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公鸡-campbell(小林子)
「你已经在江湖了。」八师兄的身体微微前倾,低声劝着。
「此去杭州,更是凶险,不想入江湖之人,就须远离江湖之事。」
「……这是最后的事了,解决完此案,古某就能永离江湖。」古良轻叹。
「……请恕在下冒犯一句,既然古兄不是净衣长老,为何又要管丐帮之事?」
「虽然已不算是丐帮之人,可也不能真不管丐帮之事。」古良略略偏过了头。
「只要事情仍能挽回,古某若是撒下不管,只怕一生良心不安。」
「那,古兄弟不先跟敝师弟说一声?」
「若是遇上了,古某自会说的。」古良有些无奈地说着。「不过,若真要遇不上,就要请杨大侠转达了。」
古良离开了。
轻轻叹了口气,八师兄看向了左手边的屏风。
「我真是尽力了。」八师兄无奈地说着。
咬着唇,小谢子一声不吭。
「杨大侠请别送了。」古良抱着拳。
一辆马车停在了大门前,那位八师兄一路送古良到了大门。
「再送一程吧,至少让我送出了江南城。」那八师兄微微笑着。
「杨大侠贵人多事,还是请留步。」古良躬着身。
「古兄弟,再送一程吧。」
「请留步。」古良再度躬身为礼。
看着古良上了马车,八师兄暗中一摆手。罢罢罢,我真真已经尽了力。
古良掀开了马车的布帘。一个少年抱着行李,低着头坐在马车里的角落。
「……下车。」古良说着。
那少年没理他。
古良把布帘放了下来,走了出车。
「杨大侠,这车太重了,走得只怕不快,可否帮我换辆车?」古良对着那位八师兄说着。
「……车还是挑重的好,走起路来稳些。」八师兄小心翼翼接着话。
小谢子抱着行李低着头,从车上走了下来,站在古良的身边。
「……令师弟做的够多了,实是不该再让他涉险。」古良说着。
「不要赶我走……」小谢子咬着唇,低声呜咽着。
八师兄看着古良,十足十是无奈的表情。
「就当为了报答我?」八师兄小心提醒着。
小谢子拉着古良的衣服,一副乞怜的表情。
如果,古良有看到的话。
「江湖无情,要是伤到了令师弟分毫……」
「请放心,敝师弟一向福大,必能逢凶化吉。」八师兄连忙说着。
「路上不比江南城,餐风露宿、荒郊野岭……」
「这师弟什么都不必说,就是身体一向强健。」八师兄连忙又说着。
「粗衣野食……」
「他向来对这些都不强求。」
「车上颠簸……」
「他一向睡得稳。」
「……疑人不用。」古良冷冷说了。
「这你放心,他要出了什么事,我负责就是。」八师兄拍着胸脯。
「……」
「请古兄弟务必多担待。」八师兄一揖到地。
「别这样。」古良连忙扶住了八师兄。
一边偷偷笑着,小谢子一边瞄着坐在旁边的古良。
古良没理他,就是闭上了眼睛假装睡着。
「喂……」终于,小谢子耐不住静,轻轻拉了拉古良。
古良没理他。
「喂……」
「有事?谢大侠请说。」古良冷冷说着。
「……你在生什么气啊……」听得古良这一句,小谢子眼眶就又红了。
「我哪敢生什么气,谢卫国,谢大侠,有什么事小的能效劳的吗?」古良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你气我硬要跟着你对不对?呜……可是,人家不要你走,你又要走,我就只好跟着……」
「说话不说话,你哭什么哭!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把眼泪当滚水洒!」古良猛然睁开了眼,咆哮着。「以为我这样就会心软吗!」
小谢子抬头看着古良,咬着唇,吓得只敢吸鼻子,打着噎。
「……为什么你非要跟,不是已经知道我不是净衣长老了?」古良坐了回来,整了整衣领。
「人家是担心你……」小谢子拉着古良的衣服。
「扭扭捏捏的,人家人家的,你到底是男人不是!谢卫国!谢大侠!」古良吼着。
「对不起……呜……对不起……」
「……不准哭。」
「呜……」
「不准哭,我数到三。」
「……呜……」小谢子拚命吸着鼻子。
「二!」古良吼着。
「我……我不是谢大侠……我是小谢子……小谢子……」小谢子拉着古良的衣服,把眼泪跟鼻涕都擦了上去。
……杨大侠,您是打算叫我用这条小命来还您的恩情吗?
