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焰战神
「能!」邢烙回身朝斜坡下方一指。
曹骑纵马向前走,视线的角度突然下倾,清楚看到大斜坡上蹒跚走来的数个身影。个个衣衫褴褛,甚至衣不蔽体,可以想像通过冰刺之原是何等艰难。
看到生命的存在,骑士们都露出笑容,但很快便收敛了。难民的惨状,让他们对冰潮的强大又有了更新的认识。
「好惨啊!」
「是啊,好惨。」
曹骑和邢烙对视了一眼,心里都知道,这些衣着破烂的难民都是武艺高强之人,遇难之前甚至是名动一方的霸主,落得如此窘境只能说天威难测。
若不是镇东督帅召见,若不是藤忍突然转移大部队,他们两个无一例外要面对这场灾难,或许他们连眼前这些人都不如。
「到了,我们到了!」
「有人,军队!我们得救了!」
第一批武士终于踏上了峡谷高地,曹骑手下的二百余人立即迎了上去。
看着面前整齐的军队,一行人顿时坐倒在地,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终于安全了。
曹骑跳下马背,慷慨激昂地道:「大家不用怕,这里已经安全了。」
邢烙本也想迎上去,却见骑士们如此积极,心中大震。这分明是军方的笼络之计,若是野武士与军方联合,势力被大大削弱的龙馆只怕再难翻身,可偏偏是曹骑出面,虽说交往不深,但也算是朋友,实在不便抢功,心里一阵犯难。
曹骑倒没想太多,瞪着部下叮嘱道:「小心点,把人都安置好,带来的食物和水也分给他们一些。李显,你回去通报一声,多派援兵过来,告诉督帅大人开始有……」
看着曹骑有条不紊地布置一切,邢烙心里暗赞了一声「将才」,不禁对龙馆的计划感到担心,待一切稳定后忍不住问道:「曹老弟,是镇东督帅让你们来的?」
「我又不是此处将领,督帅大人不发令怎敢来此?」
邢烙心中大致明白了镇东督帅的用意,心里越发不安。他虽然升为参议,但地方声望不足,只怕很难改变野武士对龙馆的成见,而且曹骑也在,他不好直接插手,沉吟了一阵跳下坐骑,朝难民们慢慢踱去。
难民们渐渐平静下来,有了希望后精神状况明显提升,吃了点东西、喝了几口水后,脸色越发红润,甚至开始有说有笑。
「运气真好……」
「想不到还能活下来。」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入邢烙耳中,不禁愣住了,他目光在「难民」的脸上扫了一遍,脸色突然大变,惊呼道:「罗青掌门?霍不同庄主?怎么是你们?」
被叫到名字的二人猛地抬头,立时认出邢烙,神色一阵激动,身子腾地站起,张大嘴巴半天没说话,竟全都失了声。
「两位老哥不要激动,这里很安全,我替龙馆在此接待武门弟子。请两人放心,下面的事都包在我身上。」
邢烙心中长叹,这两人都是东海之地的武门领袖,霍不同是鬼纹庄庄主,罗青是桃源派掌门,竟落到这种地步,真令人不胜唏嘘。
曹骑没有与龙馆争功的念头,来此无非是为了赤炽、伐越等人,见邢烙把事揽上身不但不见怪,反而松了口气,含笑道:「原来是邢老弟的旧识,在下有礼了。」
罗青和霍不同出身不同,对龙馆和军方的态度也不尽相同。霍不同是一庄之主,拥有不少财富,因此两方都不便得罪,而罗青是桃源派掌门,纯粹的武夫,对龙馆地位素来不满,只与邢烙个人交往而已。
二人一亲一疏,形成鲜明的对比。
踏上山坡的人越来越多,清晨时分,人们都开始脱离冰原。距离最近的如罗青等人,很快就能到达,而后面的人速度更快,许多冰刺间的小道被前人开辟出来,他们可以更顺利地通过冰原,进入大斜坡。
镇东督帅似乎早料到天亮过后,是难民涌入的高峰,在曹骑出发之后又派了数批人马,以步军为主,携带了大斧等工具准备开路救人,只是速度稍慢,因此仍在路上。
罗青这一批到达的一个时辰后,藤忍等人已经从观日台上回到官道,赫然发现大斜坡上已经建立了临时的难民收容所,路边甚至用木材、石头和便携式的帐蓬,搭建了临时救援站和指挥中心,曹骑和邢烙都赫然在内。
见到上司,邢烙几个纵步便冲了过来。
「你不是去了乐华城吗?」
