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绘坊 by 筱禾

　　　　　　晓雪背地里跟姜苇达谈，她说如果姜海可能因为这样戒毒发生意外，就不戒了，坚决不戒了，就算他自己有恒心，她也不想让姜海冒这样的险，受这样的罪。
　　　　　　姜苇达叹气，一副硬撑的表情，他告诉晓雪姜海曾想过自杀，差点死成了，如果这次放弃，他担心姜海一辈子就完了，他跟一般吸毒的人想法不一样。
　　　　　　晓雪听苇达说完后，回到姜海房间。她看着在药物作用下熟睡的姜海，晓雪想起很多，从她第一次真正注意到那个突然长大长高，爱玩篮球，业余体校练过游泳，考到重点高中的姜海，到他们刚结婚，不管晓雪是正做饭，还是她在给总公司写报告，姜海时常先一旁看着，然后出其不意，又动作温存地抱住她。。。。。。也是那时，晓雪认定姜海是个〃Se情狂〃。。。。。。
　　　　　　晓雪怀上冬冬，姜海不跟她商量就请了保姆，每天做饭清洁卫生。晓雪很不乐意姜海独断专行，说怀孕更要多做事，多运动，姜海说他陪她做运动。一直到生孩子前，姜海只要不出差，晚上不加班没应酬，就会拉晓雪走步。。。。。。
　　　　　　还有很多，沈晓雪脑海中的回忆，不论过去怎样感受，此刻只剩下强烈的留恋。。。。。。她不能想象这样的姜海会死，会永远离开她。晓雪无声地一直流泪，但她不敢走出房间，她幻觉中自己刚离开，姜海就没有了心跳，再也醒不来，再也不会对她笑。。。。。。
　　　　　　旭东几乎每隔一天就来看望姜海，不但作为朋友，作为亲属，也作为公安局的人来关注。旭东不能理解姜海吸毒时间不长，毒瘾也不是很深，为什么这么困难，如果还没有一点缓解的趋势，不能继续下去，他怕出人命，戒毒所里有出事的，还不是一桩两桩，死因他没听说过，酸碱不平衡居然能死人。
　　　　　　晓雪主动送旭东出门，送他到院子里。晓雪告诉旭东她和他有同样的想法，可姜苇达态度非常坚决，一定要姜海戒成，如果戒不成他怕姜海会走绝路。晓雪更不敢对姜海说放弃两个字。
　　　　　　旭东叹气，直言回答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怎样是对姜海好，还是害他。
　　　　　　晓雪失望茫然了片刻，又满脸诚恳：旭东，你多来看看姜海，我发觉你来过之后姜海情绪能平静一阵，你讲话会让他放松，而且很自然，医生和刘小姐也这么说。我现在是绞尽脑汁把能让他放松的话都说光了，就会干笑了，根本帮不上他。。。。。。
　　　　　　晓雪说着，有些象发泄，难以掩饰痛苦，伤心的情绪。
　　　　　　旭东看着晓雪：。。。。。。以后我每天过来。。。。。。嫂子，关键是你自己心里别当个事，你就想着哥一定能戒，每过一天，就离毒远一步，你在他身边陪着他就是帮他。。。。。。
　　　　　　晓雪的表情依然痛苦，茫然，她站在旭东面前，并没有与旭东道别的意思，但也没说话。
　　　　　　旭东在沈晓雪的痛苦表情里，感觉好像她代表自己表现了出来，旭东继续说：我哥这个人。。。。。。表面温和，其实个性特别强，咱们还是依照他的意思。而且既然医生说不会有问题，他体质很好，咱们也不能动摇。。。。。。
　　　　　　晓雪看着远方，眼里含泪：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无助。。。。。。他犯瘾越来越厉害时，他看着我就象哀求我。。。。。。现在他一有瘾就把他捆起来，他死攥着我的手，我知道他非常不愿意，他害怕被捆。。。。。。他是个性太强，到现在也没哭过，没说过他不戒。。。。。。
　　　　　　晓雪满脸流泪。
　　　　　　旭东也无法克制泪水，因为他跟沈晓雪一样难受。
　　　　　　晓雪：是我把他害这么惨。。。。。。不是姜苇达，也不是张宏宇，其实是我，归根到底是我。。。。。。
　　　　　　晓雪哭得掩面，哭得蹲在了地上。
　　　　　　旭东也蹲下，流着泪：嫂子啊。。。。。。你不能这么想！就冲我哥跟你感情那么好，你要是这么想你太对不起他！！。。。。。。嫂子你得撑住了，为我哥你也要撑住了！。。。。。。
　　　　　　沈晓雪后来平静了下来，站起来，她说她一定能撑住，她满眼感激地对旭东说：谢谢你，旭东。真的非常谢谢你！
