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茶如温 by 莫天天





  
  吃好早饭,慕枫收拾着东西,不时抬头看一下如温。
  “哥哥,我有事想要问你”
  “恩?什么事?”如温正往包袱里放着昨夜换下的衣服。
  “哥哥,你想报仇吗?”
  如温猛的抬头“什么意思?”
  “哥哥,娘虽然是自己吃药死的,可是如果不是他们逼迫,娘也不会自尽。”慕枫说着难过起来,低垂着眼睛,抿起嘴唇。
  “我~”
  还没等如温说完,慕枫又打断他;仿佛下定决心一样,重重的握了一下拳“可是,哥哥,有件事,我想让你知道。”
  “什么事?”如温有些疑惑。
  
  “哥哥,你相信我么?”慕枫皱紧眉头,望着如温说。
  “傻小子,哥哥不相信你,还有谁可以相信?”如温笑了笑,摸着慕枫的头发说道。
  “那,我带哥哥去一个地方。”犹豫了几下,嘴张张合合,慕枫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哥哥,我不想让你难过,可是我想,你应该知道。”
  看着如此的慕枫,如温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是什么?”
  “我带你去,你就知道了。”
  “恩,好”
  “那,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慕枫把最后一件东西放进去,把包袱的带子系上。
  
  两人来时骑的是一匹马,走时,如温准备去市场再买一匹,没有了易容用的药膏,如温只能买了个面罩带着,如此去买马匹,肯定不方便,慕枫便让如温骑上之前那匹,自己去了市场买来一匹。
  一切都弄妥,就即刻朝西北方向行走,两人一路下来,多是慕枫去买东西带回来两人吃,剩下的时间都是在赶路。
  偶尔说懈句,语气表情都同曾经没有分别,可是彼此心里都明白,一股莫名的情绪已经横插在中间,是怎么也让人忽视不了的了。
  走了大约五天多的时间,来到一个城镇,就算不曾来过,如温也可以感觉的到这里很是繁华,不管是人的穿着还是房屋的建筑样式,都算的是个中型城镇。
  
  穿过街道,来到一处府苑,单单是大门就已经气势不凡,两旁的石狮子也是异常高大,雕刻的栩栩如生,抬头,门匾上书三个字:无名府。
  奇怪的是这等人家的门前,却是没有门侍站立。
  慕枫朝如温说了一句:“哥哥,你先在这里等着。”下了马,来到大门前,拿起门环扣起大门。
  
  三声长,三声短。
  慕枫敲完这六声,走回如温身边,把马牵到一棵树前拴上。
  伸出手,握住如温的手:“哥哥,下来吧。”
  “恩”如温顺着慕枫的手从马上滑下,刚站稳,便抽出自己的手,理了理衣衫。
  “这是哪里?”
  慕枫一改这几日来的退缩,一把又抓过哥哥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向大门走去。
  如温头上急了一层薄汗“放手,慕枫。”
  慕枫依旧走着,被他握着手的如温挣不脱他,不得已只能向前一同走着。
  “哥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做你的支撑。”慕枫极其郑重的说着,承诺一般。
  
  大门缓缓打开。
  如温看着门内的人,说不出一句话。
   
  
第六十八章 
  柳若飞身着一件酒红色的衣衫,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风拂起发丝,遮住眸子里闪烁着的情绪。
  看着如温僵在原地,柳若飞朝前迈了几步,正欲抓住他的手,慕枫拉着哥哥把他往后带了带,挡在他面前
  “去见柳之空”慕枫面色平静的跟他说。
  “走吧”柳若飞收回手,也没有介意慕枫的动作,点了点头,向院子里走去。
  
  细碎的光线从道路两旁的树缝间洒下,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随着三人的行走,光线在身上变换着,如温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挡住刺眼的白光。
  院子很大,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头,绵延的长廊一直延伸到最深处。
  
  里面处传尽铺张,比之以前的绝空宫更胜几分,荷塘周边的围栏用的是上好的玉石,亭台上的石凳和石桌是乌黑发亮材质如玉一般的石料,就连长廊的栏杆上,都镶着一颗颗圆润的晶石,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道光线。
  看着如此景色,如温却只觉得一颗心渐沉。
  
