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有爱三百两 作者:墨银(晋江vip2012-04-06完结)
顾怀璧他们到了地上的时候,有几支小队已经在那里等了,领头的把图纸交给顾怀璧,大部分的岔路都是死路,有一条路弯弯曲曲盘绕得极其厉害,到了出口一瞧,竟是重新回到了离塔不远的地方。还有剩下的部分,也是和顾怀璧他们一样,路没有尽头,又不敢贸然走下去,只得先回来再作打算。
上来了九支队伍,最后一支却过了半个时辰都没有上来,众人心里立刻一凛,知道这支队伍怕是凶多吉少了。本来他们也没指望能平平安安回来,这一路过来一个机关都没碰到,本已是古怪,现在这整支队伍的消失,都应证了他们的猜测。
顾怀璧咬牙,人是他带下去的,这回全军覆没,他也不好和那几个门派交代,做做样子都要下去看一看,于是当即准备下塔。
这时,通往塔底的那扇门里,却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人影,众人叫:“上来了上来了!”
傅九辛眼力犀利,一把抓住要前往迎接的顾怀璧的肩膀:“慢着。”
那人影摇摇晃晃地越走越近,最后“啪”的一下,扑倒在了阳光下,那是一个血人,侧倒在地,一只眼珠脱落在眼眶外,被血筋连着将落未落,这眼珠甚至还咕噜噜转了几圈,惨白惨白地扫了一圈众人,最后暴凸在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擦~写这章的时候,发现楚蚀剑这个词被我毁了毁了毁了!嗷嗷嗷!
暗探路
这一幕委实惊悚。
窦阿蔻的尖叫就哽在喉咙口,她跳了一下,握着傅九辛胳膊的手紧了紧,最后那声尖叫被她和口水一同吞下去了。
傅九辛看她脸色惨白,心里怜惜。本来按他的意思,什么楚蚀,什么石脂,他都不要了,这些身外之物,谁愿意要谁就来争个你死我活,他只愿带着他的阿蔻,平静地过他们的小日子。
可是她非要来为他找出那把楚蚀剑,身不由己,便这么卷入这场人心叵测的风暴中。他叹了一声,掐了掐窦阿蔻的包子脸:“阿蔻,我们不玩了,回龙凤镇去,嗯?”
窦阿蔻心里也明白傅九辛在想什么,她摇了摇头:“不要。好不容易有进展了,这时候走,就找不到先生的楚蚀剑了。”
再说,就算不为楚蚀剑,为了能和先生并肩站在一处,为了在发生事情时不是躲在先生身后而是在他身旁,她也要逼着自己面对这一切。不过一个死人而已,她需要锻炼的地方还多着呢。
傅九辛便不再提回去之事,只是将窦阿蔻搂得更紧了些。
顾怀璧几个人将那死者翻过身查看了一番,面色沉重。
那人死得十分惨,身上伤口不计其数,且不是一种武器所造成的。粗粗一看,便不下三四种,公孙墨三公子摇了摇头,道:“此人身上有箭伤、有烧伤,且面色青紫,似是吸入毒气。不知道他们这支小队遭遇了什么。”
众人默然。这支队伍十个人中只有一人勉强逃出地道,身上伤痕无数,最后还惨死在他们眼前。他们都觉得有股寒意从心底生出,像是吐着舌信的毒蛇一般慢慢地盘绕而上,又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分到那支队伍里去。
顾怀璧默默不语地自那死者怀里掏出一张纸,那是进塔之前他分给每组领头的图纸,这图纸倒还干净,弯弯曲曲的路线上,有的地方打上了叉,有的打了圆,有一处地方却画满了密密麻麻鲜红的叉,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想必那就是这十个人中一个个遇难死去的地方。依三公子所言,他们这一行人大约是先遇上了暗弩机关,接着是滚石毒气,队友一个个死去,只有这个队长还坚持着在每一个机关处打上鲜红色的叉以示警示,最后拼着最后一分力气逃出塔底,把这消息传达给活着的人。
他全身都是伤,血淋淋的看不出原先面貌,哪怕看清,他们也不认识他,大概只是哪个小门派的门人罢了。顾怀璧沉默良久,退后两步,朝地上的尸身行了一个最为郑重的大礼,而后起身,不再多说什么,去安排后事了。
因为出了这样的大事,要安抚那些死了门人的门派,要安葬死者,要重新制定计划,顾怀璧是焦头烂额,唐寻真也在他旁边辅助,两人忙得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相比起来,另一对小鸳鸯,傅九辛和窦阿蔻,可就清闲多了。此时已是炎夏,窦阿蔻体丰怯热,到了夜里就不愿意同傅九辛睡在一起,这男人身上火热,同她一起睡着睡着,便按耐不住折腾她一番,每回窦阿蔻都要大汗淋漓地重新去冲个凉,还得防着她冲凉的时候傅九辛又兽性大发再来一次。几次下来后,她就嘟着嘴不愿意和傅九辛睡了,而是将傅九辛赶到床下打地铺去,自己独霸一张凉席。