　　　　　　旭东在往回开的路上，他除了有为姜海的处境心痛之外，旭东还有种满足，因为他帮了姜海，帮了沈晓雪，那种在别人最艰难时帮了别人的满足。。。。。。旭东在想自己是不是又距离理想近了一步，不过却是与姜海远了一步。。。。。。旭东让自己好好算算这究竟是吃亏还是占便宜。
　　　　　　234、
　　　　　　张沈灿在学校里把一个十一岁的男孩打伤。他趁对方不注意时，用老师办公室的裁纸刀扔向对方，正好刀刃割在对方的面部靠近左眼处，险些造成男孩失明。
　　　　　　学校的两位体育老师把沈灿领到办公室单独狠狠教育了一番，沈灿在之后的一个星期几乎不说话，也变得非常老实，即便那个被打伤男孩的一众跟班欺负他，沈灿也没有反抗。
　　　　　　一个星期后，沈灿给晓雪打了电话，他问晓雪什么时候回来这里，晓雪回答她最近不能过去，她没有时间。
　　　　　　沈灿拿着电话沉默：。。。。。。
　　　　　　晓雪：沈灿，你要是没事的话，以后再通电话，阿姨现在很忙。
　　　　　　沈灿于是挂了电话
　　　　　　夜晚，沈灿悄悄又找出张宏宇的照片，沈灿在心里告诉父亲，他打人，是因为徐华杰带头翻他的提包，还让别的小孩打他，他打不过徐华杰他们，于是沈灿把徐华杰的东西也翻出来扔到地上，可对方却告了妈妈和老师，而且说他从没翻过沈灿的东西，她们相信徐华杰不相信自己。
　　　　　　沈灿在心里跟父亲说完，他看着张宏宇的照片，对这个被其他人憎恶的〃罪犯、坏人〃，让自己被同学耻笑、厌恶的父亲不那么仇恨了，他总是幻想爸爸又活了过来，他会保护自己，会把打他的体育老师都杀死，他也幻想自己长大把徐华杰，把家庭妈妈，把打他耳光，用教鞭抽他的体育老师都杀死。。。。。。
　　　　　　姜海现在已经不再被捆绑，但晓雪知道他依然在和毒瘾抗衡，而且姜海开始拒绝被注射安眠药和一些很安全的镇静药物，他说宁可失眠，难受，也不愿意靠药物生活。两位医生当着晓雪对姜海劝慰，他的这种情况同样很麻烦、容易复吸，他精神相当紧张，所以对自己也就特别苛刻，而戒毒是长期的努力，这半年是身体和心理都有依赖，而以后的心瘾会一直存在，必须用一生来面对，需要坚强的意志力，也需要放松神经。
　　　　　　但姜海并不改变想法。
　　　　　　晓雪无奈，又不无自豪地，私下对两位医生说，姜海是个不轻易被说服的人，除非能有他信服的理由，但她也相信姜海的毅力，这些天来，他只要有一丝理智尚存，他都没有放弃过戒毒的信念
　　　　　　两位医生没有反驳，他们甚至承认戒毒成功的个案都各有不同。
　　　　　　姜苇达患上感冒，虽然不太严重，也发起了低烧，还是沈晓雪心细，发现苇达自己躺在卧室半天没出来。医生给苇达做了检查，又让他服用了感冒药，并且让晓雪把苇达生病的事告诉姜海，这也是分散姜海注意力的办法。
　　　　　　姜海坐在苇达床边，他说医疗小组可以撤了，以后他能够自己戒毒。
　　　　　　苇达有些疲倦地看着姜海：你们什么时候搬回自己的公寓？
　　　　　　姜海：我想先住这里。
　　　　　　苇达：我病得又不重，还有保姆在这里，不用你们留下来照顾。你要是觉得这里条件好，方便戒毒，那就随你们。
　　　　　　姜海笑：这儿比我们小区的房子宽敞多了。
　　　　　　苇达看着姜海，他没有笑：难受不用忍着，不用察言观色，照顾别人，都是你最近的人，再说我这么一个老毒贩子，你怕什么呀。
　　　　　　姜海又笑，他没说话。
　　　　　　苇达：我明天去公司，最近倒是没什么大事，你把那笔海外退货解决得不错，否则损伤惨了。。。。。。等你身体恢复一些。。。。。。
　　　　　　姜海要说下去，但又犹豫了一下。
　　　　　　姜海却很快接上去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把毒瘾先戒了。
　　　　　　姜苇达看看姜海，认同的表情，没再多说。
　　　　　　旭东以警察的身份和姜海朋友的身份找到原庆，广权，告诉他们如果姜海找他们要毒品，让他们马上通知旭东，按照旭东吩咐的做，这是帮姜海的忙，也是帮他们自己的忙。
　　　　　　原庆把这事告诉良哥，吕志良冷笑笑，他目光了里有种阴冷和厌恶。
　　　　　　良哥于是给姜海打了电话，而且是用扬声器，说要跟姜海吃饭，上次姜海请他，这次他作东，原庆他们也过去，原庆要当面谢谢姜海在公安局那边帮忙。
　　　　　　姜海回答说他现在不行，到时候他约良哥和原庆。
