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血裔
无奈,轩辕岚只得又去找到正在自己房间内小酌的龙天行。龙天行看到自己的记载,哈哈大笑,断断续续的解释:“……这……这是……是我在白虎大陆旅行时碰到的一个日尔曼铁匠的作品……哈哈……可惜……可惜……他花了足足二十年的时间研究更犀利的火炮,发誓要找出足以对抗法师的武器。结果炮弹是能打到五百步以外,只因是实心的,威力却是不大。又换来研究开花药丸,这个更危险,不是在炮膛中提前炸开就是落地後许久不响,过去查看的时候突然爆开……”
又指指《杂记》,“……这里的记录是唯一成功的一次。徒弟呀,这本书本就是我写来当作日记的,有些东西不要太较真了。”转头看到轩辕岚定定的出神,龙天行吃惊的问,“你不会是真想在这个东西上打主意?”
轩辕岚回过神,随意笑笑,“老师,这个铁匠住在哪里?叫什麽名字?他的研究还有人知道麽?”
晓得这个早熟的徒弟未必听进去自己的话,龙天行摇摇头,“现在其他人知不知道我不清楚,我遇到他的时候,他穷的连饭都要两天吃一顿,怕是就算有人知晓他的研究也不会有人重视吧。”
“这样一个人,立下雄心要发明出对抗法师的武器,那麽他对待自己的研究,应该是极为珍视的吧?可是,为什麽他会让老师你随便看到自己二十年的研究心血呢?”轩辕岚发现一个令人怀疑得地方。
龙天行喝一口酒,“我救了他麽。当时雷德尔发烧快死掉了,被我用当地的草药救回一条性命。况且,他的邻居不是叫他疯子就是用看怪物得眼光来瞧他,只有我对他得研究表现出兴趣,雷德尔自然要向我炫耀一下。”
龙天行语气虽是轻松,轩辕岚却从他得眼中看到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仔细回想:当时龙天行正是最失意的时候,情形多少与这个不得到其他人理解的雷德尔相似,两个人的共同语言恐怕不会少的。雷德尔向龙天行炫耀自己的作品,应该是在证明自己的价值。拿起一杯酒,细细品尝,轩辕岚好似无心似的说道,“人活著总要有自己的追求吧,老师不就是有自己的人生追求麽……”
龙天行眼睛倏的一闪,透出寒光,又似无意的问,“我有追求?笑话,我一个党锢之人还有什麽追求?求财?可惜我学了几十年圣人之言,一点财货身外物是打动不得我的。”
轩辕岚起身,在这个由外厅和卧室组成的套间里踱步。
一路上,甯蓝云嚷嚷著让方闻达还债,旅费都是这位方家二公子掏腰包,众人自是好大不客气,住店要最好的客栈最好的上房,吃饭麽……让小二买来最贵的菜蔬再由甯蓝云下厨,就连喝的茶都是方家在京师郊外庄园产的上等龙井。龙天行今晚住的套间是这家客店最好的,整个正房跨院完全被一行人包下,龙天行住上房,轩辕岚等几个男孩子住东厢房,甯蓝云和轩辕霭住西厢房。
上房套间里一色紫檀木的家具,墙上三卷挂轴,都是湖光山色、寻幽探奇的景致,仔细辨别,竟是百年开外的古物。东侧窗下一张书案,摆放著文房四宝,笔是毫郡的狼毫,墨是徽郡的徽墨,纸是川中紫烟女亲手做的才女暗纹笺,砚是端郡的端砚,镇纸是一方乳白色温玉,洗笔是官窑的青花贡瓷。推开窗是一泓池水,随意栽些莲花,月色下幽静淡雅。
“老师的大志,世上恐怕只有徒弟一人晓得,老师不信……?”轩辕岚随意捡出一张暗纹纸笺,提笔唰唰写下几个字,送到脸色阴沈不定的龙天行面前,纸笺上几个端正的小楷——“改朝换代”。
“啊……”龙天行吃惊之下,竟劈手一掌击向轩辕岚,却反被自己的徒弟将手死死攥住。
“老师你太紧张了,这里只有我们师徒二人,您大可放心。”轩辕岚笑笑,“另外,老师是当世大儒,这个舞刀弄剑的事情,非老师所长,还是不要做了,你的徒弟现在至不济也有了十几年的功力,老师还要手下留情呀。”他说话轻松,竟是混不将龙天行几十年的功力放在心上。
龙天行从来就不清楚这个徒弟的武功进展。虽说他是文官,但毕竟还是世家子弟出身,龙家独门武学龙啸诀,龙天行好歹也是自三岁时开始修炼就一直没有扔下。现在的他身上怎麽也有了四十年左右的功力,纵使腿脚身手不太灵便,全力一掌击下的威力仍是无法作假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掌,竟不能动轩辕岚分毫,如果不是人家主动松开,手腕直如被铁环锢住。作为前任帝国大理寺卿的龙天行,心中大是惊恐,轩辕岚所谓的“十几年功力”之言,他是说什麽也不会相信的,翻一番麽,还有可能。“我为什麽要作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既不能灭口,也只好悻悻坐下,嘴上却仍不服。