这一夜她贴着凉席睡得正熟,感觉到这一块地方被她的体温煨热了,于是翻一个身,打算滚到另一边去,却不防被傅九辛摇醒了。
窦阿蔻迷迷糊糊地睁眼,瞧见傅九辛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只一双眸子亮得惊人,正盯着自己某个部位瞧。
窦阿蔻顺着他的视线一看,瞧见自己因为侧身的姿势,衣襟大敞,半个软绵绵的胸都露在了外头。她一惊,心想完了,又要被先生折腾了,果然就看见傅九辛慢慢俯下|身来,两只手臂撑在她两侧,英俊的脸庞越贴越近……
窦阿蔻胸口一热,闭上眼睛等待,没有等来傅九辛的亲吻,倒是整个身子被他拉了起来:“阿蔻,穿好衣服,快。”
原来先生不是要那啥啊……窦阿蔻居然有些失望!
她穿好了衣服,又看到傅九辛一身夜行衣,纳闷道:“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傅九辛沉声:“白天去过的那条路。”
说话间,他们已经出了屋子,直奔塔而去。
原先守在塔两边的守卫已经撤了,因为顾怀璧笃定经过白天那事,没有人敢私自偷溜进去。于是那塔便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塔尖高耸,直指星月交辉的穹宇。
傅九辛带窦阿蔻去的是他们白天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的那条路,他们在白日阳光正盛的时候下来,走了一个时辰,便被那条路古怪诡异的气氛扰乱了心神,差点儿精神崩溃;如今在深更半夜下塔,一路过去一丝光亮都没有,只靠傅九辛手上那盏飘忽的烛火照明,更显得阴森恐怖。
白天来的时候,因为不知道是否有机关,他们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而现在因为熟悉了路况,傅九辛索性施展出轻功,挟着窦阿蔻,轻快地往前掠去。
白天他们走了一个时辰的路,现在傅九辛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到了他们做过标记的地方——三公子在这里插了一支镖。
他们在这里停下,看了看前面,依然是看不到尽头的一条路,好像有一个黑洞就在终点,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窦阿蔻因为有傅九辛在,倒不是很怕,但还是很疑惑:“先生,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这条路通往藏有宝藏的宫殿。”
窦阿蔻缓缓瞪大了眼:“啊!”
白天那支小队全军覆没的消息早已传了个遍,众人都以为他们葬身的地方就是宝藏所在的地方,不然毫辉城城主不会费尽心机布下那么多机关,而这条走不到尽头的路,和那些连环套的洞穴一般,大概是弯弯绕绕,通向地上某个出口,是障眼法罢了。所以窦阿蔻乍闻傅九辛如是说,先是吃了一惊,而后猛然明白过来。
“先生的意思是说这条路才是对的路,其他的路都是用来混淆视线的,而那个机关重重的地方更是用来迷惑人心的障眼法?”
傅九辛点了点头:“阿蔻聪明。”
窦阿蔻嘿嘿笑道,见缝插针地恭维傅九辛:“是先生教得好。”
傅九辛看她一眼,牵了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这条路不知用了什么手法,设置得极其巧妙,静谧狭窄的空间,漫无尽头的蜿蜒,的确容易让人生出癫狂的想法,连两边墙上看似是随意涂抹的图案,在烛光照耀下,都变作了一张张诡异的笑脸,但定睛看去,却发现那不过是杂乱无章的线条,等到眼睛一转开,它们好像又幻化成了古怪的脸。一切看似随意的设计布置,一块放在路边的石头,一块砖上的划痕,其实都是另有含义,旨在生生地把人逼疯。
傅九辛定了定神,他心思缜密内心强大,不受这密道扰乱人心的诱惑;而窦阿蔻个性纯真,说得好听点叫单纯,说得难听点其实就是反应迟钝又傻乎乎,再加上傅九辛今夜一身紧身的黑衣,勾勒出他堪称完美的身段,宽肩窄臀长腿细腰,肌肉精壮又匀称,窦阿蔻一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暗地里流口水,也没有被这刻意营造的环境所影响。
两人一路无碍,不知走了多久,窦阿蔻眼睛一亮,指着前面道:“先生,你看,有东西在发光!我们走到头了!”