古良仰天长叹。
18 钟情
经过了漳州,古良进了城,到古记茶行里绕了一圈后,把一叠银票交到了小谢子的手里。
一百两一张,足足有一千两。
小谢子抬头看着古良。
一路上古良对他都是要理不理的,这次想他怎么主动找自己说话,没想到却是这样……
古良到底是想说些什么……看着古良,小谢子瘪着嘴,眼泪直打转。
「一半是给你的,一半你替我还给杨大侠。」古良说着,没再继续看着小谢子,转过了头就催促着马夫继续上路。
「我不要钱……」小谢子哽咽着,一手拿着银票,另一手擦着眼泪。
「随你。既然还了你,你那份看要扔到臭水沟里还是烧了,我都不管。」古良闭目养神。
小谢子拉了拉古良的衣服,古良没理他。
「古良……」小谢子低声叫着。
古良翻过了身,背对着他。
小谢子也气了,自己缩在角落里,打算就这样跟他耗下去。
马车一路往北,天气也越来越冷。小谢子从没到过这么北的地方,也没遇过这么冷的天气。
古良身上还是那身薄棉袄,似乎也没打算添衣。小谢子牙关一咬,运起了内劲抵着寒,也不哼一声。
只要古良抬起头看看他,就能看到小谢子还是穿著短薄的衣衫,虽然丝绣的花样极美,可是却挡不了风。
前方赶车的马夫已经加上了厚重的棉袄。
但是,自从出了漳州,古良已经有三天都没跟他说话了。小谢子耐得住冷,却是耐不住寂寞,想起了自己远在南方的师门,一天夜里,小谢子难过地哭了。
一开始是低低啜泣了起来。小谢子发现了以后,想要把嘴巴捂起来,却还是发出了极低的声音。一开始了,彷佛就再也停不下来,小谢子想起了自己的房间,想起了春天到山上跟着采药,想起了在寒冬中的温泉里跟师兄弟玩水的情形,就更想更想师门了。春天出的庄,到现在还没一年,就好想好想了……他想念师父牵着他的手,想念大家逗着他玩的鬼脸,想念那遥远的、极美极静的山庄……
管他是深夜,管他古良是不是还在睡,要不是他都不理自己,自己就不会想山庄。吵醒他好了!吵到他不能睡觉!吵到他发脾气……
对喔……小谢子又擦了擦眼泪鼻涕。古良讨厌吵,他一生气起来,也许真的就会把自己丢下车了……
「小谢子?」
「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小谢子双手掩着脸。
「……过来。」
「……」怀疑自己听错了,小谢子偷偷地从手指头的缝隙里瞧着古良。
古良微微玻ё叛郏桓彼勖杀€的样子。是了是了,他一定是还没睡饱,所以才会说得这么轻、这么柔……他一定不晓得自己在说些什么,所以才……
「……过来吧,小谢子。」古良轻叹一声,朝小谢子招了招手。
……
小谢子就近爬了过去,抱着古良,把头埋在他胸前的棉袄上。
古良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揽着他。小谢子不再哭出声了,然而他的泪水却是已经一滴滴流进了古良身上的袄子。
「冷不冷?」古良问着。
小谢子点点头,然后却又摇了摇头。
「生我的气吗?」
小谢子点点头,然后就拚命摇着头。
「……想家了?」
小谢子这次只有点头了。
「到了杭州,我要他们先送你回去?」
小谢子一直一直摇着头。
「想家了又为什么不回去?」古良轻声问着。
「我喜欢你。」小谢子低声说着。
「啊?」古良一时没听清楚。
「我喜欢你。」小谢子抬起了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瞪着古良。要是没听他的话,古良也许还会以为这个小子是要来寻仇了的。