“是麽?那麽老师的大牢算是白坐了,师母就算再嫁他人,也与老师无关喽?就是不知,这些年来,老师有没有碰上中意的女子,早早娶过门来,也好照顾老师,省得老师孤孤单单的。”轩辕岚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偏生句句不离女人、婚姻,戳在龙天行的伤疤上,让作老师的听得直上火。
上火归上火,龙天行心中也触景生情,回想当年,他被逐出京师之时:十里长亭处,平日友人无一个敢来相送,只有明兰公主女扮男装带著个宫女送别,当时仅仅十五岁的姬明兰一身儒生打扮,素白的长衫,头上乌发束起,用一顶方巾包住,素手执著雪白的酒杯,竟分不出何处是杯,何处是玉人的纤指。
龙天行年纪轻轻便受到皇帝宠信,少年得志的他,到头来竟落得如此凄凉,心中苦涩自是不必提。总算尚感欣慰的是眼前伊人仍不离不弃。当是时,只觉天地之间万物都已不重要,只要伊人相伴,纵是所有人背弃而去、自己一生归隐山林又能如何?可是,造化弄人,他的一条性命就是眼前爱人所救,而且还是以爱人的离去作条件。龙天行真想回到天牢等死,也不要让爱人离开身边。几分沮丧,几分酒醉,龙天行踉踉跄跄的走出十里长亭,半醉之间,仿佛听到身後爱人哀呼——“生为君妇,至死不弃,望君珍重……”
一颗热泪滚下,龙天行渐渐从往事中回过神来,低声道,“即使如此,我也仅是为了明兰一人,如何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轩辕岚嘿嘿一笑,“老师莫不是想著师母,想的糊涂了,您是个受到党锢的人,连做官都不可能,如何谈的上适配公主?况且,明兰公主是今上姑母,今年新皇三载孝期已满,出诏临朝,继续任用‘旧派’官员。老师的案子已成铁案,怎麽翻案?三年前,文宗皇帝大行以前,匆匆将明兰公主嫁入轩辕家,不就是怕老师当年的那位东宫至交、在他死後将要继位的当今陛下反悔,为您的案子翻案麽。”
“什麽?明兰……明兰……明兰她嫁人了?”这个消息是方闻达转过来的,只是怕龙天行伤心,一直瞒著自己的老师,如今被轩辕岚捅破,龙天行心如刀绞,虽然他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也早就告诉自己要作好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呆呆的愣了一会,龙天行突然举起精致的银质酒壶,对著壶嘴大口大口的痛饮,一壶酒尽,随手将酒壶掼在地上,环视一下,端起桌下的十斤装酒坛,仍是大口大口的牛饮,仿佛这液体是白水而不是三十年的陈酿般。酒水洒出,他的头上、衣服上很快湿透,龙天行也混不知觉。
酒尽,龙天行一甩臂,酒坛砸在窗边书案上,带著他劲道的酒坛将书案以及上面的一切砸个粉碎。轩辕岚一咧嘴,心下计算,最少五十个金币长著翅膀飞了……可惜啊,好端端的,方闻达又要掏腰包了……某人心中幸灾乐祸的想著。
晃晃的站起身,龙天行一步一摇的走到床前,口中喃喃,“……明兰……明兰……你说过的……永不相离……永不相离……如今,你也离我而去了麽?我……我……还能指望著什麽呢……”
轩辕岚冷眼观察,酒醉的龙天行很是老实,比起他那某个家出身的二徒弟一喝酒就装疯卖傻、握著几个小姑娘小手不放的行为,已经强上太多。细心的将老师外袍退去,盖好被子,退出正房套间。
回到自己卧室,看到方闻达用带些惊讶又带些责怪的目光看著他,轩辕岚笑笑,“一些东西他有权利知道。况且,早知道有了心里准备,总比到了京师由外人告诉他要好的多。”方闻达想想,点头同意。
次日一早,刚刚卯时,龙天行便起身在院中打起龙家的兽形拳,呼呼风声惊醒了几个徒弟。看到大徒弟,龙天行绝口不提昨晚的事情,轩辕岚也知机的不再说起。甯蓝云和轩辕霭不知情,依旧兴趣昂然的出门去购物,拉著任志坚作免费的行李车。出奇的是,龙天行竟也来了兴趣,与几个徒弟一起上街闲逛。
躲在客栈中的轩辕岚一边看著《杂记》一边心中冷笑,龙天行嘴上不承认要颠覆朝廷,可是,看看这本《杂记》,记载的除了蓝鹰帝国的山川地势、大河走向、屯兵要地,就是各地物产、民计民生也陈述的异常清晰,而各地的世家豪姓更是一个不落。就是哪座山、哪座庙里面有哪些修真或者修炼过的和尚道士也多有提及。再有就是各种器物制作、攻城利器、武器锻造、江湖门派、绿林豪杰、山贼草寇也有记载。
这哪里是什麽日记,根本就是一本《完全造反指南手册》,或者可以改名叫——《一步步教你如何造反》来得贴切,轩辕岚在心中坏坏的念叨著。能写出这样一本书的人,若要说没有反心,谁会相信?
