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半分堂主人





〈雁轿郏馐撬囊靶乃凇?br /> 非但如此,当时仁王被杀,因仁王未曾留有子嗣,唯一继承者又不过少年,无力治国,西州不免陷入混乱局势。若再因为仁王之事愤而宣战,则趁机并吞西州,贤王更立威名。或者借西州之力除去缪憬,也是一条良策。
归根结底,汶承被害,乃是贤王亲手设下的连环圈套。只是他不曾想到的是,励王少年继位,却能够沉得住气,控制西州局势,隐而不发。更想不到十一年后,缪憬隐忍图谋,暗中布置,终于将他捆在了炮烙刑柱上。
贤王能够设下一石多鸟的计谋来,缪憬又何尝不是机关算尽。他酷刑处死贤王,却又悄悄放了慕容岱一条生路,令慕容岱逃至西州,向励王请命。消息传回,缪憬又顺势以此为借口颁旨召励王入掖留,意图逼励王造反,再将晋黜调至西襄关。须知中洲境内,平原居多,全凭西襄关牢守西疆,倘若西襄关破了,余下沿途诸城便势如破竹,若缪憬有心刻意放行,只怕不过月余,西州大军便能杀到掖留皇宫。
便是没有与离昴的这场交易,最终战局大约也就是如此了。
但若离昴接受了缪憬的提议,便等于靖帝与励王之间达成默契,则这一番图谋做起来事半功倍,自然少了许多麻烦,也可避免节外生枝。
日光一点点西斜,透过窗花投在缪憬榻上,为缪憬惨白削瘦的面容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红之色。离昴细细的看着他,心中百转千回,终于忍不住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这时缪憬眼睑微动,低低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目光迷离了一会,才看见离昴正注视着自己,心中忽然浮起些说不出的感觉来,忍不住别开眼,又察觉日已西斜,惊觉自己竟昏睡了大半日。
这时听见离昴叹息一声,问道:〃那些人。。。。。。后来如何处置了?〃
他说的,乃是当日在宴上折辱汶承的众人。
缪憬一愣,随即恨恨道:〃当然全部杀了!〃
离昴见他神色冷厉,知晓缪憬必定不会轻易放过那些人,只怕在他杀那些人之前,还施以酷刑凌虐。但汶承之于离昴,如父如师,意义非凡,这样被辱虐,离昴心中怨恨无比,若换做他自己,怕也必定百般酷刑招待。
离昴定了定心神,沉声道:〃陛下,您提议的那桩交易,离昴接受了。离昴但凭陛下吩咐。〃
缪憬躺着榻上,看了看离昴,唇角渐渐上扬,终于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
似是欣慰,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痛苦和无奈。
一边笑,一边说道:〃这天下,真的是要交给励王了。〃
离昴心中一阵犹豫,迟疑片刻,忍不住开口道:〃其实。。。。。。我。。。。。。〃
缪憬却伸手止住离昴,扬声喊道:〃来人。〃
殿外侍从应声而入,缪憬吩咐道:〃把那只飞鸿带来。〃
不过片刻,侍从提着一只竹笼走进寝殿。将笼子放在矮桌之上,又躬身退下。
离昴仔细看去,看见笼中停着一只身形纤细的翠鸟,嘴脚俱为红色,羽上生有青色的纹路,尾羽极长,浓青色中带着白斑。翠鸟的脖子上,挂着一支竹笛。
缪憬说道:〃这只飞鸿是孤特意命人训练,无论你在何处放出,都可以飞回掖留。若需召唤时,吹响竹笛即可。此鸟飞行极快,身形灵动小巧,不易被人发现,用来传信,最合适不过。〃
离昴点点头,隐约猜到缪憬用意,问道:〃无论何人,用那竹笛都可以召唤它?〃
缪憬道:〃不错,这竹笛制作特殊,难以仿制,你要小心保管,莫丢失了。〃看着离昴,说道:〃以后,便用这只飞鸿与孤保持联系。〃
离昴慢慢伸手,打开笼子,引那只飞鸿停在自己手指上,伸手取下竹笛,握在手心里。
缪憬眼中隐约闪过一道黯然之色,说道:〃你回去以后,第一件事便是令西州出兵。之后的事情,孤届时自会安排。〃
离昴神色凝重,点了点头。
是夜,离昴带着飞鸿悄悄离开了掖留皇宫。
缪憬一个人躺着空旷的寝宫之中,忽然觉得异常的孤寂寒冷。他怔怔的注视着摇曳烛火,低声念道:〃离昴。。。。。。〃
第 8 章
天未亮,缪憬睁开眼,桌上一支残烛摇曳着微弱的光,照的寝殿寂廖一片。