「属下在此遇到曹骑将军,闻知军方已派援兵,若按原定计划前往乐华,只怕于事无补,军队会把难民送到军营暂时居住,如此一来,我们纵使通天之能也无计可施,因此属下斗胆留了下来,与曹骑将军一起安置难民,免得所有功绩都让军方得了。」
藤忍微微点头,心中越发欣赏这个憨态可掬的部下,判断力和决断力都非常出色,若换了其他人,恐怕只知道遵令而行,完全不知变通。
「来了多少难民?」
「目前有二百六十七人,全都是有名望的武门,江湖中的影响力非同小可,我观此次龙馆主动出手协助,他们对龙馆的态度已不似以往那般敌视,只是属下人单势孤,还望馆主派人召唤所有龙馆弟子,分赴各处道口,否则时间一长,等军方主力救援部队到了,再想插手实属不易。」
藤忍点点头,转身唤了藤骑,小声吩咐两句,便让他飞马往乐华而去,自己则带着三名部下往指挥中心去了。
藤忍的地位远非邢烙可比,他一出现,整个临时救援站都沸腾了。
尤其是「难民」们,无人不识藤忍之威,又听说他接任了龙馆馆主,敬畏之心更重。
藤忍老谋深算,极擅把握人心,不但屏弃以往的高傲,降低身分与武门之人有说有笑,还亲自为许多受伤的人疗伤,此举大大提升龙馆的亲和力。
邢烙倒是闲了下来,只是从旁协助藤忍,忽然听到身边有人高喊「邢兄」,只见伐越和盛宣诚满脸疲倦的走来,脸上泪迹斑斑,眼中还有哀色。
伐越和盛宣诚眼见赤炽和织鱼被卷入冰尘之中,再也不见踪影,都以为二人已经身亡。两人心中大悲,泪水也涌了出来,然而再想救人已经迟了,留下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加快速度摆脱冰刺的追击。
「伐大人,盛兄弟,你们活着回来实在太好了!」邢烙情真意切,一把抱住两人,激动之情绝不亚于重获新生,颇让二人感动。
伐越、盛宣诚都有死里逃生之感,望着同门兄弟都是一声长叹。这一场浩劫就像梦境一样,至今依然有不真实的感觉。
「二位兄弟!」曹骑激动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声未落,人影先至,竟不顾众目睽睽一把抱住二人,真挚之情让二人大为感动,三人抱头相拥,兄弟之情让周围的人一阵感慨。
邢烙看着三人,心里说不出的羡慕,人生在世能有这样的友情,定然不枉此生。
三人半晌才平静下来,赤炽立时成了议论的话题。听到赤炽和织鱼被冰尘笼罩、不知所踪的消息后,邢烙和曹骑都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
「炽兄弟竟然……」
看着曹骑捶胸顿足的样子,邢烙心里也是一样伤感,但他更相信那样的人物绝不会轻易败给冰潮。他伸手拿出腰间的水壶递向曹骑,「喝口水定定神,吉人自然天相,既然有这么多人能活下来,我们也不必太担心。」
曹骑、伐越和盛宣诚都点点头,他们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伐兄,你们是灾区何处而来?」
「嗯,靖安府。」
「路途着实不近,能生存下来实在是大喜事,走,进城!我给你们接风洗尘。」
二人现在也没有精神想事情,一切都听从邢烙的安排。
邢烙想了想,觉得城中之事不急,武士们刚刚逃出生天,一定会就地休息,或许会去寻找同门,未必会直接跑到三百余里外的乐华城,因此便牵着马与二人同行。
听伐越细细描述赤炽和织鱼被卷入冰层的过程后,邢烙心中却生起了希望。那一夜若是没有赤炽断后,他们根本逃不过尸人军团的围剿,也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功。
况且邢烙与伐越二人不同,没有看到真实的场面,全凭那一夜赤炽留下的印象做为判断,听到火凤重生、烈焰翻滚的场面,直觉告诉他,赤炽已经找到了破冰之法,停下脚步反击冰潮并不是无奈之举,反而是进取之策。
「既然冰尘遮住了视线,未必便是遇害。凭我那一夜对他的观察,此子实力强大,更重要的是他身手灵巧,即便是满天冰刺,他也必然有存活的本事,或许他只是在冰块中凿了个洞,躲了进去,那样岂不是更安全?」