　　　　　　良哥笑着：听说你离开梅丝了？现在忙别的生意？
　　　　　　姜海停顿了片刻：。。。。。。良哥你猜也猜得到我现在〃忙〃什么呢吧。
　　　　　　良哥笑：你留神警察知道你在吸毒给你送戒毒所，那帮玩意儿什么都干得出来。你想要货别找广权赵永他们，他们被条子盯着呢，我给你介绍个人。。。。。。
　　　　　　姜海：良哥我真的想彻底戒了。。。。。。
　　　　　　良哥笑：行啊，反正你有事找我，大哥帮你，谁让咱们做过战友。
　　　　　　吕志良挂了电话，然后又打手机，他告诉对方，如果姜海找他，以后从姜海身上赚个十几万没一点问题，但如果姜海不找，他也没办法。对方说这种人没有不回头的，赚了跟良哥对半分。
　　　　　　吕志良再次挂了电话，原庆看着良哥，他过了好一阵问良哥姜海真能是棵摇钱树？
　　　　　　良哥抬眼看看原庆，很郑重其事地：我不稀罕那几万块钱，他能戒毒我服他。
　　　　　　原庆没多说，他后来找到广权，跟广权喝酒，说了些心里话，说仔细想想姜海没做过害他们的事，姜海救了他老妈，连对广权赵永也绝对够义气。广权想了半天，说难怪姜海只让他从爱民街上给他找货，不让他找良哥，成色不好，受骗上当他都认呢。
　　　　　　广权原庆最后商量，如果姜海真管他们要毒品，也得劝他，并且告诉那个警察。
　　　　　　晓雪没有看到如同电视里演的，姜海因为熬过了最初的戒段期身体和精神都焕发勃勃生机，姜海依然吃得很少，晚上几乎不睡觉，体质虚弱得冲个澡之后浑身虚汗，需要休息半天。
　　　　　　夜晚，晓雪实在熬不住睡着了，再惊醒，不见身边的姜海，她起身，看到浴室的门紧闭，但门缝里有灯光，晓雪轻轻推门进去，没看见姜海，往里走，更衣间没人，而厕所的门是反锁的。
　　　　　　晓雪敲门：姜海？是上厕所呢？把门打开。。。。。。
　　　　　　没有声音。
　　　　　　晓雪：姜海！你说话呀？！开门啊！！！
　　　　　　姜海：出去！
　　　　　　晓雪：你在干什么呢？！你把门打开，你要想发泄我让你发泄，没事的，你听我的话。。。。。。
　　　　　　姜海没开门，也没回应。
　　　　　　晓雪不好去叫姜苇达，最后只能一直坐在地上，坐在厕所门口。
　　　　　　以后晓雪想起可以打开厕所门的钥匙，于是慌忙找来把门打开。
　　　　　　厕所极其狭小的空间内，姜海靠墙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似乎要昏昏欲睡。而厕所内整圈的卫生纸被撕烂，马桶上下的垫子都被撤开，赵英子拿过来的香水瓶被砸碎，墙上的装饰画，干花都被破坏。
　　　　　　晓雪遵循医生的嘱咐，她离开姜海，但依然在厕所外陪着他。
　　　　　　以后姜海坐在地上睡着了，晓雪连忙找来被子为他盖上。晓雪知道姜海只能睡一两个小时，很宝贵的一两个小时。
　　　　　　姜海醒来的时候，天依然是漆黑的，他一眼就看到躺在浴室瓷砖地上睡觉的妻子。姜海注视了晓雪很久，又看看被他毁坏的厕所，他这才站起来，轻轻叫醒晓雪，让她回床上睡。
　　　　　　他们躺到床上，晓雪又习惯地躺在姜海怀里，告诉姜海他就是把这个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也没事，他们有钱，买得起。不用躲在厕所里，那里施展不开。
　　　　　　姜海想笑，没笑出来：。。。。。。我怕我伤了你。。。。。。
　　　　　　晓雪笑：我一看你那样，把门锁上我就跑。。。。。。
　　　　　　姜海长出口气。
　　　　　　晓雪问姜海现在什么感觉，姜海非常仔细地告诉晓雪，说他随时随刻都难受，浑身不剧烈，却是不间断的疼更不舒服，他也许不该让医疗组这么快就离开，但他看见他们心理上也不舒服。。。。。。
　　　　　　晓雪听姜海说话，一两句回应，让姜海知道她听得非常认真。晓雪表面非常平静，但内心却一点不平静，她高兴姜海这样的表现，这是非常好，非常积极的状态，同时晓雪更难受，她怕这么搂住她的姜海是在极力忍耐。
　　　　　　过了一会儿，他们松开对方，姜海：要不你回那边住，也别老这么忍受我迁就我。。。。。。
　　　　　　晓雪：我是迁就男人的人？想得美，我才不迁就你呢。。。。。。
　　　　　　姜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