但是,这本书,无论作者还是收藏人,都应该妥善的秘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怎麽会随意放在书架上,任自己这个徒弟拿出来翻阅?回想发现书册的情景:前一天好像还没有这本书,第二天自己按照与龙天行约定的时间去借书,在书架上就看到了这本《杂记》。“难道是……”轩辕岚有种落入圈套的上当感觉,心下很不舒服。
许是数目在五百人之多的庞大车队,震撼了那些稍小的剪径小贼,而陶朱行又沿路拜山,将几个比较具规模的盗贼山寨贿赂下来。总之,车队一路上竟然平平安安,没有碍眼之人过来打扰,让颇想出手打发几个盗贼,以试试几年来武学进展的轩辕岚著实有些懊恼。
京师顺天府那高达三十二丈的城墙遥遥在望,青灰色的城砖逐渐在众人的眼中清晰起来。走了将近两个月的几个半大孩子的情绪也慢慢高涨。轩辕岚冷眼看著那高耸的建筑,它既是京师顺天府百五十万军民的保卫者,也是蓝鹰帝国赫赫国威的展示者。只是,自朝廷南渡以来,这国威还剩余多少,值得商榷。
进得顺天府,以玄武大街为隔,将整座外城分为不规则的东西两城。入目满是做买做卖的商贾铺户,人头攒动,客流汹涌,衣著鲜明,楼宇林立,让轩辕岚兄妹、任志坚这些头次来到京师的人大开眼界。
一行人的到来,令陶朱行的东家著实欣喜。甯家今任东主宁海远更是喜出望外。倒不是这位宁家东主有多看重轩辕岚,恰恰相反,出身商贾的宁家东主,对於龙天行、方闻达的热情,远远超过了对轩辕岚的迎接。
龙天行虽是党锢在身,但是今上几年来渐渐淡化党锢事件的政策,作为久居京师的商贾还是可以看出来的。更何况,龙天行当初在京师昙花一现後,身价直线看涨,内中微妙,宁海远这个精明的商人早已反复揣摩多次。方闻达更是不需再提,凭藉“方家直系继承人之一”这块金字招牌,只怕三五年之内,就会成为吏部高官了吧。
但是,让甯海远大跌眼镜的是,方闻达在进入宁家後,处处站在轩辕岚身後,凡事先看轩辕岚的脸色。不仅如此,就是宁海远自己的女儿,一年前已经暗自接掌陶朱行部分业务的甯蓝云,也对轩辕岚毕恭毕敬,礼节超出了普通师兄弟的范畴。直到这时,陶朱行的东家甯海远才真正仔细打量起轩辕岚来。
轩辕岚此时不过十六岁年纪,中等偏上的身材,身子匀称,皮肤白皙,脸色从容,坐下时双手随意放在胸腹之间,似乎是抱著双臂,仔细看却又不像。此时的轩辕岚双眼微闭,好像在细细品味著宁家的极品吓煞人香,唯独在龙天行说话的时候,才稍稍睁开眼廉,礼貌的将目光投向老师。
宁海远看不透这个名叫轩辕岚的年轻人,但是,在此人身上,他可以感到一股天生的贵气,在座所有人之中,只有两个人身上有这样的气息,其一是轩辕岚,另外一个便是方闻达。
郭月寒、任志坚出身乡野,自没有那种只有世家子弟在长年耳闻目睹的熏陶之下所养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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