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奴儿






  他还没说完,一名坐在前排的和尚就站了出来。

  「安盟主,您任盟主之位不过十来年,何况您现在还如此健壮,实在不适宜过早卸任。」

  其余帮主掌门也插嘴:「对啊,安盟主还年轻,何必这么快卸任?」

  「安盟主在任其间,江湖里的纷争都减少了,各帮各派也相处融洽,安盟主的表现在口偕碑,很应该再留任啊……」

  安长均摇着头道:「多谢大家的赞赏,可是安某心意已决,武林盟主这个重担压在我身上已经太久……为了坐上这个位置,我连最亲最重要的人也失去了……」说到此处,安长均难掩心中悲伤,他轻叹着道:「现在,也是时候将这个担子交托给其它人了。」

  他吩咐一亮的贺景齐:「景齐,拿来吧。」

  「是,师父。」

  贺景齐进内室,捧着一块黄金令牌出来,这就是象征武林盟主之位的武林令。安长均接过令牌,举起,低下的人纷纷单膝跪下。

  安长均以清晰果断的声音道:「各路英雄听令,下一任盟主,以传统的比武形式来推选,将在两个月之后的初十举行,地点定于本城城外的武斗场,任何人只要得到『十大派五大帮』其中一位掌门人的推选,就可以参加。」

  底下的夏侯勋听完,眼光斜瞥着那块金灿灿的令牌,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日色渐昏,垂柳依,小贩收拾着摊档,挑起扁担一摇一摇地踏上回家的路。

  头戴纱帽的灰衣少年,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闲逛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已西沉,暮色苍苍。

  是时候回去了,苗雪卿留恋地看了岸上碧绿的杨柳。逛了大半天,依旧寻不到昨日那乞丐,或许对方已经离开这里了吧……他死心地想着。

  苗雪卿回到安府,刚好看到客人们的马车陆续驶出来,看来寿宴刚结束不久。他拉了拉纱帽,低着头走进门内,只求不要与「那人」相遇。

  然而天不从人愿,苗雪卿在回房间的路上,恰恰就遇上一群宾客,而夏侯勋就在其中之列。对方在一群粗野武夫中显得鹤立鸡群,苗雪卿远远看到他,登时心如雷鼓,真想立即逃开,可这个时候绕路走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自已戴着纱帽,应该不会被发现吧,只要表现得自然一点,应该不怕的……苗雪卿心存侥幸地想着,他一咬牙,决定还是从对方跟前走过去。

  夏侯勋不甚在意地瞟了一眼这名从自已身旁经过的男子,就在两人擦肩过的一瞬间,微风将少年脸上的纱巾吹起,露出他半截轮廓优美的下巴……夏侯勋如遭雷击,他停下脚步,紧盯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

  「这位兄台,请留步。」夏侯勋蓦地开口,苗雪卿的身形为之颤,僵在原地。他感觉到夏侯勋正向自已走来,顿时全身经绷。

  「兄台,能否请你摘下纱帽?」夏侯勋越看对方的背影越觉得熟悉,他伸出手,就在夏侯勋的手快要落在苗雪卿肩膀上的一剎那,他猛然一个箭步往前冲去。

  他这一举动无疑印证了夏侯勋的猜测,他立即抬脚追上去。在场众人看到夏侯勋追着一名陌生男子跑了,全都傻了眼。

  苗雪卿拔腿逛奔,奈何院子里的小径曲折挟窄,逃起来相当受阻。两人的差距越缩越小,后面的夏侯勋一个大跟步,飞身跳起,落在他面前。

  苗雪卿正要转个方向往后逃,夏侯勋迅速伸出手擒住他的肩膀,苗雪卿惊慌地将他的手挥开,夏侯勋又使出另一只手。两人一个捉一个挡,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夏侯勋一心只想拿掉他的纱帽,也一脚踢向对方的面门,苗雪卿侧身躲开,夏侯勋趁他分神,另一手猛然揪住他的面纱,使劲折起!