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体内的毒又复发起来,伴随着肩上的伤,身体内外阵阵抽痛,神智昏沉间,睡睡醒醒。这时反而身心困倦无比,只觉得离昴一走,忽然心里空荡荡的没着落处,说不出的难受。
欲起身,却觉得身体虚软无力,一连挣扎了数下,反而又扯痛了肩上的伤口。只得叹息一声,就此作罢。
心想,这几日的早朝便罢了。
一则他也实在不愿去面对朝上众臣,只觉得戴着面具与那些人周旋实在令他倦怠。再者,他心中毕竟明白,此时自己还不能真正的垮下。
唤来侍从,吩咐休朝。
见侍从神色丝毫不显异色,不由心中暗暗苦笑。他想到,左右自己这皇帝当的恶名昭彰,区区休朝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心念一动,又说道:〃若海将军回掖留,便传召他来。其他人一律不见。〃
待侍从退下,缪憬阖上双眼,昏昏沉沉躺在榻上,心神有些飘忽起来。
他想起了少年时的一些光景。
先帝驾崩前,缪憬的生活可谓十分的幸福。
先帝淡情,后宫嫔妃并不多,宠幸过的更少,登位数十年,只有皇后育有一子,便是缪憬。
这天下,本都是天朝皇帝所有。当年本朝先祖昭帝征战四方,一统天下,创立本朝。昭帝又封其手足兄弟为王,将天下五分,自己统御中洲,东西南北四州划为各王属地,四州之王向昭帝称臣纳税,旧王故,则需请中洲之主册封新王,如此延续而下。但时日久了,四洲渐渐强盛,中洲无力管辖,也只得占个名义上的天下之主。
饶是如此,缪憬身为中洲之主的唯一继承人,又是皇后嫡出,毫无争议的皇太子,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缪憬五岁时,按着例制开始读书学习,当时有几位世家子弟伴读,海凌便是其中之一。
天朝三大世家,分别乃是慕容家、海家与凌家。慕容一族至慕容耽时,盛至巅峰,封贤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海家世代为将,镇守天朝疆土,掌握天朝泰半兵力。凌家代代忠臣,辅佐帝王。
海凌为长房长孙,因家世尊荣,生来便封有官品。他与缪憬同年,早缪憬三个月出生,因而伴读诸人中,缪憬与他关系最好。
此外便是小缪憬半岁的凌珰。
本朝开放,贵族女子亦能如男子般读书学艺。凌珰之父乃是安阳侯,凌珰身为安阳郡主,因此是与缪憬、海凌同在掖留皇宫学寮内读书的。
缪憬聪慧、海凌直爽、凌珰娇俏,这三人在一起,简直把掖留皇宫闹的无法无天,但因缪憬这皇太子带头,只要不太过分,帝后皆不加以管束,宫中其余诸人也无可奈何。
如此无法无天了一年有余,贤王世子慕容岱出生,贤王妃乃是缪憬的姨母,生下慕容岱不久后,就因体弱而亡,缪憬母后念及姐妹亲情,便格外怜惜慕容岱,因此常常把他接到宫中亲自照看。
有一回,缪憬带头,与海凌、凌珰三人又起了胡闹的念头,悄悄将尚在襁裹中的慕容岱抱到御花园里玩,却失手令慕容岱落入池中,他们三人当时毕竟年幼,顿时便慌张不知所以。所幸恰有宫人路过,及时救起慕容岱。但慕容岱溺水受了惊吓,大病一场,几乎就此丧命。缪憬被先帝狠狠责罚,足足跪了三日。
自那以后,缪憬心中愧疚,因此便对慕容岱格外的好起来。有什么好玩好吃的,总想着先拿给他。如此两年,缪憬对慕容岱百般宠溺。慕容岱自然心中异常亲赖缪憬,终日跟着缪憬身后,憬哥哥长憬哥哥短,仿佛小跟班一样。若有时海凌与凌珰取笑,便对着两人张牙舞爪,只把众人逗的乐不可支。
到缪憬八岁时,先帝驾崩,缪憬继位,仿佛日头一下子被乌云遮了,天便忽然暗了,年幼时的嬉戏胡闹一瞬间变成了遥远的旧梦一场,这人生也渐渐的失了色彩。
缪憬十二岁时,海凌随父参军,一年中大半时间不在掖留,只得偶尔回来。凌珰年岁渐长,便不能肆意与男子交往,在后宫走动,也只往皇后宫中请安。其时慕容岱六岁,刚刚入学,见着缪憬,已晓得要称陛下。
又三年,西州仁王汶承入掖留,与缪憬亦师亦友,却惨遭虐杀。当时海凌、凌珰、慕容岱毫不知情,得知汶承因〃一句失言〃而被酷刑处死,均不由生出不豫之色。虽然未及言明,缪憬心思敏锐,又怎么会看不出,满腔的苦涩,却无人可诉。
心情郁结之下,重病一场。
第二年春,太后下旨,令缪憬迎娶凌珰,封为贵妃。
缪憬心中爱恋凌珰,欢喜欲狂。洞房花烛之夜,亲手挑开红纱,却看见凌珰一双美目非但没有丝毫喜色,反而隐隐流露出憎恶之情。当下如雪水浇顶,心也慢慢的凉透了。
此后十年,只落得同床异梦,最后竟毒药利器相向,何其可悲。
