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 第三部(晋江版修改版)





  当时听得我一阵一阵反胃。 
  但现在我开始认真琢磨他们所说过的话。 
  当时因为觉得恶心所以没怎么听仔细。 
  现在有点后悔。 
  第四天上我弄到一只兔子。 
  谁知道天这么冷这只兔子出来干嘛,兴许是它也饿了。 
  兔子,真好。 
  怪不得从前每家野味馆子都差不多有烧野兔子的菜。 
  真的很好吃,我咬到了自己的腮。 
  不知道是真的特别香,还是我太饿的缘故。 
  吃了一半,剩下的挂了起来,反正天这么冷不会坏。 
  留着慢慢的吃,谁知道剩下的日子里还能不能再遇到一只。 
  抱着不再空虚的肚子,我觉得人的欲望真的很奇怪。 
  拥有许多的时候,也不觉得快乐。 
  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能吃饿就满足到不得了。 

  这天晚上我遇到了兽族。 
  碎银鞭我越使越顺手,双盈剑根本没有亮出来过。 
  小心的没让血沾在身上。 
  我只有两套衣衫。 
  如果沾了血,我也得继续穿,穿完这个月为止。 
  这个想法上我打哆嗦,所以我分外小心。 
  幸好这些东西打发起来不费力,完全游刃有余。 
  把它们的尸体就扔在雪地上,我可不想挖开冻土掩埋它们,我没那么大精神头儿。 
  反正这些尸体应该等不到腐烂的时候,就会被秃鹫什么的吃光。 
  又看看地上,我翻身跃上树梢,一路纵跃回我的窝。 

  刚才有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不是我白天弄到了兔子,这会儿的我会不会…… 
  好象听他们谁说起过。 
  想想那些有些青黑的让人作呕的血,肌肤上起了一层战粟的疙瘩。 
  刚刚躺下没有多会儿,又听到有踏雪的簌簌声。 
  甚至比刚才那批动静大多了,可是听起来却是单调的,似乎只有一个…… 
  是人么? 
  不象兽的动静。 
  难道是带着符咒而来的强匪? 

第 95 章 
  我悄无声息的弹起身,顺着树身迅速而轻巧的溜下去。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果然是人类! 
  只是……为什么,不是由东而来,却是从南面? 
  呼吸的声音很粗重,似乎还是气喘吁吁的。 
  碎银鞭似一条灵蛇般卷了出去。 
  触到人体即缠紧回带。 
  那人重重仆倒在积雪上,被我一把拖到了身前。 
  手刀刚要劈下去,那人呀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心头一紧,手险险的在离他头颅一指的距离硬生生煞住,把他身子翻了过来。 
  月光映在雪上,那人头上的皮帽散掉在地下,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脸容。 
  我惊叫出声:“辉月。” 
  身下的人立刻放声大哭:“飞飞……飞飞!呜哇……飞飞飞飞……” 
  我的天,我不是做梦吧! 
  辉月反手紧紧缠上我的脖了,涕泪齐下嗓门全开的放声大哭。 
  我的头都大了,怎么都绕不过这个弯来。 
  先把他抱起来,看看没有受什么伤,然后把他的帽子包袱拣起来,抱着他一起上树。 
  无论我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为什么不在族里好好儿呆着? 
  他是怎么一个人翻过几座山头跑到这里来的?他怎么能找到我?他哪有体力走这样长的路?他怎么辨识的方向?小离他们竟然没有好好儿的照顾他看着他吗?他怎么能一个人…… 
  我用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好吧,事情并没有到世界末日,辉月他还好好儿的,没有受伤,这就好。 
   
  我花了偌大力气,也没有能让辉月停止哭泣。 
  后来他终于安静,并不是因为我的安慰起了作用。 
  他太累了,睡着了。 
  我把他放在铺着兽皮的木头的地板上,想拉过一边的毡毯把他盖上,他睡梦中好象也还有意识,死死握着我的手腕不放。 
  要挣开他不是不行,但我不想再把他弄醒,然后他再哭。 
  勉强伸过一只手,绕过他的身子,拉过毡毯来把他裹上。 
  然后费力的去摸那盏没点过的油灯。 
  还好我不用再去擦火刀火石。 
  念一句小小的咒语,油灯跳了跳,亮了起来。 