  走了约一刻钟,来到一处院落前,柳若飞止了脚步。
  转过身子,看着如温,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和痛楚,只一瞬,闭上眼睛,再睁开
  “进去吧”
  门,缓缓推开。
  
  屋内暗沉,浓郁到呛人的龙涎香的味道从里面飘出来,慕枫皱了皱眉,紧握着如温的手,迈开了步子。
  
  没有关门,光线射进,视线明亮了些。
  房间内装饰的很繁复奢华,处处透着奢靡,雕花檀木的桌椅窗户,样式复杂的香炉,地面是一层厚厚的毛皮地毯,上面撒满了妖艳如血的红色花瓣。
  随着两人的步子,片片花瓣凌乱碾碎,破败成泥,却仍旧盛放着妖冶的绚烂。
  
  中间的大桌上,一个暗黑色的身影坐在正首,即使默不作声,仍旧给人强烈的存在感和压迫感。
  柳之空几分睥睨几分玩味的看着如温,上下打量着人的眼神,让如温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待估价的货物。
  忽然记起,刚刚来到这里时,也是这个男人在一场宴会上对着自己和慕枫说,绝空宫不留无用之人,即使是自己的骨肉,即使只是几岁的孩子,仍旧那般无情,冷血。
  
  柳之空收回视线,指了指一边的座位“坐”
  如温愣怔间,已经被慕枫拉着走了过去,来到面前看着这个所谓的爹爹,如温已经惊讶不起来了。
  柳若飞没有死,现在就连柳之空也没有死,甚至还在这里如此轻松如此奢侈生活着。
  那么娘的死究竟算什么。
  绝空宫那些无辜的人的死究竟算什么。
  这个男人究竟有没有在意过那些曾经因为他而死去的人。
  
  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从何问起。
  手忽然一紧,慕枫觉察到了他的不安,握紧了他的手。
  “哥哥,没事”坚定的话语,握紧的双手。
  柳之空看着两人,讽刺的一笑,那声从喉咙间发出的轻哼声如同一根刺,扎进了如温心上。
  “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温低哑着声音问。
  
  柳之空起身,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接着倒了一杯自己拿起,押了一口。
  “为何我娘死了,为何我的丫鬟春梅死了,小叶子死了,为何,你还在这里好好的活着?”如温看着眼前的人一脸轻松的表情,怒火升起,大声说着,一张脸涨的通红。
  
  “哥哥”慕枫轻轻拍了拍如温的背。
  柳之空把杯子放下,似是不屑,似是讽刺,嘴角勾起弧度,挑了挑眉,一副事不关己,为何冲我发火的模样。
  
  “说啊,说啊,你倒是说啊”
  如温再也忍不住的冲柳之空喊出来,手不停抖着。
  他可以忍受他朝自己下毒,可以忍受对自己的利用,可是他不能忍受的是他竟把那些弱小无辜的人扔在绝空宫任人杀害,自己却悠闲的在远处享受生活。
  
  如温只觉得汗毛立起,寒意从毛孔渗入,想到娘亲竟然为了这种人而死去,一股强烈的愤恨和无力感从心头升起。
  紧握着拳头,全身止不住的发抖。
  
  “我来替爹说吧”柳若飞忽然从门外走进来,搬了一个板凳坐在柳之空旁边。
  门被人从外面关上,屋子猛的暗沉下来,熏香的味道散不开,愈发浓烈,几欲让人呕吐。
  铺天盖地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下来,压的如温喘不过气。
  左胸一阵抽痛,如温抚上去,缓着气。
  看着柳若飞一张一合的嘴,如温不明白自己怎么还能坚持着站在这里听这些话。
  
  柳之空知道宣毅和夜无因的一切动作,从最初他便明了一切,可是他没有同任何人交待一句,甚至柳若飞也不知道。
  他把一切都交给了柳若飞,让他去处理,然后自己离开,包括那个宣毅认为已经把他杀了的人,也只不过是柳之空找来的一个替身而已
  
  他就像个旁观者一样,置之事外,任由别人痛苦挣扎,绝望哀伤。
  甚至死的人里有他的儿子和他的妻妾以及跟随他多年的手下,他也不曾怜惜过
  
  他说,他只是厌倦了,玩腻了,便任由绝空宫让别人毁去,自己落的清闲。
  他说,弱肉强食,死了的就是该死的。
  他说,没有能力自保的人,本就不该活着。
  他说,他手下真正的暗卫一个都没有损失,一直都隐藏在暗处。
  他说,柳若飞柳慕枫都是他在一切结束后救出来的,因为他们好歹撑了过去
  他说~~~
  