傅九辛不敢放松警惕,放慢脚步,把窦阿蔻挡在身后,一步步走了过去。
窦阿蔻说的没错,在他们又走了漫长的时光后,这条路终于走到了尽头。而那发光的东西,竟然是用萤石所制的一道向上的阶梯,在黑暗中发出惨绿的绿光,这么一瞧,更像是通往阴曹地府的路。
看样子这也是毫辉城城主别有用心的设计。
傅九辛和窦阿蔻不为所动,踩着那阶梯慢慢登上去,最后一阶后,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条十分宽敞的走廊,走廊两边排列着一扇扇石门,紧紧闭着,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门上雕刻盘旋着一条五爪真龙。
窦阿蔻被眼前景象震撼,心里澎湃汹涌,半天才找着了自己的声音:“先、先生……”
傅九辛低低应了她一声,两人一同趋向那扇青铜门,推了推这门,纹丝不动。门上一个凹痕,看那形状,居然就是那块玉牒的样子。
窦阿蔻恍然大悟:“先生,把那块玉牒放在这凹痕里,门就开了!”
只可惜,那玉牒却在柳青黛手里。
傅九辛淡淡地嗯了一声,像是对这门里是什么毫无兴趣,他道:“阿蔻,你可看见了。那楚蚀剑肯定是在这门后,可我没有开门的玉牒,你该死心了。回去后,我们就收拾东西回龙凤镇,嗯?”
他一面说,一面牵着窦阿蔻转过身来,窦阿蔻正要回答他,却察觉到傅九辛身子一僵,她纳闷:“先生,怎么——”
然后她眼角瞥到那个人,也说不出话来了。
故人叹
这个人出现在此处,是情理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窦阿蔻一直记得在傅九辛行宫的时候,是怎么被这个陈伯折腾的,所以在这阴森的地道里乍一看到陈伯出现在他们后头,顿时吓得肝胆俱裂,下意识地往傅九辛背后躲。
因为她紧紧贴着傅九辛,所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身旁这个男人肌肉紧张,全身都戒备着。然而他面上却表现得风轻云淡,淡淡地对陈伯颔首:“陈伯。”
陈伯鹰隼一样的眼睛在窦阿蔻和傅九辛之间打了个转儿,阴沉着脸缓步朝他们走来。
窦阿蔻感觉到傅九辛身上凛冽的杀气随着陈伯的一步一趋近也越来越浓,等陈伯站在他们跟前的时候,他已经全身紧绷,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出乎意料,陈伯却没有动手的意思,他瞥了一眼傅九辛,冷冷哼了一声,绕过他们,走到那扇紧闭的青铜门前。
他站在那扇青铜门前良久,默默注视着门上腾云驾雾的飞龙,面上惆怅,像是在回忆什么,半晌才道:“少主——如今陈伯还尊称你一声少主,是看在城主的份上,你毕竟是他的孙子。少主,我司幽国历经六任城主,每一任励精图治呕心沥血,不敢稍有懈怠。六任城主的心血,才换来一个海清河宴昌盛太平的司幽国。城主高瞻远瞩,吩咐在这塔底建地下迷宫,积累司幽从开国到迄今为止的所有财富,为的就是万一有日司幽没落,能靠着这笔财富再重新崛起,这扇门后,是我们司幽的后盾!可若是老城主地下有知,知道少主不仅毫无复国之心,且为了一个女人将石脂矿藏拱手让人,他在天有灵,也定会死不瞑目!”
陈伯高昂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宫里回荡,他神色激动模样癫狂,像是恨不得召唤出老城主的亡灵,狠狠教育傅九辛这不孝的徒孙。
傅九辛一言不发。
司幽国没落了五十年,陈伯四处找寻,也只找到了几十个司幽国的后人。这些人和傅九辛一样,当时灾难发生的时候只不过几岁而已,他们被父母带出司幽国,在别国的土地上扎根生长,对司幽国的印象却是已经很模糊了。而一旦开始复国,必定是少不了伤亡与动荡的,这些人本来安宁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也许最终司幽国能重新崛起,但那却是在他们这些无辜子民的血肉上矗立起来的。
这个道理,陈伯未必想不明白,但他一生皆为司幽国复兴而奔波,执念已经渗透进了骨血里头,疯魔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