伐越、盛宣诚和曹骑对视了一眼,眼中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以赤炽的脑袋,极有可能做出一些别人不敢做的大胆举动,冰潮虽然如狂暴之龙,却未必没有弱点。
「希望如此吧!」
「你们不要太杞人忧天,先回乐华城休息几天,再慢慢打听,龙馆的弟兄都在那里。」
如此巨大的自然灾害,数百里的土地沦为冰域,使得原本东海之滨的大片区域变成死地,无论朝野都大为震动,谁也无法为失去数百里国土而无动于衷。
军方倒是没有闲着,大军封锁了所有通往冰域的通道,同时开始让士兵扫冰,速度却极为缓慢。如今人们最希望的便是天气温和一些,让冰自己融化。
就在大部分青龙国人认为无法生还的死绝之地,依然上演着众多可歌可泣的求生故事,事实上在冰潮中生存的人并不少,尤其是轻功卓越的武士。
冰潮不比雪暴,只是在地面横移,受到地形的影响很大,但由于冲力太强,许多地形都被冰潮改变了,但更多地方抵抗住了冰潮的冲力,而定阳便是其中之一。
冰潮前锋虽然冲击了通往定阳的山道,然而山路实在太崎岖,而且起伏不定,冰潮的前推力只能把冰体推上半空,然后又从悬崖边坠回底处,因此定阳东面基本上没受到任何冲击。
倒是西北面通往平谷和靖安府的路段,受到一定的冲击,所以冰潮过后,定阳便陷入孤立状态,东面、北面被冰域所阻,到处可见的冰刺阻隔了与外界联系的通道,而南面、西面则是山,虽然没有受到冰潮的影响,但悬崖绝壁也不是可走之路。
困守在一县之地,恐慌的气氛并不算太浓,毕竟能在这样的自然灾害中活下来,已属难能可贵。
定阳位于高地,粮产颇低,平素都是依靠外面运来粮食,由于道路不便,因此定阳有存粮的习惯,官仓和民仓之内都有大批存粮,人们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才渐渐平静下来。
然而,冰域中的孤岛并不等于桃源,这里并没有足够的耕地,满山的矿石也运不出去,此刻的定阳不过是大海中小小的岛屿,只能让人争取到喘息的时间。
没有人影的冰刺之原上一阵寒风吹过,掀起的不只是冰屑,还有让人恐惧的死亡气息。
尽管大地不再颤动,尽管冰潮不再汹涌,但大变革的脚步却越来越近了。遥远的东海深处,冰潮的冲击远远比内陆要强烈万倍,厚重的冰层就像一条冰龙,昂起它高傲的头,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
七天,对于乐华城而言,就像是闪电划破天空一样转眼流逝。东面受灾的难民大都进入了这座东方大城,气氛渐渐平静下来。
随着二十万大军驻守整条冰潮边界,青龙国彻底把东方领土拱手送给了苍天,东面的国界便以冰潮边缘为线。
青龙国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国,因地震而受损的建筑很快就被修复了,充分体现出高效的工作能力,以及丰富的材料储备。
同时,乐华城周边出现了许多新屋,都是为了安置难民而建。更难得的是,这些新屋是龙馆所建,让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皇家组织声望渐高,有了更多人性化的气质。
当然,最需要修复的还是人心,尤其是经历了灾难、死里逃生的人们,失去朋友和亲人的痛楚并不是住进新家就能抹平的,需要时间来平复。
但曹骑等人却讨厌时间,因为他们期待的身影,竟然一直都没有出现。
「七天了!」
盛宣诚像疯牛一样在居所踱步,新建的小房还飘散着木材的清香,可他却视若无睹。
静静坐着的人也未必平静,伐越和曹骑眼中的忧色不比盛宣诚少一分一毫,更让他们烦躁的在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坐着等待消息。
「他们不会真的……哎!」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三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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