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桃依依
清浅的身影,清浅的双眸,清浅的语气,好似不带七情六欲,置身事外。
人浅,情亦浅。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头望着自已的脚尖,手指攥紧两侧的裙摆,泪水一点、一点滴下,落在她雪白的绣花鞋上。
遇到他,她卸下傲慢,以从未有过的韧性追逐他的一言一语,几个月的失望让她疲惫地似是用尽了十六年的勇气,她不知道,她的这颗心究竟还能承载多少次拒绝与无视。
他垂眸望着她,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却感觉得她浑身不自觉散发出的气息,他心底失落的感觉,再次涌现,好像她的难过感染了他,“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她恨恨地望着他,愤怒让她将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我告诉你怎么了!我喜欢你!我喜欢上你了!”
在他惊愕的眸中,她猛地噤住口。
完蛋了,在他刚刚说完感情是最愚蠢的东西后,她居然说喜欢他,她的面子以后往哪儿搁!
“咚、咚、咚!”
“小姐、小姐!”彩袖喜悦的声音从远处直直逼近,直到‘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看到她因奔跑红润的脸颊,“小姐!花公子来找你了!”
“呃……”扶住门沿站稳身子,彩袖忽觉屋内气氛不对劲,“那个……”
端木萱萱一手抹去就要掉出来的泪珠,回首对彩袖道,“知道了!”
她不敢去看褚临静的表情,匆忙转身朝门外走去,还没走到门口,一道温和的声音便传了进来,“萱萱。”
来人一身黑色锦袍,黑发高束,脸上是从容淡定的笑颜,一双眸子清澈如明镜,似是能反射出光来,黑色将他衬得高贵优雅,却掩盖不了他的眉眼唇角间流露出的谦逊和善。他的腰间挂着一块剔透的柔绿色桃花玉坠,女子般的饰品挂在他的腰间,却不突兀,给他本人多了几分神秘的气质。
端木萱萱吸吸鼻子,勉强露出一抹笑,“羽飞。”
“谁惹我们的大小姐生气了。”那名男子绔进屋内,伸手轻轻拂去悬在端木萱萱下颔无辜晃悠的泪珠,动作轻柔地似轻飘在空中的柳絮,绵软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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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4章
寒冷的气流宛若雪山之巅跳跃的山风,飘渺虚无地从屋内一角逐渐流淌开来。
不友善气息引起花羽飞的好奇,他轻移视线看到了端木萱萱不远处右后方正望着他们的褚临静,微微一怔,不过随即又露出了春暖花开般地笑,“你的新朋友?”
“不是。”端木萱萱伸手环过华羽飞的臂弯,竟有一丝丝的心虚,怯于看到他温柔的眼神,怕那清澈的眸子会印出她的……欺骗,欺骗?她欺骗了羽飞么?!
“萱萱?又出神了?”花羽飞伸开五指在端木萱萱呆愣的脸前晃了晃,不禁失笑,习惯性地刮刮她尖俏的鼻,“当着我的面走神,我可要误会你不在乎我了。”
他半认真半玩笑的话,让她的心也似有似无地轻颤了下,菱唇轻微蠕动,却只单单说了个“我”字,就再没发出声音。
“放心,逗逗你,你还真当真。”花羽飞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褚临静,脸上的笑意又多柔化了一分,“走吧,你出宫不就是来找我么,我今天没事,带你玩玩。”
彩袖本就不太希望端木萱萱与乱七八糟的人有所交集,顺势道,“是呀,公主,你就跟花公子出去玩玩吧,皇后知道了也放心,嘿嘿,我们回去的时候也好交代呀。”
“恩。”端木萱萱回眸望了眼,站在原地垂眸的褚临静,吸吸鼻子,任花羽飞牵着她,走出了房间。
看来他是真的不在乎她……他竟然吝啬地不愿意看她一眼……
三人走出了屋,密闭不透风的屋内却逐渐开始掀起一阵冷风。
微弱的冷风在屋内卷起,愈来愈大,摇乱了褚临静批泄过腰的墨发,宽大的袖袍内鼓起凉风,白袍轻飘飘的浮起。
那道冰气来自褚临静,自他的周身开始扩散,桌上的医书因风扑啦啦的一页页翻过,一如他此刻被她撩拨地混乱的心。
旋转的风将他与外界阻隔,他静伫在风心中,双手静静地垂在身侧两旁,只有发丝和衣袍翻飞似浪。
生气么?
