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贤





                  任务是比较简单,可是资料却是不少,学校里冬天早就放了假,取暖基本上是停了,李老的儿女都带著自己的孩子赶回来,安静就不用想,光是地方他家也是很难挤出来,今天只好将就著来大奇这里,刚好大奇又跟著几个要好的同事出差,顺便公费旅游一把。上次的〃酒店事件〃最终得以幸免,他才逃过被炒鱿鱼的下场。这次有公费旅游的机会,当然不会不噌上一把。 

                  〃明天晚上还是去我家吧。〃李老毕竟年际大了,才爬了四层就气喘咻咻起来,我手里的书也撂得不能再高,再有一本就可以挡住眼睛不能爬楼了。李老几乎是拖著工具袋子,里面的订书机、铅笔、还有一点颜料,靠在腿上哗啦哗啦的直响。 

                  李老说起来年龄是不小了,五十几岁的人了,发挥余热,反聘回校做编辑,知识份子体力劳动比较少,可能就会显得年轻些,如果不是接过那些电话後没完没了的唠叨还真的看不出。不论外表如何年轻,他的心却还是老了。 

                  人老了真是有点可怕,李老起码还有儿女,而我到五十岁的时候是不是只有养得那条狗可以做伴了吧。 
                  想想都觉得有寒意从後背窜上来。 
                  〃嗯?哦,好。。。。。。〃挡在嘴巴前面的书眼看就在一点点倾斜。 
                  〃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你这麽瘦。。。。。。怎麽行,还是年轻人。〃气喘咻咻还要表扬他老婆的手,不过他老婆的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 

                  〃哗!〃塑料带终於不堪这样的折磨壮烈牺牲了,里面的铅笔橡皮之流滚了一地。 
                  〃小心!脚。。。。。。脚下面的。。。。。。〃我费力的想扭过头去,仰起头却看到站在楼梯上端的小贤。 
                  再听到的就是手里的书砸在脚面上的声音,却没有疼的感觉。 
                  早就说不要帮什麽狗屁整理的忙,其它人早就做完自己那份拿了报酬回家去过年了,我还傻瓜一样主动要求留下来帮忙,过年也不知道搞不搞得好。早早离开就好了。早早离开。。。。。。早早离开。。。。。。我转过身,背对著他,然後帮李老一起捡满地的铅笔、橡皮。 

                  有我的帮忙,李老过胖的肚子就不用再委屈地憋在那里,胀红的脸上表情也好看了不少,干脆站起来在一旁喘著粗气。 
                  〃人老了?不中用。〃 
                  〃怎麽会?我老了。。。。。。还不如你。。。。。。〃我慌乱著搪塞著。 
                  〃不会的,你还有我。〃说的那样平静,然後那个人挨著我蹲下来,加入到劳动中。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看著小贤,他看著地面上的东西,然後一只一只捡好,那麽认真,不象半点玩笑的表情。 
                  〃看什麽,快点捡,外面这麽冷。〃他用右手用力握了一下我有点脏的左手,好象这样就会有温度多挤一点给我一样。 
                  〃多谢你啊,年轻人。〃李老显然有点对情况不清楚,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小贤刚才的话。 
                  〃老师是吧?〃小贤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土,〃多谢你照顾小非。〃 
                  分明是道谢,怎麽听都有点刺耳,干嘛象个刺蝟一样。我蹲在地上,恨不得顺著下水管道爬出去,李老怎麽也不会想到我是GAY吧。 
                  〃应该的啊,我们俩这麽熟。〃李老倒是不领情。 
                  〃那以後就不麻烦您了。〃小贤的口气越来越冰。一付拒人千里的之外的样子又拿出来。 
                  〃你什麽意思,年轻人?〃李老对我这个忘年小友〃占有欲〃蛮强。 
                  〃t小非忘记告诉你了吧,他是我的。。。。。。〃不好,俞在贤你敢?? 
                  〃李老!〃打断他的话,〃介绍给你认识,他是我朋友──俞在贤。〃 
                  〃哦!!原来如此,小非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李老居然还伸手来拍小贤的肩膀。 
                  〃今天我和小非还有事情,您就先回吧。〃 
                  〃呃?〃李老有点傻住,估计还没见过这麽没礼貌的人吧。 
                  〃还有,以後请不要耽误他太多的时间,你也看到他这麽瘦了。〃 
                  〃俞在贤,你有点礼貌好不好?〃想要干什麽,不要我,还不许别人靠近我,气冲上来,哪里还管他是狮子还是老虎的胡须捋不得,我拿起地上的书用力的敲他的头。 

