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唉呦、唉呦!”阿茶以为海渊生气了,连忙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回来。“没有啦,我没有那样想。你要睡这里就睡啦,我不会再念了啦!”

  海渊看了阿茶一下,这才把枕头放下来,说:“那就睡吧!”

  他很自然地伸手揽住阿茶的腰,将阿茶整个人搂进怀里。

  阿茶其实不习惯这样的睡法。以前玉蝉也没这样抱他,他们都两个人分开开的一个睡左边、一个睡右边,但是海渊就很喜欢这样黏紧紧,他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但也没去想太多。

  最后阿茶实在很想睡觉,今天跑了一整天的操场让他筋疲力尽,他挪了挪屁股,移到比较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不再多想就睡了起来。

  床边的蝉声有点吵,但阿茶不在乎。

  能再听见像鸭子叫的大黑蝉声音、知道自己等的人有回来,这些比任何事情都让阿茶快乐。

  晚上,他睡着睡着,梦见自己回到老家的那个四合院。

  夏天四合院外的树林里满满都是大黑蝉的叫声,好响亮好响亮。

  他妈把洗好的衣服床单什么的拿出来四合院里晾干,他正在烧开水,准备泡茶让大家喝。

  望来跟媳妇两个人手牵手在树林里散步,他喊了声:“别走太远啊!”

  媳妇回过头来朝他笑了笑。

  他阿爸穿着洗到都快破洞的白色汗衫,拿着颗大西瓜正在切。

  泽方就蹲在他阿爸的身边,念着:“阿公快一点,嘴巴很干啦!”

  一辆黑色的房车缓缓地驶到门口,穿着黑西装的司机跑下来,替车上的人开门。刚从娘家回来的玉蝉穿着红色小圆点的洋装走下车,头上那顶大大的帽子替她遮住了夏天炙热的太阳。

  她慢慢地走进四合院里,抬起头来看着他,向来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笑容,细细的眼睛弯了起来,眼角下的那颗痣让他觉得她好漂亮、好性感。

  慢慢地,玉蝉的身影变成了海渊的模样。

  他穿着学校夏天的白衬衫和黑长裤,没系领带的衬衫解开了两个扣子,往他这边看来,朝着他招手。

  阿茶放下茶壶,从凉亭里奔跑出去,直到他老婆面前。

  “你回来啦!”阿茶对着这个人说着。

  虽然他好像没离开多久,但阿茶却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半个世纪那么久。

  “我回来了。”这个人笑着,温柔地说。

  “老婆……”睡得香甜的阿茶翻了个身,紧紧地抱住了海渊。

  正看着那只大黑蝉的海渊愣了愣,将目光移回阿茶熟睡的面容上。

  阿茶微微地扬着嘴角,好像做了什么美梦,正开心地笑着。

  海渊顿了顿,手放在阿茶的鼻子上,捏着不放。

  阿茶感到呼吸困难,挣扎了一下,把嘴巴张开以口呼吸。

  海渊捉弄了阿茶一下,自己正想他的事情想得睡不着,他却睡得这么好,还真让人有点嫉妒。

  单纯的家伙。

  海渊看着阿茶,摸了摸他的脸,然后趁着他睡着没有察觉,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想着之前小桃说的事,原来自己上辈子真的是个女人,而且还是这家伙的老婆。难怪第一眼见到阿茶就有股莫名其妙的冲动想靠近他,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阿茶还是没有醒,仍然一边睡一边笑。