  如温看着柳若飞一开一合的嘴,和柳之空坐在一旁傲然却讽刺的神情,只觉得,体温一寸寸从皮肤退散。
  冰凉入骨,就连慕枫握着的手也是这般的冰凉,坠入冰窟中,一呼一吸间都是彻骨的寒气。
  究竟他把别人的挣扎当什么,把别人的生命当什么,把别人对他的敬仰和爱慕当什么。
  
  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他的玩偶,不该让他当成玩腻了就扔了的东西,死活不管。
  明明是他做错的事情,应该他承担的事情,可是为何本该死去的他,本该是被人报复对象的他,竟然还好好的活着,大言不惭的说着这些混账话,那些连事情都不知道的无辜的人要为了他的错而死去。
  
  就连听柳若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温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娘亲死去的那一幕,浑身狼狈,额头磕的不停流血,衣衫上泥土尽染,头发凌乱,可是那张脸流露出的却是满足和解放。
  她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忍辱负重,嫁给别人窃取情报和账目,可是换来的是什么,是在绝空宫一日日的冷落漠视,和最后的丢弃,任由她在那场争斗中死去。
  
  娘最后死去时那呢喃的一句终于可以去找他,可是娘去哪里找呢,这人还在这里好好活着,活的如此惬意,快活。
  
  冷气刺入骨髓,无处可逃,如温只能任由侵袭,身子抖着,悲愤,无奈,痛恨,凄凉,哀伤,绝望,无数种情绪压在体内,想要喷薄而出。
  可是,看着柳之空,如温咬着嘴唇,黑眸一片冰凉,指责的话都说不出口
  要说什么,说他不应该不救人,说他不应该如此无情,还是说他这么做错了。
  抑或是对他拔剑,杀了他给娘陪葬,给那些死去的无辜的人陪葬。
  
  柳之空坐在那里,逗弄着老鼠的猫一般,嘴角那一抹讽刺的笑始终挂着,偶尔扫过如温两眼,眼里笑意更胜,柳若飞坐在一旁,简单述说着发生过的一切事,语调平缓,情绪不露,就像阐述的不过只是事不关己的故事一样
  明明是他们的至亲之人,明明有能力去救他们。
  
  眼前的人,穿着上好的绸缎制作的衣衫,喝着百两一斤的茶叶,坐着上好紫檀木的座椅,用着上等的龙涎香,本该是高高在上,让人敬仰的人,可是却随意做出这种草菅人命的事,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间。
  
  如温抚上不断狂跳的心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握着慕枫的手,声音极淡极轻“我们走吧”
  说完,微微一笑“我们现在就走,去江南,买个房子,住在那里,好不好?”
  慕枫伸出另外一只手,两只手同时握紧如温的手,眸子里担忧尽显。
  “哥哥”
  
  “那次,那个刺伤了夜无因的人是我派去的。”柳之空忽然开口,玩味的看着如温,看到如温如此老实,似乎不太满意,继续刺激着他“不管怎么说,你好歹算是我儿子,想让你趁着那个时候逃出来,结果你耽误了,不过,最后还是出来了,虽然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出来的。”
  继续说着“报仇就不用报了,绝空宫是我不要的,那些人就当是给宣家陪葬了吧。”
  
  猛的甩开慕枫的手,如温抽出腰间的剑刺去,一张好看的脸空洞惨白。
  陪葬,凭什么你不去。
  柳之空眉头都没皱一下,手中的杯子掷了过去,砸在如温握剑的手腕上,柳之空只用出了五分力气,可是仍旧让没有一丝内力的如温松开了握着剑的手,身下一个不稳,慕枫从后面冲上来,一把接过如温,揽在身后,怒视着柳之空。
  
  “只是想看看我曾经废了他的功夫,现在还有没有。”柳之空摸了摸下巴“果然没了”
  拿起另一个反扣着的茶杯。“带上他走吧”
   
  
第六十九章 
  慕枫弯腰捡起地上的剑,握着如温的手“哥哥,走吧”。
  无力的闭上眼睛,如温只觉得喉间哽咽着,却连泪都流不出,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