古良的脑筋一下子还没转过来,小谢子就已经摇着他了。
「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喔……喔,好。」难得的,古良有点结巴着。
小谢子回到了原来的姿势,继续抱着他。
「好温暖,好舒服喔……」小谢子心满意足地蹭着古良身上的棉袄。
到了杭州,古良带他来到了古记绸缎行。
小谢子在店里看了一会儿,就跑到了正在看帐的古良身边。
掌柜正低声跟古良说些什么,古良也正在凝神倾听,此时小谢子凑过了头。
「……古老板的货跟人,他们丐帮是一起送来了。小的初步点了点,除了一个保镳以外,没有少人。货的话,箱上封条都还在,里头的东西小的不方便点。」
「我知道,我明天会过去,真的什么都没少?」
「我跟福爷对过了,什么都没少,只是箱里的东西就不清楚。」
「好。丐帮有传什么话吗?」
「丐帮的帮主请古老板过去一趟。」
「什么时候?」
「就等古老板大驾,他们随时都在城里。」
「他们是不是要找打狗棒?」小谢子插着嘴。
「闭嘴。」古良瞪了小谢子一眼。小谢子乖乖地低下了头。
「这位是那位吗?」那掌柜好奇地问着。
「……哪位?」古良疑惑地问着。
掌柜的眼睛不住打量着两个人。
古良狐疑地看着他。
「古良古良,我刚刚看到了一件。」小谢子指了指靠门的一套淡黄棉袄,拉着古良过去。
古良拿起了那套袄子,看了一眼。
「太小了,你换一件。」古良说着,放下棉袄,走向了掌柜。
「咦?真的?」不相信的小谢子拿着袄子在自己身上比着。
「你替我传个口讯去京城,就说我路上有些事情,可能要快过春节才到。」古良对掌柜说着。
掌柜暗暗咋着舌,连忙在张纸上写了下来。
「那这件呢,这件呢?古良古良。」小谢子又跑来拉古良了,古良随他走到了另一件袄子前。
那是件淡灰色的棉袄。
古良把袄子拎了起来,看了看袄子,又看了看小谢子。
「不好看。」古良把袄子放了回去,朝四周看了看,把另一件袄子拿了下来。
那是件淡绿色的棉袄,上头用淡黄|色的丝线在袖口跟领口绣着水云纹。
「就这件,你穿了好看。」古良把袄子递给了小谢子,走回掌柜身边。
「另外,我要你帮我查件事,这事要快。」古良说着。
小谢子手里捧着袄子,喜滋滋地看着古良的背影,掌柜的看到小谢子的表情,也微微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古良一边写着秘件,一边问着。
「这孩子真好福气。」掌柜的叹着。
「可不是,天之骄子。」古良继续写着。
「只是,古老板,您以后要怎生安置这孩子呢?」
「……」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气氛,古良从信中回过了神来。
「古良!那我就要这件!」小谢子扑了过来,亲密地从背后搂着古良。
古良差点要岔了气。
「这件吗,好的,小的替小爷包起来。」掌柜慈眉善目地笑着,偏过头幺喝着伙计。
「这件多少?」古良问着。
「三十两银,古老板,小的等会儿会从公款上扣。」
「为什么?」古良疑惑地问着。
「你是在不高兴什么?」在房里的椅上歇了下,古良一边替自己斟着茶,一边问着。
小谢子抱着棉袄,还在生闷气。
「今天早点睡,明天起来跟我去点货。」古良说着。
「喔。」小谢子气呼呼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