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婵娟 作者:狐小采(起点vip2013-11-30正文完结)
谷梁鸿稳稳心神,然后看杨二郎道:“带着你的人,马上出去找苏落,找不到不准回来。”
杨二郎领命而去,谷梁鸿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窦璎,冷冷一笑:“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他说完拔步就走,来不及穿戴蓑衣等防雨之物,先试着在府里找了一遍,猜测苏落会不会惦记自己娶窦璎而回来,根本没有,又跑到街上,一夜雨不停,一夜寻找,至天明还是没有找到。
“落落!”他的喊声回荡在黎明的大街小巷,顾不得什么颜面不颜面,且已经精疲力尽,不仅仅是跑了一夜所累,更是心中惶惶不安,开始胡乱的猜测苏落为何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被夜里的大雨冲走?被歹人掳走?伤心欲绝病倒在哪里?或是已经离开了凉州。
最后他脚步踉踉跄跄。遇到也同样找了一夜的墨飞白,两个男人彼此看看,都是狼狈不堪。
“落落会不会想不开……”墨飞白已经没了信心。
“不会的,落落绝对不会那样做。”谷梁鸿坚持,他心里坚信苏落不是脆弱之人,这是自己初识她时就感觉到的,小姑娘外表柔弱内心强大,再者,他觉得苏落即使想死也会死在他面前,死给他看。
他们两个又商量一下。然后分开不同的路径继续找,在一处断壁后面,是咬牙不让自己流泪的苏落。她听到了他们两个刚刚的对话,她从墨飞白的住处跑出去,本想离开凉州,却仍旧有什么挂心迟迟没有走,她怕墨飞白出来找他所以不敢住进客栈。在这处残垣断壁后面躲了一夜的雨,现在出来是想找个商队什么的混出凉州,春雨如醇,却更加冰冷,半夜时她冻得受不了,多亏出现一只大灰狗。一人一狗,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一夜过后彼此成为好朋友。她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将军,灵感来自于谷梁鸿的那匹骆驼飞将,或者,她把自己孤独无依时出现的这只大灰狗看做是谷梁鸿的化身,他叫将军。它就叫将军。
雨停日出,她喊着灰狗将军一起去找商队。各处打听,还需要时时小心躲避出来寻找她的谷梁世家之人,她打算离开凉州一路往南,走到哪里算哪里,自生自灭也好,远走他乡也罢,就是不能留在凉州,怕管不住自己再去见他,见了他除了平添苦恼之外,顶多给他带来些麻烦,剩下的什么都不存在,假如两个人之间真的有过爱,于他而言已经成为过去,于自己而言不过去也必须过去,无论怎样,他此后不用再担个私通儿媳的骂名,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仍旧做他风风光光的谷梁世家掌门人,自己到处流浪说不定还能遇到一个像他这样的男人,然后被自己爱上,重新开始生活。
她这样积极的往好处想,不是没有伤,而是不想把伤口给别人看,博得别人的同情怜悯用不着,让人讥笑就更加不妙,只留在每个无眠的夜里自己舔舐缝合,时间能带走一切不是么。
她和灰狗将军在一家货栈门口总算找到一个商队,对方打量一下着男装的她,青葱少年一个,于是同意带着她但不同意带着狗。
苏落无奈在附近找人询问谁收留狗,没有有人点头,问到一个老伯,他叹气道:“这年头养活人都费劲,哪里有余粮来养活一个畜生。”
苏落气道:“它是将军不是畜生。”
大灰狗听懂似的在她身上蹭了蹭,表示感谢。
无奈还得继续找,偏巧饿了,买了几个包子吃,也丢给将军几个,谁知人家只盯着旁边的猪脑袋馋涎欲滴,苏落唯有掏钱给它买了一些肉。
卖熟肉的小贩生意一般,闲来无事看着苏落和灰狗嘿嘿傻笑。
苏落忽然灵机一动,问:“大哥,我想给你说个事,我有个朋友,孤苦伶仃……”
小贩眼睛一亮,抢过话道:“我也孤苦伶仃,你的朋友是男是女?”
苏落看看灰狗:“身形苗条,应该是个女子。”
小贩立即面带桃花:“她脾气好吗?”