他不知道,因为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从来没有过。
但是酝酿在胸口那股吐不出、又吞不下的梗塞郁抑,如在胸腔熊熊燃烧的火焰,近乎灼烫了他。
这种在他心间从未出现过的疼痛,怎么解释?
自十岁随师学医后,他就不再有过情绪,他是个不会动情的人,但是现在她的行为和言语却困扰了他。
她为什么说喜欢他?
她又为什么在搅乱他的平静后,跟另一人离去?
当着我的而走神,我可要误会你不在乎我了。
你出宫不就是来找我么,我今天没事,带你玩玩。
她在乎那个人?!
她出宫也是为了那个人?!
既然这样她为何每次出宫都粘在他身边?!又为何要故意招惹他、扰乱他?!
是因他不懂情,所以她故意开玩笑,想要看他笨拙的反映么?!
冰封多年的心湖开始出现裂痕,他听到冰凝龟裂地破碎声,以磨人的速度持续开裂,直到难以复原。
屋内寒风逐渐消逝,屋外暖阳井起,夕阳渐隐。
他却似冰雕般的人,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像是等持她能如往日般绽放着暖阳般的笑容踏进他的房间。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光亮一寸寸的被黑暗吞噬,终于,最后一抹明亮都卷入了夜幕。
她还是没有回来,她走了一天了,他明知她若是愿意回来,早在晌午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他,却还在殷殷地等待……
他抬眸,朝门口望了眼,木然地朝床边走去,合衣而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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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辚辚,马萧萧。
一辆华丽却不艳俗的马车不急不缓地在官道上徐徐前行。车夫是个年过花甲的老者,却精神矍铄,丝毫没有老迈之色。
快过亥时的街路两旁,人际越来越稀少,烛火也渐渐熄灭,幽静一如轿内。
花羽飞斜倚在车内的软榻上,半闭着眸,似是已然入梦,脸庞罩在轿内幽暗的烛光下,泯泯灭灭,看得不太真切。
坐在另一旁的端木萱萱,自上轿后就没再说过话,只有娥眉间蹙起的几道细纹,显露了她焦躁的心绪。
花羽飞终于睁开眸,在黑暗中静静观望端木萱萱失落的侧脸,白天里眸底的温暖全无,黑黯的像是能吸进一切的漩涡,他的黑衣与角落里的昏暗融为一体,将他的五官衬出一股冷冷的神韵。
良久,他开口问道,声音与眼神截然相反,轻柔如昔,“你今天出奇的安静。”
“没有。”端木萱萱闻言冲他一笑,“玩儿了一天,只是累了。”
她的反常他看在眼里,只是没再追问。若在往日,以端木萱萱傲然的性子,是不会在看似如此累的情况下,还体贴地冲他一笑抚慰他的担心,除非,她心虚。
这妮子,只有在心虚的时候,才会放下她的架子。这在他第一次认识她时,就看出来的。
他不理会她的沉默,抚着腰间的玉雕桃瓣,径自开口,“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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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端木萱萱心里一遍遍地回忆,她挽着花羽飞走出屋的瞬间褚临静毫无动静的身影。只要他,哪怕移动一下脚步,她都会留下,可他没有,他甚至没有抬眸看地,一眼都没有。
得不到回应,花羽飞将翡翠桃花狠狠地收进手心又迅速放开,朝端木萱萱俯过身去,修长的十指撑在软榻上,陷入绒絮中,高束的黑发因动作荡到身前,自颈后料料地披到胸前,他抬起一手覆住她的脸颊,让她面对他,轻声开口,语气柔软地似是怕吓到地,“萱萱,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她被迫看着他,他的鼻尖离她的鼻尖只有一指的宽度,在昏暗的烛光下,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如水的眸底流露出脆弱,但是这种脆弱却让她迷惑。她常常看不懂他,虽然相识多年,她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个轻易表现脆弱的人……