  海渊摸着摸着,低头又亲了阿茶一次,但这回不是停留在阿茶脸上,而是吻在阿茶嘴唇上。

  跟着他抱紧阿茶,摸摸阿茶的头发,再摸摸阿茶的脸颊,手就是无法克制地一定要停留在阿茶身上,碰得到他,他才得安心。

  夜里,蝉声很响,小猫的爪子不停拨弄着水族箱的透明外壳,好奇里面黑黑还叫个不停的究竟是什么怪东西。

  阿茶睡得很热、很熟,而且十分安稳。

  海渊静静地听着蝉鸣,听着听着,也慢慢地阖上双眼。

  这个晚上,他们都做了好梦。

  梦里有彼此、有夏天午后暖暖的太阳、有蝉鸣、有久别不见的家人、开心而愉悦的动人笑声。 

谈恋爱
  期末考近了,阿茶一个礼拜前就很紧张,整天往千岁跟千岁他哥住的宿舍跑,画了一堆重点回来。

  阿茶觉得千岁跟千岁他哥真的很好心,听说这样画重点给人叫作泄漏天机,平常是不做的,但为了让他顺利毕业,就也没多说两句,大考小考都帮他画重点了。

  星期六的下午,因为隔周就是攸关生死的期末考,一群住宿生都没回家,几乎都待在宿舍里面读书,就连海渊跟日清也一样。

  阿茶才从豪华宿舍回到他们住的日式双层小木屋建筑,就见到海渊跟日清又在走廊上打成一团,乒乒乓乓的摔过来飞过去,整座老旧宿舍都在震动,就快垮掉一样。

  “你们两个嘛好心一点,我才走开一下子而已,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啦!”阿茶连忙跑上前去,把身体挡在这两个人中间。

  海渊和日清一看见阿茶,正要发出的拳头攻击就僵在半空中,海渊还记得上次把阿茶鼻子打歪让他鼻血流了一整夜的惨事,日清也是。

  “这回就饶了你。”海渊哼了声。

  日清啐了一口,将嘴巴里的血吐出来,转头就回自己的房间里面去。

  阿茶拿着课本,牵着海渊的手,把海渊带回寝室去,他们后头的人群见没戏可看,没多久也就全部散掉了。

  “啊是又怎样了咧,我走的时候不是才好好的,怎么才一转眼没盯着你而已,又跟日清打起来了?”阿茶问着。

  他看海渊嘴角流血了,立刻抓了一把卫生纸给海渊,要他擦一擦。

  “谁知道他想干嘛?”海渊从阿茶手中接过卫生纸。“我在寝室里玩小桃,他打开门进来要找你,我看他不顺眼,就打了。”

  “玩小桃、你又给我玩小桃!”阿茶连忙看了看窗户边椅子上的小桃,小桃正睡着没啥动静。

  海渊就是爱弄他媳妇,而这总是让阿茶不了解。海渊跟小桃感情越来越好,偶尔还会喂她吃东西帮她梳毛,但阿茶就是看不惯海渊爱把小桃抓起来晃啊晃的嗜好,这小孩真是越来越皮了。

  是说无论海渊怎么弄,小桃也都没挣扎不逃开。阿茶在想小桃是不是也有喜欢海渊,所以才随便海渊怎么弄她都无所谓?

  海渊跟小桃的关系,是婆婆跟媳妇的关系,小桃大概还记得这些事情吧,所以才肯任海渊为所欲为。

  是说这样的婆婆真是让人摇头,这叫苦毒媳妇了啦!

  真是个恶婆婆。

  “肚子饿了。”海渊摸了摸肚皮。“运动过后就会特别饿。”

  “要吃什么自己去买,我要读书。”阿茶在书桌前坐下来,翻开海渊写给他满是注音的课本,一字一句念着。

  “去速食店吧!”海渊抽起阿茶压在手掌下的课本,拿了就往外头走去。

  “喂,啊你嘛好了,把课本还给我啦!”阿茶连忙追上前去。“我上一次期中考考得很烂,这次不补回来不行啦!”

  “去速食店吃,我顺便教你功课。”海渊说。

  到了速食店,海渊点了一堆东西往楼上走去,阿茶背着书包跟在海渊身后,好奇地看了看店内环境。

  “这种地方泽方以前很喜欢来的说。”选了个定点坐下以后,阿茶叹了口气又开始缅怀过往。“他以前读国小的时候每天只要一下课就会吵着要吃麦当劳,我不带他去他就会哭给我看,害我每天都要在家里等他回来然后一起到这里陪他吃晚餐。可是后来他读国中就不来了,因为他吃到肥嘟嘟一大圈,我是觉得男生胖一点比较好,但是他都不觉得。”

  阿茶想起泽方国中时候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国中时候的泽方,大概有高中时候的两倍那么大只,还可以很轻易就把他抱起来在客厅里走一圈。

  海渊拆了双层汉堡就吃,他肚子饿得咕噜响,没时间理会阿茶。尤其是阿茶说着他以外的人事物时,他更没兴趣。

  “小渊,嘴巴、嘴巴!”阿茶指了指嘴角。

  “什么?”海渊咬着汉堡,口齿不清地问着。

  阿茶干脆站起身来横过桌子,指腹抹过海渊嘴角,把他嘴唇旁的美乃滋弄下来,再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