                  〃看来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根本没有逃的机会,拎小鸡一样抓住我往楼上走,没有当著李老的面扛起我,已经算给我做为男孩子的面子了。 

                  然後扔下满地的狼籍给涨红了脸的李老──没脸再见李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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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找你,是想带你走,我本应该早点来带你走。〃─进屋子,他劈头就是这样一句话,我愣在那里足足有五分锺。这是认识小贤以来我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以至於以後每当我想起这句话的时候都感动得要落泪。 

                  他的手很大很温暖,两只手合扰刚好可以捧住我的脸,他用他的大姆指轻轻的摩挲著我的脸颊,那样正式的看著我,我避开他。 
                  我害怕别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著我,那样幽远而意味深长。 
                  〃看著我!〃轻轻的带著命令的口吻,〃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跟著我,你知道。。。。。。我说的是。。。。。。一辈子。〃 
                  热气开始上涌,一辈子有多久,三十年?还是五十年?如果彼此折磨那麽一辈子会不会太长? 
                  〃不要哭。〃他的嘴唇轻轻贴在我的眼睛上。 
                  这不正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吗?却没有勇气回答。 
                  〃告诉我啊?还在犹豫吗,还是不能确定,嗯?〃他突然抱紧我,他不在强迫我看著他,是不是他也在害怕, 
                  〃只要你告诉我,我就相信,就算它是个错误,我仍然愿意。〃 
                  他的怀里好温暖,我喜欢他身上的温度和味道,一直喜欢从未曾放弃过。 
                  我推开他,在他略显诧异的瞬间,勾著他的脖子,然後吻他,一只深入他的口腔里,甚至还带著一丝野蛮,轻噬著他的嘴唇。 
                  不知道我的吻技好不好,我第一次这样主动。 
                  对於他的吻我向来是没办法免疫的,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他的机车後面──带著我唯一的一个行李──书包。 
                  是不是童话到了这里就会结束,王子和公主就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接下的日子是快乐的,因为是寒假,美院的工作也可以暂时告一段落,大街上每个人都在忙碌著新年。 
                  我和小贤俨然一对恩爱的样子,而且两个人都有早起的习惯,不知道配合的的有多默契。 
                  一起出去晨练,我会赖皮的要他背回来。 
                  一起在阳台上喝热牛奶──当然他还是喝茶,我会坐在躺椅上等他把吸管插好,纸巾放好。 
                  一起晒太阳,我会用手摸他的长得不长的头发,扎手有点麻麻的感觉,全当是免费按摩。 
                  一起去超市,他推车,我只管捡东西,有时候我甚至忽略自己还是个年轻力壮的男人。 
                  一起做饭,看著被他蹂躏得损失大半叶绿素的白菜,我会瞪著眼睛拿胡萝卜敲他的头。 
                  然後一起看电影,他背回困得迷糊的我,洗得干干净净再塞进软软的鸭绒被里。 
                  一起逛街,他也会很主动的牵我的手,一点也不害羞。。。。。。。。。。。。。。。。。。 
                  总之用他的一句话来讲,我现在是翻身的农奴得解放。 
                  小贤平时的话也不很多,凶起来象只老虎,温顺的时候就算你拨他的胡子,也不会比小猫凶多少。 
                  睡觉的时候我喜欢他从後面楼著我睡,然後把下巴埋在我的颈窝,我有时候会故意配合他一起呼气,再一起吸气,他发现了总会用两根手指捏住我的鼻子,然後吻到我的脸涨红,然後放开我,挣扎根本无济於事。 