苏落再看看灰狗:“目前仍旧与我和睦相处,还算温顺。”
小贩急吼吼的:“那你赶紧把她带来给我看看。”
苏落一推灰狗:“就是它。”
小贩愣愣的,突然怒道:“你发什么神经。”一顿口诛笔伐想把苏落和灰狗赶走,灰狗就呲着牙怒向他,且嗓子里发出一阵奇怪的嘶吼,吓得他急忙躲在摊子后面。
左右找不到收养灰狗的人,她唯有把它带着,又怕商队的人不同意,于是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突然,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如此的熟悉,她急忙喊着灰狗将军一起躲了起来。
果然是谷梁鸿,他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已经被体温捂干,眼睛布满血丝,身心疲惫的走向一个卖馒头的小贩,声音嘶哑:“掌柜的,能否给我一碗水,我改日把钱还你。”
那小贩认出他:“这不是二爷么,您身体不舒服吧,快坐,我去给您沏茶。”然后喊着后面自家屋子里的娘子,不多时女人出来沏了茶端了一些茶点。
谷梁鸿没有吃茶点,只是喝了几碗水,然后起身想走,口中低声呢哝:“落落,你究竟在哪里。”
苏落口中塞着一个包子,咬牙还是没有哭,看看灰狗将军道:“走,我们一起离开这伤心地。”
098章 鸿飞冥冥
新雨后草色渐浓,是什么鸟儿在低回追逐,拂面清风微有凉意,角落里的避风处,一簇迎春沐阳而绽放,塞上春至。
苏落依然着男装,紫色的窄袖长衫,外罩罗纱宽袖褙子,头戴竹编斗笠,斗笠四周围着长及肩下的白纱,飘飘渺渺若隐若现的遮挡住绝色容颜,脚蹬小羊皮的掐着云锦的短靴,手牵马口呼狗,这就要随着商队启程,眼看货物已经装载上了骆驼,各个商人和他们的扈从也都是整装待发,苏落的心忽悠的一沉,低问一句:真的要离开凉州吗?
茫然四顾,街上人来人往,于她面前视若无睹的漠然而过,她忽然发现,她不是天地的宠儿,没什么特权,至少有这么多人可以对她无视,所以那些爱她的人理应心存感激,如此一想忽然就轻松,即使离开也不带走一丝情绪,只是作为一种游历的方式而已。
商队里的某个商人,是这个商队的领队,此人姓高名长泰,四十挂零的年纪,据说是阅历丰富、机智灵活、能言善辩而被推举,他看了看等候在一边的苏落道:“告诉过你不能带狗。”
苏落想把灰狗送出去的,苦于没有合适的人来收养,于是凑过去高长泰身边,从身上摸出一锭金子道:“拜托,我和将军两个相依为命惯了。”
她从西域带回的一些金子还没有换成散碎银两,又怕人家不肯收留灰狗,唯有重赏,果然,高长泰立即眉开眼笑:“好说。”还背过脑袋偷偷咬了咬金锭,实在难以相信面前的这个水嫩嫩的少年如此富有,想着这一路或许还可以从苏落身上榨出大把的油水,他更加心花怒放。
苏落不免感叹这世上没有用钱财解决不了的事情。生意如此,生命亦如此,杀人放火只要你有钱,都可以轻易抹平,不是有那句俗语么: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感情也逃脱不掉钱的左右,没钱的男人夜夜期望的不是墙上的画中美人能走下来,就是期望自己某些年前救过一只狐狸的命,然后夜半读书时,佳人来相伴。树魅山鬼都不嫌弃,哪怕被对方抽干身子精尽而亡,手抄本上穷书生的故事大抵如此。假如他们偶尔遇到一个重感情不重钱财的好女子,如崔莺莺如织女,也还有好女子身后的诸如崔母和王母这样的坏女人,当真是天上人间一般黑。
而有钱的男人就逍遥的很,整日琢磨的是一次性付款娶个任劳任怨任打任骂如老黄牛的正室。再花些小钱纳一摞花枝招展且不会争风吃醋的偏房,然后再去妓院按揭几个风流放荡的相好,有钱男人和没钱男人的区别是,前者女人多,后者债务多,比如谷梁鸿。他若非因为太过有钱,为何有那么多女人想攀附他,真的是只爱他的本身吗?即使如此。他那些风采也是由他的财富和地位带来的光环,可自己除外,遇到他时根本不晓得他是富有还是贫穷,爱他的,只是他身上那种顶天立地的男人气概。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躲在他的羽翼下。
呸呸!她吐了几口,怎么又想起这个人。还不如逗逗我的灰狗将军,不过这灰狗长的有点怪,嘴巴比一般的狗尖长,尾巴总是挺直的下垂,也不像别的狗那样汪汪叫,眼神凌厉,性格冷漠,或许灰狗和那个人一样,都是因为与众不同才被自己喜欢吧。
再次想起他,真是无可救药。
高长泰也算是个讲究的人,拿了苏落那么一大笔钱后,为她弄来一匹骆驼,苏落不解的问:“我们这是去哪里?为何要骑骆驼?”