  模糊记得,这咒语好象还是以前辉月教我的。 
  火光不算亮,但是可以让我看清辉月的样子。 
  他很狼狈,披头散发,两眼紧闭着,红肿的厉害。嘴唇裂开了口子。好在身上并没有被冰雪浸湿。他穿着厚厚的鹿皮的靴子。 
  我不记得他有这样的靴子,我也没有。 
  把靴子替他褪下来,果不其然,脚凉得象冰砣子一样。 
  我把他的脚抱在怀里,替他焐暖。 
  他的腿很僵硬,虽然他的神智已经昏沉,但是腿还在不自觉的不停颤抖着。我知道,这是因为过度紧张和疲劳而引起的痉挛。 
  我现在相信他是自己走过来的。 
  解开他的外衣的时候,衣襟里有一张简陋的地图。 
  上面有个红点,标的应该是我的位置。 
  可是,他是怎么一个人走过来的?就算他看得懂这张图,他懂得分辨地形么? 
  辉月不安的动了一下,嘴里叫道:“飞飞,飞飞。” 
  他皱着眉头的样子,脆弱得象是下一秒就会碎裂一样。 
  我轻轻躺在他身旁,把他搂住。 
  他慢慢安静下来,紧紧抱着我的腰,再度安静下来。 
  天,这真是个头痛问题。 
  他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没吃的没喝的…… 

  辉月。 
  有些愤怒,更多的是无奈和心酸。 
  等天明了,得想办法通知人来接他回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发了个烟火的讯号,辉月一直睡着,他累的太厉害。 
  我把他又包得紧了些,然后看着西面等着有人来。 
  应该不会那么快,这样厚的雪,就算最快有人来也要到午后。   哄着给辉月吃了一口那种药面儿。他根本没有睁眼,就这么迷迷糊糊张开口咽了下去。你说他是醒着,他又呼吸匀净平稳,始终闭着眼。你要说他睡着,他又把我抱得死紧,怎么都不肯放开手。 
  我看着外面皑皑的白雪,想了很多。 
  我不知道辉月是怎么弄到了地图,跑了这样长的山路来寻找我,更不要说现在雪积得快有两尺深,他是怎么过来的。 
  辉月…… 
  看着他平静的睡颜以,我心头有深沉的无力感。 
  眼睛是哭肿的吗?找不到我的时候一直在哭泣吗? 
  把他紧紧抱着,轻轻在他额上吻了一吻。 
  辉月,让人心痛。 
  过了午并没有人来,天气阴沉沉的,灰溟溟的铅云愈压愈低,眼看又是一场风雪。 
  或许今天没有人能来。 
  辉月一直没有醒。 
  我吃了一点儿药,肚腹是空的。 
  和辉月互相拥抱着坐在树屋里,从帘子的缝隙中看出去,满目都是苍凉寒冷的冰白色。 
  辉月睡相很美,脸上有淡淡的红晕。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天地间象是只剩了我,和他。 
  直到天黑也没有人来,雪开始零零星星的飘落。 
  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一下雪就更不会有人来了。 
  我出来的时候身上有三枝号箭。 
  白色的,黄|色的,和红色的。 

  白色的是不重要的情况,黄|色是紧急。 
  红色是救命的讯号。 
  山谷里没有人来,也没有讯号和我相应。 
  难道没有人注意么? 
  我握着黄|色的信箭,想了想,还是没有发。 
  再等一等,也许他们是看到了,但是因为天气来不了。 
  等到明天,或许雪不下了,就会来人的。 
  天渐渐黑了,四下里一片阒寂。 
  只有风过林梢的动静,还有雪花飘落的簌簌的几不可闻的声响。 
  天全黑了下来。 
  在这里时间的观念变得淡薄。事实上,从我来到隐龙,这里的人就都对时间的概念不强。天亮,早上,上午,中午,下午,晚上,夜里。  一天就划分成这样几个阶段。 
  现在应该是晚上,然后,快要到了夜里吧。 
  我没有点灯,两个人裹着那些毛皮靠在一起,象是相濡以沫的两条鱼儿。 
  我知道辉月并不是龙族,但我有这种错觉。 
  好象这么广阔苍凉的天地间,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 
  呼吸中带着对方的气息,在一片严寒中能感受到的,也只有对方的体温。 


第 96 章 

 睡不着。 
  明明夜已深沉却睡不着。 

  百无聊赖的暗夜。 
  把辉月头发一缕缕的捋顺,放平在他的身后。 

  万籁俱寂,忽然心头象被针重重刺了一记,心惊肉跳的一下子。 
  明明是一片寂静的空中,却有令人不安的气息涌动。 
  悲伤,恐惧,血腥和暴虐的味道。 

  双盈剑不安跳动起来,一下又一下。 
  我骈手展臂,碎银鞭如灵蛇盘在辉月的身周整整盘了一圈,上下浮动着保护它的主人。 

  双盈剑锋在暗夜中无声递出去,一闪而逝的青色的寒光。 
  双盈剑也感觉到了杀机么? 