她定定地望着他,看见他眸心印出自己的脸,那张娇艳的脸上,只有一种表情,那就是迷茫
。
淡淡的桃花香渗进她的呼吸,甚至分不清那是花羽飞的味道还是自已身上的味道,因为他和她一样嗜爱桃花。
“记得。”她突然冒出两个字,回答他的那个问题。
她记得他们如何相遇。
十一岁那年,她出宫到已经退官还乡的外公家散心,那个时候在江边救了遍体鳞伤的花羽飞,将他带回家。他不是个爱笑的人,也不善于与人沟通,病愈的那段时间,除了偶尔没好气得回答几句她的话,不跟任何一个认识说话。
而那个时候,她出宫是因父皇带回了端木于若而闹情绪,嫉妒父皇将本该完完全全给予她的关爱,分了那么一丁点儿给新带回的姐姐。在宫中除了锦哥哥外她没有朋友,因此在遇到花羽飞的时候分外感兴趣,她让外公救他,也霸道地给他起了‘花羽飞’这个名字,甚至不计后果的在他唇边盖了章,宣布他以后只能听她的。
那个时候,她很单纯,只知道母后每每将她抱在怀里,喜欢亲吻她的脸颊,说萱萱永远是地的乖女儿。因此,为表所有权,她也在他的脸颊留下了印记,却不知那轻轻的一吻,不仅盖在了他的唇角,更深深地印在了他空洞的心间。
她不知那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他简单地说,他一家上下二十几口人惨遭敌人毒手,他的命是唯一的妹妹用浑身鲜血换来的。他说这句简简单单几十个字的话时,双眼充满了血腥的仇恨,但在面向她时,很快得掩盖了下去,只是温柔对她笑着,说,萱萱,我只有你了,所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他的笑容纯净似纤尘不染的雨后桃花,微略带有孤意忧悒的味道,令她不由得心疼,十一岁的她,并不懂得他话中的含义,同情心驱使她不自觉地点了头,意气地决定不再让他孤单。
五年间,他望着她,眼波愈来愈柔、愈来愈深,而他也在她从未拒绝的情况下,深信她对他的感情,一如他给她的那般浓郁而绵稠。
可是现在不同了,自从她遇到褚临静,那个飘渺如云、冷漠如霜的男手,她的心就如脱缢野马开始不受控制,一切都脱了轨。
半眯着媚眼,她的眉心轻轻皱拧着,想要彻底拒绝,他却在这时开口了。
“为什么不说话?”他的指尖拂过她的唇,他的唇伴着桃花香气落在她的唇上,几乎在双唇接触的瞬间,她微微一偏,感觉他触在她脸颊上的指尖顿住了。
撑在软榻上的掌又朝她移近了几分,搁在她的腿边,他的唇移到她的耳边厮磨,不给她机会,接着又开口,用低柔而失落的音律魅惑她的听觉,“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我只剩你了,你知道的……我只有你……萱萱……”
第一次,她对他的碰触在心底有了抵制,可他呢哝的声音,委屈地似有人抢走了他心爱的玩具般,让她有了片刻的迟疑。
她伸手拉下抚摸她脸颊的长指,微微向后退开拉远两人的距离,决定将一切说个清楚,“子絮……”
“停车!”城门守卫的声音,说巧不巧地在轿外响起,让她的话再一次有口说不出。
花羽飞收回僵硬的手,垂眸抿起唇,烛光在他眼窝处投射出两片阴影,看起来竟让人有几分心疼。他明白她这次是认真的,因为她没有叫自已为他起的名‘羽飞’,而是‘子絮’。
片刻后,他将端木萱萱伸手挡在身后,微整衣衫,撩开将两人与外界阻隔的轿帘,俊逸略添秀色的脸上浮出一抹微笑,“怎么了?”
走来的守卫看到花羽飞,怔住,急忙跪下,“花公子,奴才不知是您,恕罪。”这花公子虽不是朝中重臣,却是江朝上人人称赞的月影楼楼主,更与七公主和皇后关系密切,若不想惹恼皇上最宠的七公主,除了锦大人之外,最得罪不起的就是他了。
“哪这么多礼数,起来吧。”他的嗓音低柔,是那种第一次见面,就会让人喜欢上的柔润。
“谢花公子。”守卫急忙谢恩,躬着身退到一旁,将路让开。心下不禁开始叹气,这娇脾性出了名的七公主,身边竟有锦大人和花公子这两个温润如玉的人守着,真是他们普通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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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几近深夜的红雨苑,悄静的如同拂在桃花枝头的清风。在深夜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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