高长泰道:“关外。”
苏落吃惊道:“你怎么不早说。”
高长泰比她还讶异:“你也没早问。”
钱是断然不能退还的,钱这种东西到了商人手里就像美人到了色狼手里,苏落唯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自己神思恍惚的,竟然忘记问清这个,关外就关外吧,反正只要远离他,忘记他,哪里都一样,听闻关外土匪多而江南美人多,去关外其实也不错,物以稀为贵,说不定我去了那里会被隆重接待的。
只等领队高长泰一声喊:“出发!”
各人翻身上了骆驼,一条线的排列,浩浩荡荡的出了凉州,苏落把头上的斗笠压了压,这样的打扮冷不丁很难认出她到底是男是女,骑在骆驼上,后面跟着灰狗将军。
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去看,走了一段路仿佛脖子是铁后面的城门是磁石,终于还是慢慢回眸看去,古朴肃穆庄重大气的凉州盘坐在那里,那里有我深爱的人,假如此一别成永诀,他会不会经常的想起我?会不会想起这个喜欢胡说八道的小姑娘?假如我有足够的幸运此生还能再见到他,又该如何面对发生过的一切?一笑而过还是彼此真的成为陌路?
自己对自己说好的绝对不哭,好吧其实我没那么坚强,即使曾经有过坚强那也是为了输人不输阵而装腔作势罢了,此时泪水滚滚而落。
自己和自己说好的努力忘记他,好吧其实我的记忆实在是太好,并且这才过去短短的一天,所以我现在真的很想他,不过相信总会忘记的,一年不够就用十年,十年不够就用一辈子。
驼铃阵阵,队伍慢慢行进,幸好有斗笠四周的纱布遮挡着,她可以尽情的哭,哭的身子一抖一抖,就是不敢出声。
“大叔,你在想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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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我在想你。”
谷梁鸿颓然的独坐房内,耳听外面布谷崔春,想起去年春天开始后苏落的一切——
是莽原上两个人的初识,她生着一张疑为天人的面庞,手里拿着一枚红线穿结的铜钱仰头看他:“大侠,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这枚铜钱是我带了很久的宝贝,上面刻着我的名字。他日相见,此物为凭据……如今这枚铜钱就摆放在面前的案头,他用手来回摩挲上面刻着的名字,佳人不在,空留余恨。
是敦煌附近的大漠,她假意醉酒对自己倾诉衷肠:初次见面我就想,我这辈子就赖着这个男人了,赖着让他爱我养我,赖着不放手……他再次重温这些场景时,感触比当时还要深刻。摸摸自己的胸膛被她依偎过,触触自己的臂弯被她倚靠过,眼睛鼻子嘴巴胡子四肢心里。哪里都有她的痕迹,他喃喃自语,我愿意被她赖着,赖一辈子,让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她大把的花钱大肆的挥霍,让她为所欲为的做她想做的一切,假如,这一切还不迟。
是日升山上的那次雪崩,她生命垂危时说:我之前和你胡闹,说那些过分的话。都是想让你明白,我喜欢你,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喜欢你……落落。我又何尝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喜欢你。
是去年冬天的一场误会,她气极了说:把我的心还给我……他摸摸自己的心口处,落落,如今你的心是否还在我这里呢?
是大年三十夜的一吻定情,他问她:你知道什么是害怕?她答:就是以为此后再也见不到你……落落。我现在又害怕了,怕以后见不到你。
他不敢再回忆。何谓一寸相思一寸灰,他感觉自己正在慢慢变小变无,落落不在身边,目光所及,四周一片虚无。
苏落离开后张初五和春好也搬出去住了,屋子也着实空荡荡的,他信步来到对面苏落曾经的住处,张初五和春好的东西已经拿走,苏落的东西却还在,他过去逐处的抚摸,床、幔帐、绣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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