  我闭上眼,全神汇聚。 
  这些不应该有的气息,从东方的峡谷中席卷而来。 

  还好,不是从西面的龙族的村子而来。 

  辉月突如其来,隐龙又对他的信号毫无反应,现在又感觉到这样庞大的不安的气息,我几乎要猜测是不是族中惊变。 
  还好不是。 

  回头看了一眼,辉月在暗夜中沉沉睡着,碎银鞭上有一点一点的流光如莹。 

  树屋的垂帘因为双盈剑吞吐不定的剑气被割成了碎块,无声的坠落下地。 
  我纵身扑下,正踏在那块先他落下的屋帘上,悄静无声,飞花落叶也没有他的轻盈稳捷。 

  象是最机敏的灵兽,在空中捕捉那异样的气息。落雪纷纷落了一头,凝结不化。 

  渐渐听到了沙沙的轻响。 
  厚厚的积雪被踏得簌簌哀响。 
  双盈剑无声的在一片雪光中挥舞。 

  腥气渐渐的更近了。 
  猛兽身上特有的腥骚气,那是厚厚的皮毛在严冬中一定会有气味,是腐败物沾在不洁的皮毛上的味道。 
  来的是什么兽?数量这样多,动作又这样整齐。 

  越来越近的气息。 
  越来越清楚的步声。 

  靠前方有一头落单。 
  应该是探路的。 

  前方,偏左。 
  双盈剑兜了回来,银发在雪中看不出痕迹,一瞬间全敛起了自己的气息,身形在雪上滑动向一边闪避。 

  那头兽沉重的步声从我的身边经过。 

  没有异样。 

  后面的猛兽们接着跟了上来。一头一头,庞大而长的队形从我身边掠了过去。 

  我伏在雪地上,双盈剑倒挽在手中左右突击了一记,暗劲击在兽身上一点声息也没有,最后的两头兽无声的软倒在雪地上。 
  前面的兽根本没有听到消息,自顾自的踏雪前行。 
  剑刃在暗夜中飞舞,却没有一剑刺入猛兽的身体,剑尖那闪烁长短变幻的剑气已经先一步造成了致命却不流血的暗伤。 
  这样的打法不是我的风格。 
  现在我却不想发出声音,也不想见血。 

  辉月若被吵醒,被惊吓,那比我是不是多花了偌大气力收拾这些东西还要来得严重。 

  后面已经倒下了大半,前面的兽群却一无所觉,仍然在前进。 
  双盈剑旋舞翻卷,加快了速度屠戮散发着血腥气的兽群。 

  它们从什么地方而来?附近的山中应该没有这样的猛兽鸷伏,不然明吉岂会不提醒我? 
  它们身上的血味这样浓重,一路前来已经杀了不少生灵了。 

  直至最后一头猛兽倒下,当先探路的那一头才感觉到不对,猛地尖嗥一声回转身来。 
  我拎着双盈剑,冷静地看着它扑上来,双盈剑斜过刃锋,干脆俐落削下了它庞大的头颅。 
  
  黑血四溅,我闪身避让。 

  失了头的兽的身体颓然倒地。 
  浓浓的腥臭的血味四溢。 
  双盈剑上干净剔透,不沾一点污秽。 

  站直了慢慢调息。 
  好久没有这样的用过剑,一时间体力真有点跟不上来似的。 

  “真是好剑法——”拖得长长的尾音,不怀好意地在身后响起。 

  我象是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冰水,心里凉透了。 

  慢慢回过头来,一条黑影背向月光立着,手里提着辉月软垂的身体。 
  “阔别许久,想不到真能再看到你的英姿。” 
  那人踏上一步,哈哈一笑,尖锐的杀气迎面扑来。 

  我握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辉月! 

  这声音我没有听过,可是记忆深处却有东西在一闪一闪的跳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