  “这么大个人了,吃得整张嘴都是。”阿茶念了念,跟着看海渊吃,自己肚子也饿了起来,便拆了个汉堡下去吃。

  “这本来就很容易沾到。”海渊说。他实在受够阿茶当他是小孩子那般看待,自己怎么说也是个身心健全的高中生,已经不小了。

  “谁说的,我就不会。”阿茶信心满满地说。

  海渊默默地看着阿茶吃汉堡。

  阿茶吃东西的技术也没好到哪里去,桌子上掉了一地的生菜丝,汉堡肉也越吃越往下,最后只剩下三分之一还卡在面包里,三分之二吊在半空中就快掉下来了。

  “阿茶。”海渊叫了他一声。

  “蛤?”很专心咬汉堡的阿茶一听见海渊在叫他,就立刻从食物上头回神过来看着海渊。

  “你也是吃得满脸都是。”海渊说。

  “有吗?”阿茶擦了一下嘴角,发觉居然全是美乃滋,吓了一跳立刻拿纸巾随便抹了抹,把那些都给擦掉。

  “干净了妹有?”阿茶再问。

  “没有。”海渊说。

  “哪里还有?”阿茶又抹了抹。

  海渊站起身来,横过桌面,伸出舌头在阿茶的上嘴唇舔了一下,发觉美乃滋没弄干净,又舔了第二下。

  跟着他舔了舔自己的嘴,意犹未尽地又朝阿茶的双唇吻过去。

  阿茶瞪大了眼,想也没想就伸出手往海渊的头打去,空的一声很大声,还有闷闷的回音。

  这个……这个……海渊这样的举动太……太那个了吧……

  阿茶想不出形容词,只觉得脸在海渊舌头碰到自己嘴唇的那瞬间整个烧红了起来,现在烫得要命。

  “你干嘛舔偶啦--”阿茶大叫着。

  被打了一记脑袋嗡嗡作响的海渊不太愉快,他看了剩下三分之一的汉堡一眼,也不想吃了,把汉堡随便扔在桌上,轻轻哼了一声,不爽快地转身就走。

  “噢咿--”阿茶愣了愣,啊现在又是怎样,怎么才打一下下而已,海渊就又发脾气不吃饭了?

  阿茶把两杯可乐和薯条还有鸡块抱着,跟在海渊身后跑。

  “小渊呐,你是又在发什么脾气啦?”阿茶始终搞不懂海渊的想法。

  海渊连话也不想说,只是不停直直走。

  就连遇到红灯也不停下来。

  这让阿茶在后头看得不断冒冷汗。

  结果回到宿舍以后,走在前头的海渊砰一声把寝室门关上,没等阿茶一起进房。

  阿茶待在门外叹了口气。还是搞不仅啦,海渊干什么又生这么大气了?

  他觉得自己不能马上进房,因为这样海渊可能会更生气,于是他抱着两杯可乐两份薯条两块鸡在门外等了等,心想至少等个五分钟再进去会比较好。

  是因为昨天他跑去找舍监泡茶没有叫他起床,害他睡超过十二点没去打工被扣薪水吗?

  还是因为今天早上他去找千岁跟千岁他哥,却忘了叫他一起去画必考题,所以他在不爽?可是反正他还是会把重点给他看的啊?

  反正真的很难搞懂就对了。

  “你在干嘛?”从厕所回来的蔡同学看见阿茶在走廊罚站,于是问了句。

  “啊--”阿茶突然想到也许可以问蔡同学,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蔡同学眨了眨眼。

  阿茶立刻把蔡同学推回他房间,然后把他寝室里那些正在看电视的人通通抓过来,围成一圈边吃东西边询问他该怎么办。

  当阿茶说了刚刚在速食店发生的情形以后,大家发出了“原来如此”的叹息声。

  “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蔡同学突然这么说。

  “谈恋爱?”阿茶整张脸皱了起来。

  他们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海渊是他老婆转世回来的,谈恋爱干什么?

  已经订下来的,维持现状这样就很好了啊!

  “你真的是钝钝的,在谈恋爱又不给人亲,谁都会火大吧!”蔡同学以过来人身份发表谈论。“像我跟我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想亲就亲,想抱就抱,她如果不给我抱,我就会想她是不是不喜欢我,要跟我分手了。”

  旁边几个人不停点头。

  “是喔……”阿茶想了想。“可是我们两个都是男的耶……跟你的情况又不太一样……”他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汽水。

  几个同学听见阿茶的疑虑,不禁笑了出来。“你以前跟关日清怎样,把那套拿过来对叶海渊不就好了?”他们七嘴八舌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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