  「啊……」苗雪卿低呼,捂着脸往后跳开

  「雪卿!」夏侯勋踏前一步,一条身影倏地挡在他面前。

  苗雪卿看着护在傌亲跟前的男子,惊喜地喊道:「师父」师父?夏侯勋玻а劭醋叛矍暗那蹇∧凶印?br />
  申屠柏儒看着对方的眼神里带着露骨的敌意,他抱拳,不带感情地道:「敢问夏侯掌门来找小徒,是有何贵干?」

  夏侯勋一怔,他的目光在他和苗雪卿之间游走,很很便掌握了状况,他嘴角勾起冷笑,打趣地问:「雪卿,你什么时候变成别人的徒弟了?」

  苗雪卿站在申屠柏儒身后,不吭声,申屠柏儒代为答道:「夏侯掌门,阁下与小徒之间已经毫无瓜葛,我想我们的师徒关系,不必得到您的认可吧?」

  夏侯勋危险地半玻ё叛郏劾锿赋鏊克亢狻?br />
  「申屠公子,我与雪卿有没有瓜葛,不必您来评断吧?」他用同样的话反驳道。

  「雪卿跟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申屠柏儒沉声道。

  夏侯勋冷选,瞟着躲在他后面的苗雪卿。「即然已经没有关系了,为何见了我还要逃?」

  苗雪卿无法沉默下去,他撰着拳头,低声开口:「夏侯掌门……我已经不是独扇门的人了,请你放过我……」

  听到他喊自已喊得这么生疏,夏侯勋口气骤冷,霸道地说:「你是不是独扇人,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由我来决定!」

  苗雪卿从申屠柏儒身后站出来,声音暗哑地道:「夏侯掌门,我对您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您救的我那条命我也已经还给您,请您放了我吧!」

  夏侯勋呶地打开扇子,慢悠悠地摇起来,他微微一笑,轻道:「我就是不放… 」

  他话意刚落,陡然以扇子细薄的边沿劈向申屠柏儒。申屠柏儒用袖子抵挡,咧地一声,纸扇子居然像利器一般把他的袖口划破。

  「师父!」苗雪卿惊呼,申屠柏儒把被割下的袖子扔掉,低声道:「不要紧」

  夏侯勋动作迅猛,另一手握着一把薄若蝉翼的小刀向他刺去,申屠柏儒也不是省油的灯,旋即拔剑反击。

  噌!两刀相交,二人正要运内力抵抗,一人猝不及防地落在他们身旁,一手将交锋中的二人分开。

  两人退后一大步,定精一看,竟是贺景齐。

  「夏候掌门,请住手。」贺景齐的声音有礼且威严,此时,安长均也从后赶来,他皱眉道:「好好地怎么打起来了?」

  申屠柏儒见师父来了,率先把剑收回,恭敬地作了一揖。「师父。」

  夏候勋冷选,也把小刀收回袖中。

  安长均看了看在场的几个人,先是向夏候勋道:「请问夏候掌门与小徒是否有什么误会?如果小徒有何冒犯之处,安某在此向夏候掌门赔个不是,请夏候掌门见谅。」

  夏候勋深知在他们的地盘上无法轻易把苗雪卿夺回,他心思一转,决定先且按兵不动。

  「没事没事,一点小误会而已,安盟主言重了。」

  夏候勋瞥了苗雪卿一眼,摇着扇子潇洒离场。他走后,安长均才问申屠柏儒:「发生什么事?」

  申屠柏儒看了看面带愧色的苗雪卿,知道这事不能再瞒下去了,便把苗雪卿的身世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弟子救了雪卿之后,见他孤苦无依,于是没有征得师父的同意便收他为徒,而今惹来这些麻烦,实在是弟子的疏忽……」申屠柏儒自责地说,苗雪卿见不得他把责任都揽在自已身上,他愧疚地插嘴:

  「不是的,是我给师父和师公添来麻烦,师公您要责怪的话,就请责怪我吧。」

  他说完,当场就跪在安长均面前,后者立即把他扶起来,道:「既然你入我门下,我们就有责任保护你,就别说什么添麻烦的了。」

  「谢谢师公…」苗雪卿无限感激。

  安长均转向贺景齐道:「景齐,雪卿现在的遭遇与你当年真是如出一辙。」

  「是啊…」贺景齐冷淡一笑。

  苗雪卿好奇地看着贺景齐,他跟自已的遭遇一样?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安长均没有再说下去,他坚定地说:「雪卿,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对你坐视不管的。」

  申屠柏儒插嘴:「师父,弟子会好好跟夏候掌门解决此事的,请师父不必操心。」

  「解决是一定要解决的,但我不希望你们以刀剑拳头来解决。」安长均虽是武林中人,却向来不喜欢以暴制暴。

  「弟子明白,可是那夏候勋性情古怪,恐怕不容易说服。」

  「先看看他下一步的行动吧,如果他当真欺人太甚,我们也不能任其欺负。」

  安长均对贺景齐道:「景齐,为师而今依旧没有卸下盟主之位,这事不便插手。你跟夏候掌门还是有一点小交情的吧?可以的话,这事要劳烦你帮助师弟了。」

  「师父别说什么劳烦的,这是弟子的分内事。」贺景齐抱拳道。

  安长均欣慰地点头。「有你们两个,为师就放心了…不要忘记,你俩还要代表本派参加这次的武林盟主大赛,能否夺冠并不重要,重要的事你们师兄弟要齐心协力,互相扶持,发挥出自已的实力来。」