                  每次被他吻得七荤八素的时候,我都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热情似火,但是一想到Zuo爱,我还是有一种严重的抗拒心理,所以每次我都没办法的搂紧他的脖子,听他沙哑地念我的名字。 

                  他没有再强迫过我,我感动的要哭。。。。。。 
                  〃其实你的手也很不错。〃亲我的耳朵,我只有苦苦的笑。 
                  中国人最重大的节日──过年,大街上一下子冷清起来,到了晚上整个城市都分外亮了起来,白洋里依然只是小贤和我,突然一下子觉得落寞起来,从前的从前就是两个人过年,母亲会做许多好吃的东西,然後拉著我守岁,美国是不过中国农历新年的,我们住的地方离唐人街比较远,可是每到这一天,母亲都会拉著我过在我印象里并没有太多概念的中国式的新年。 

                  母亲在这一天就象日历翻开崭新一页一样高高兴兴的,在一年中最让我觉得快乐的日子里,我总是隐约觉得那张分明挂满笑容的脸却总是更显得落寞。 

                  是不是节日就应该更快乐,是人们约好忘却所有烦恼一起的快乐的时候呢。 
                  这个年是我第一次在国内过年,也依然只有两个人──两个大男人。 
                  小贤根本就不会做饭,我来的时候,他的冰箱除了速食品还是速食品,还有一只空碗,他还曾经认真的告诉我那是盛了猪脚汤的那只碗,汤虽没有了,但是碗还在。 

                  人虽然走了,但是心还在。 
                  我笑他傻,是不是以後所有我做饭用的碗他都要放在冰箱里,整个一个傻瓜嘛。 
                  我对做饭,虽然是小有所成,只是年夜饭要包饺子,完全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从小在美国长大,偶尔和母亲回G城几次,吃是没少吃,做起来就是困难得很。 
                  记忆中似乎却真的有两张涂了面粉的脸开心的笑,却那样模糊──只要认真去想就再也看不清究竟是谁在年夜里和母亲一起包饺子,那时我还太小,小到还不能够记得住他究竟是谁。 

                  但我肯定那不是韩先生──他是五岁後闯入我的生活的,尽管母亲一再强调他比较忙,从前很少来看我们,但是我五岁前的关於他的记忆却依旧是一片空白。 

                  我们年夜准备的只是烛光晚餐,没有饺子,没有老白干,没有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也没有外边一样的灯火通明。 
                  桌上有一只大大的蛋糕──今天是我的生日,很巧吧。还有高脚杯里的红酒,摇曳的烛光。准备好的醒酒汤早就放在微波炉里以备不时之需──这个只有我知道。 

                  〃过来!〃小贤眯著眼睛向我勾手指,看起来色眯眯的,不过我对他绝对是有安全感的。 
                  乖乖坐过去。 
                  〃这里!〃指指自己的腿。 
                  呃?不好吧,太暧昧。 
                  老鹰抓小鸡的戏在年夜的晚上再次上演了,当然我不是老鹰。 
                  被按趴在他腿上,惩罚性的打我的屁股。 
                  〃好痛!俞在贤!〃我大声抗议。 
                  〃这两巴掌是对你今年所有的恶作剧的年底惩罚〃接下来又是两下。 
                  〃喂!〃 
                  〃这个是上次你抓我的头发。〃 
                  〃。。。。。。〃 
                  〃这个是上次你害我拉肚子〃 
                  〃。。。。。。〃 
                  〃这个是每天拖你回来〃 
                  〃。。。。。。不要了。。。。。。俞在贤!再不放手我#@¥。。。。。。@。〃我拖著哭腔,不管怎麽样,人家过生日嘛,就算不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