看端木蓝一眼。
“萱丫头,这么晚你也该休息了,母后没事,不用担心。”
听如鸢无意留她,虽她还有话没问,但还是乖乖点点头,退了出去。
端木蓝将如鸢低垂的脸抬起来,“你……这是怎么了?”
如鸢抬眸看到端木蓝眼底的担忧和关心,并不少于从前,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端木萱萱走出,将门口的丫鬟都屏退,听到里面端木蓝与如鸢两人的对话,知道最近像孩子般一直在闹别扭的两人终于讲和,勾唇一笑,这才安心离去。
*****
玄都郊外,花子絮送给颜合玉的别院。
花子絮立于窗前,一个清早,寂寂地凝视着窗外的风景,看着颜合玉与许紫忆奇怪的互动,连续数天,他就这样打发掉了无数个早晨。
有时候,他会想,他这样费劲心思的让颜合玉帮着许紫忆恢复记忆,究竟有什么意义,许紫忆只是他派去箫凤身边的一颗棋子,如今,棋子已毁,毁了东西,如何还能复原?即使复原,也已经不是原来那颗,又有何用?
近几天,这样的想法无数次地冒出来,让他开始有些动摇。
跟箫凤斗,或许是真的斗不过的,他甚至有种感觉,许紫忆能这样数次与颜合玉接触而没有任何阻碍都是箫凤特意而为。
黑影迅速的院子的高墙外闪入,下一瞬黑卫已立于窗外,隔着敞开的窗抬眸看了眼花子絮,又垂下头去,似乎在思考着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什么事?”
“皇上刚刚下旨……”
黑卫吱吱呜呜,花子絮有种不好的预感,追问道,“下什么旨?”
“与……九公主成亲的,是柳大人。”
瓷杯炸裂的声音从花子絮的手中传来,黑卫垂眸,看到花子絮手中的茶杯已经裂开,茶水顺着裂缝一汩汩地流了数来,头又低了一分。
“跟柳锦?”花子絮扬眉,盈亮的眼眸散射出冷厉的光,“皇后呢?”他手中所掌握的秘密,绝对能够彻底毁了如鸢,他不信如鸢居然没能改变端木蓝的想法。
“据说,皇后卧病已经数日。”
“卧病?”花子絮冷哼,如鸢卧病怕是为了躲他吧。
花子絮转身走进屋内,扔掉手中的碎片,接过黑卫递来的帕子将手擦拭干净,又朝园中的两人望了一眼,“我现在要进宫,你把许紫忆送回瞿塘酒楼,以后都不用再接来。”
黑卫疑惑地蹙眉,“主子的意思是?”
花子絮盯着园中孩子般的许紫忆沉默了一瞬,“既然已经毁了,找回来,又有何用。”
黑卫抿唇,顿了顿问道,“那颜合玉?”
“留着吧,她是个嘴巴紧的人,或许,以后还会有什么用处。”
“是。”
*****
因为与端木蓝将话都说了开,如鸢积郁在心中的一部分怨气也都散得差不多。一大清早,还在悠闲地赏花品茶,就听说皇上下了旨,与萱萱成亲的是柳锦。
前段时间,端木蓝关于萱萱婚事与她争执的那次,她就知道,端木蓝的决心不会变,但是没料到这么快,而且来得这么突然,她甚至都还没做好准备,要怎么跟花子絮解释……
凉亭中,如鸢身上披着薄毯,舒适地躺卧在躺椅上,手里捧着的茶杯在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早已倾斜,茹凤及时喊了声“皇后”,如鸢垂眸才惊觉险些将水倒在毯子上。
轻轻一叹,再无赏花的心情。
“你们都下去吧,花公子来了,就让他过来。”
茹凤与茹蝶对望一眼同声道,“是。”
才说着,两人一转身就看到远远而来的花子絮,垂眸一看,如鸢已经看到,没多说什么退了下去。
“看来皇后并没有尽全力。”花子絮手里拈着一朵来时路上摘的花,轻轻放在如鸢面前的石桌上,而后轻轻一用力,一朵鲜艳的花霎时间干枯,徒留余香还淡淡的飘散在空气中。
如鸢将杯放在桌上,看着杯旁已经干枯的花,有些心颤,急忙将视线移开,“我已经尽力了,但皇上毕竟有自己的想法……”
“皇后这是在逼我将那些事都说出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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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如鸢又将视线移回那朵花上,一朵花,即使被风雨摧残,谢了,碎了,而世界依旧运转。但是皇后却不同,废后可是一件大事,花子絮怎能将他比作一朵即将凋败的花。
在这件事中,花子絮唯一低估的,是端木蓝对她的感情。
如鸢此次并没有如往常般惊慌,他脸上唯有淡漠逐渐凝结成一种沉静,面无表情,让花子絮也看不出她此刻在想什么。
良久,如鸢抬起脸,慢慢地将腰身挪离软榻,直直地坐着,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你认为皇上会相信你,还是我?”
花子絮唇角轻勾,笑了一笑,微笑,冷笑和嘲笑。
如鸢微微蹙眉,花子絮在石凳上坐下,唇角依旧噙着莫测的笑,“皇后是在反过来威胁我?”
一件风过,石桌上凋零的花瓣被扬起的风拂进空中。
如鸢表情凉凉,目光如水,“不要忘了我的身份。”
花子絮也凉凉一笑,“正因为时刻记着你是皇后,才能拿这些来要挟。”
如鸢闻言心中有些忐忑。
“皇后敢说方才那句话,是因为不知道我手中都有哪些秘密。”花子絮拢了拢他镶金丝边的袖袍,“且不说你与前国师之事,也不说沈玉溪之死与冷白云毁容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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