  「弟子明白。」贺景齐和申屠柏儒同时回答。

  安长均转向苗雪卿道:「雪卿,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再让你回去独扇门的。」

  「谢谢师公。」苗雪卿感激地弯身抱拳。

  安长均的寿宴结事后,赴宴的武林人士逐渐离开范州地,各自回去为三个月之后的明主比赛修炼准备。但夏候勋却没有急着地,寿宴后的第二天,申屠柏儒收到对方的请柬,邀请他到当地有名的酒楼「藤香阁」见面。

  苗雪卿知道夏候勋的性情,此次的酒宴一定有诈,对方必定已经设圈套了,他恳求申屠柏儒不要去,对方却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就趁此机会,跟他说明,让他以后再也不能纠缠你。」

  安长均看了请柬后,道:「雪卿,你跟师父一起赴宴吧,毕竟这事因你而起,你很应该到场。至于景齐,留在藤香阁外面等候就可,万一出什么事了也能有个照应。」

  三人听从了他的安排,入夜后准时来到藤香阁。贺景齐与申屠柏儒约定,需要增援的时候以口笛当暗号。申屠柏儒与苗雪卿进入酒楼后,贺景齐与车夫便守在门外。

  夏候勋包下了整个藤香阁,因此今晚的客人只有他们。

  苗雪卿与申屠柏儒进入大厅内,一名小厮引着他们上楼。夏候勋坐在二楼的雅座上,名美艳的歌妓坐在一旁弹着琵琶,她嘴角上的小痣为她增添了几分妩媚。

  夏候勋见他俩一同赴宴,并没有显得意外。他笑得客气,轻轻摆手:「二位,请坐。」

  申屠柏儒不禁在心中佩服夏候勋的忍耐力,明明上次一副要把自已置诸死地的模样,而今却能笑脸迎人,这个比自已还要小上一岁的男人绝对不容小觑。

  申屠柏儒坐到夏候勋对面,苗雪卿只是站在他身后,并未坐下。夏候勋笑盈盈道:「雪卿,别站着啊,坐下吧。」

  「不必了。」苗雪卿冷淡地说,他可不能被对方客套的样子蒙骗过去。这人脸上对你笑着,背后其实已经捅了你几千刀,他吃过太多次亏了。

  他不领情,夏候勋故作无所谓地笑了笑:「那就随你的意吧。」

  申屠柏儒无意跟他绕圈子,直截了当说:「夏候掌门这次请在下来,要谈的就是小徒的事吧?那就请不要再耽误时间,有话不妨直说。」

  「申屠公子何必这么着急?先喝一杯酒再说吧。」夏候勋给他倒酒,申屠柏儒防备地盯着小酒杯里的上等花雕,夏候勋见他迟迟不拿起,知道他在顾忌什么。他轻笑,径自喝下一杯。

  「申屠公子,雪卿没有告诉你,我从来就不喜欢下毒吗?」夏候勋揶揄地说。

  申屠柏儒看了看苗雪卿,对方轻轻点头。苗雪卿跟在夏候勋身边五年,的确从来没过他用毒,因为他的手段比起刚烈的毒药更狠更有效。

  申屠柏儒而了句「失礼了」,拿起酒杯干了下。

  藤香阁门外,一名男仆神色惊慌地走来。门外停着好几辆马车,男仆看了看,朝其中一辆跑去。车夫认出他来,问道:「怎么了?」

  「我来找贺老爷,夫人她好象有点不舒服……」男仆刚说完,马车的暖帷被按开,贺景齐探身出来,拧眉道:「夫人怎么了?」

  「夫人吃过晚饭不久就说不舒服,已经请人去叫大夫了。」

  「我跟你回去看看。」贺景齐紧张地跳下马车,车夫错愕地喊道:「贺老爷,我们不是要等申屠公子他们吗?」

  「你先候着吧,我很快就回来。」贺景齐交代完,跟着男仆快步离开。

  车夫不安的抬头看着藤香阁的窗户里透出的光辉,只能在心里祈求申屠柏儒他们千万别出事了…

  奴仆送来精致的小糕点,歌妓弹着一曲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