这二十六年的光景,回顾下来,却是欢乐少痛苦多。昔年的密友分道扬镳,不齿不屑、憎恨仇视。走到最后,身边只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明知前面是绝路,满地的荆棘、遍野的毒火,却不得不走下去。
到了这光景,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何况他缪憬,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他是中洲之主,天朝靖帝。他身上担负的,是这天下,骂名也好,仇视也罢,于他已如浮云一般,他所做的,所求的,只凭问心无愧。便是这天朝断绝在他手中,来日九泉之下,也自觉不会愧对于前人。
却不知怎么的,心里隐隐的浮起了离昴的影子。
离昴说:〃那么陛下您呢?〃
离昴说:〃可真是个好天气。〃
离昴说:〃你觉得累,便好好休息罢。〃
离昴说:〃为什么不信?〃
离昴说:〃陛下心事太多,总是憋在心里对自己也不好,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也好舒服一些。〃
离昴说:〃缪憬,缪憬。。。。。。〃
梦里。。。。。。依稀听见离昴说:〃你不要死,还有我和你在一起。〃
原来这天下间,还有那么一个人,站在他缪憬身边,真切的明白他,任他倾诉,低语宽慰。
离昴这个人啊。。。。。。
缪憬低低的叹息一声,从迷乱的梦境中渐渐苏醒过来,这才隐约听见殿外侍从正在轻声的唤着。
〃陛下。。。。。。陛下。。。。。。〃
〃唔。。。。。。〃缪憬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陛下,海将军求见。〃侍从说道。
缪憬猛的一惊,瞬时清醒,强忍着伤痛,从榻上坐起,拉过衣服披在身上,遮住了肩头的伤处。这才吩咐道:〃召海将军。〃
〃召海将军。〃侍从的唤声远远的传递出去。
不过片刻,殿门打开,逆着光,一人走了进来。
那人身形挺拔,较常人略高一些,一身银白盔甲闪着寒光,缪憬虽然看不清他此时的面容,却已在心中描绘出那张熟悉无比的刚正俊朗面容和带着肃杀之气的双目,配着这一身铁甲,在战场上也不知震慑了多少敌人。
走入殿中,便低头叩首,道:〃臣海凌,叩见陛下。〃
缪憬心中暗叹,却也只得说道:〃海将军,请起罢。〃
海凌站起身,此时殿门阖上,君臣对视,彼此探量一年未见的熟悉面容,心中俱是感慨万千,一时无语。
良久,缪憬开口说道:〃海将军辛苦了。〃
海凌神色恭谨,道:〃保卫疆土,乃是臣职责所在。〃
缪憬苦笑一下,道:〃东州。。。。。。近来可有什么异动?〃
海凌答道:〃臣安插在东州的探子回报,茂王进来加紧招兵买马,似乎有意进犯。〃
缪憬微点了一下头:〃果然如此。。。。。。〃g
海凌又道:〃臣明日便返回东楚关,只要臣在东楚关一日,便一日不会令茂王兵马踏入中洲。〃语气决然。
缪憬心中感动,道:〃海将军,你这样舍身为国,孤。。。。。。实在无以为报。〃
海凌道:〃陛下言重了,此乃臣职责所在。〃语气冷淡,只把先前的话语又重复了一遍。
两人本是昔年的好友,此时却言辞生硬,气氛冷淡,不过寥寥数语,竟已经无话可说,相对默然。
缪憬心中沮丧,却隐忍不发,默然片刻,道:〃孤累了,海将军请回罢。〃
海凌低头叩首,道:〃臣告退。〃
退到殿门口,忽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缪憬怎会看不出海凌心思,心中难过,低声说道:〃你去看看阿凌罢。也劝劝她,茂王狼子野心,何苦为他利用,无端连累的家人亲族。〃
海凌眉头猛然舒展开,连忙说道:〃谢陛下隆恩。〃
转身往殿外走去。
缪憬忍不住自语一般说道:〃阿海,你心里可是恨我?〃
海凌身形一顿,头也不回,冷淡答道:〃臣不敢。〃
缪憬眼睁睁看着海凌一步步走了出去,侍从又将门慢慢阖上。只觉得他身体里仅存的一些力气也随之一点点的抽空,终于再难支撑,颓然的倒在榻上。
忍不住低低的咳嗽着,却又仿佛怕被人听见似的,捂着嘴,压抑了声音。他心中难过之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怔怔的看着床幔发愣。
忽然身后一只手轻轻抚摸背脊,掌心温暖热度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