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抉择
问道:“现在北边的消息怎么样了?”
“回大人,孙露在二月十五正式入城后第二天便去祭拜了祖庙,并当场宣布了皇上驾崩的消息。据说那女人当场就痛哭流涕,哀叹皇上没能看见北京的收复。还发誓要报答皇上的恩情辅佐新主中兴大明。”冯如琨连忙恭敬地汇报道。
“那她有没有提起皇子的事?有没有表示会尽快就要回南京?”钱歉益抬了抬眼皮阴阳怪气的问道。
“回大人,孙露只顺带宣布了一下皇子诞生的事,至于其他的她就没有再对外表示过什么。还有那女人在祭拜祖庙后似乎即刻就招集了人马准备回朝。不过她本人好象还是留在了北京城中。据说她在那段时间还陆续接见燕北各地众多名士缙绅。”冯如琨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一股脑儿地都抖了出来。
钱歉益听了冯如琨如此这般的报告,当下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其实,冯如琨所汇报的东西也算不上什么秘闻。多半还是些孙露在北方公开场合的表现。对此钱歉益本人也很是无奈。于是,他又开口询问道:“那北方诸省百姓的反应又如何呢?”
“回大人,包括辽东在内的诸省现今均已归顺朝廷,各地烽火也日渐平息。而北方儒林乎并不在乎孙露女子的身份。现如今北方百姓更是将光复故土的孙露视做神人。京畿周围前去京城投靠攀附的士人缙绅简直数不甚数。”冯如琨说到这儿,又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补充道:“大人,不可否认,这同我们实现的预计有很大的出入。”
原来按照帝党们事先的预计。孙露这次北伐就算能迅速解决满虏,也会遇到北方各方缙绅义士的阻扰。毕竟从孙露自封大明首相到现在,她在北方的名声一直都是声名狼藉的。北方儒林中充斥着对她的冷嘲热讽与恶意漫骂。至于流传在百姓之中的各类奇形怪状的流言蜚语就更是数不甚数了。可谁会曾想到北方诸省竟会象现在这般乖乖地听话。那些先前还在骂孙露是婊子的人,转眼间就趴在地上恨不得立刻就去吻她的脚指头呢。
“哼,当年为了讨好满虏,他们连头发都可以剃去。何况是讨好一个女人呢。好了,好了,咱们就别去管那些软骨头了。孙露那女人就算不回南京,估计咱们这里的事她也都能猜个一二。还是先来谈谈眼前的大事吧。”钱歉益满不在乎地冷笑了一声后,又向冯如琨正色问道:“各藩王那里现在有什么动静吗?”
“回大人,沈犹龙等粤党在皇上驾崩后便连续拜访了潞王、鲁王、惠王、瑞王等诸多藩王。这几日更是时常出入与鲁王府邸,看样子颇有力挺鲁王的架势。”
“哦?沈犹龙那老匹夫不是说他身体不适要回家养病。怎么皇上一西去,他反倒是越发精神了。看来谁都不肯消停啊。”钱歉益自嘲似的感叹道。随着隆武皇帝的突然驾崩,帝党与粤党之间的争夺目标也从原先的亲政问题,转变为了新皇的人选问题。
“不过,也有风声说户部尚书陈邦彦等人更倾向于太子。大人,看样子粤党内部现在也是众说异词啊。就不知道孙露那女人是怎样的想法了?”冯如琨感触颇深的补充道。他知道在帝党之中关于皇帝人选的问题也存在着不小的分歧。
“这是当然,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来围绕着立嗣之争,朝堂上下的明争暗斗数不甚数。更何况咱们这次是直接立帝呢。”一想到自己有能力决定皇帝的人选,钱歉益在心中就泛起了一种异样的自豪感。如果说以前帮助隆武帝“夺权亲政”对钱歉益来说还是一场疯狂赌博的话。那么现在凭隆武帝生前留下的种种布置,以此来辅佐太子登基,对于他来说就简单得多了。想到这儿,钱歉益不禁激动地起身挺了挺腰板道:“刚才老夫已同诸位大人达成了共识,决定力挺太子登基。因此我们要趁势拉拢粤党中的太子派以增加我们的实力。”
“可大人,若是孙露那女人也站在太子这边,我等又该如何是好呢?”冯如琨眉头一皱又试探着问道。据他所知这样的情况很有可能发生。毕竟对于孙露来说控制一个懵懂无知的幼儿远比控制一个成年人来得风险小。
“这也不错嘛。如果孙露也决定辅佐太子,老夫当然愿意同她合作。”钱歉益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面对钱歉益一会儿将孙露视为心腹之敌,一会儿又欣然提出要同孙露合作的矛盾表现,冯如琨一时半会儿也被搞得弄不清方向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啊!满心疑惑的冯如琨忍不住惊愕地反问道:“可是,大人您不是想要除去那女人吗?怎么又要同她合作了呢?”
可钱歉益却一脸无辜的反问道:“哦?老夫什么时候说过要除去孙露了?”
“大人您不是一直在同夏大人、何大人他们谋划除去孙逆,帮助先帝夺权归政吗?”越来越觉得一头雾水的冯如琨,忍不住提高了嗓门。现如今别说是帝党了,就连粤党上下也早就发觉了钱歉益投靠隆武帝的事实。怎么这话到了他的嘴里又突然被推得一干二净了呢。
“诶,冯大人此言差矣。老夫确实辅佐先帝夺权亲政,可老夫并没有说 过要除去孙露那女人啊。就连先帝那会儿也只是打算逼迫她放权归政了事。可如今先帝已然驾崩。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拥立新帝才是当务之急。老夫立保先帝的骨血继承大统,相信先帝在天有灵也会明白老夫作为一个臣子的苦衷。”钱歉益冠冕堂皇地说道。
“但是大人,那孙露不可能不知道您先前帮助先帝算计她的事。那女人又怎会同意与大人您再次合作呢?”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的冯如琨,不由又开始觉得钱歉益是在异想天开了。那孙露是何等的角色,怎会不知他先前的种种所作所为。以钱歉益现在的处境想要再次投靠那女人,简直是在痴人说梦。再说早知现在会这样,那当初他更本就不应该背叛孙露等人。冯如琨自认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对钱歉益这种反复无常的做法嗤之以鼻。当初他投靠钱歉益就是看在他能在阉党、东林、粤党之间游刃有余,颇有一代枭俊的本色。可谁曾想到这位东林魁首竟是这么一个鼠目寸光的反复小人。失望之余,冯如琨也隐约有些后悔起自己当初的选择来。不过这样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钱歉益的回答很快就又让冯如琨惊愕了一番。
“冯大人,你要明白一点,合作不合,是要看双方之间诚意的。只要老夫够诚意,相信孙首相亦会同老夫达成共识的。至于象张慎言、夏允彝那样的顽固是根本不会明白什么是合作、什么是诚意的。还有那个叫什么顾炎武、陈贞慧的,各个自认为才华横溢,还幻想做什么仁人义士。其实都是些幼稚而又不识时务的毛头小子。而不识时务的人终究是会被老天给抛弃的。”嘴角泛着浅浅笑意的钱歉益自我陶醉地侃侃而谈道。
既然早晚会被老天抛弃,那就干脆拿来给我钱歉益当作向孙露那女人讨好的“诚意”吧。默不作声的冯如琨,暗自在心中将钱歉益的话接了过来。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钱歉益的目的。什么忠于皇室、什么中兴大明、什么重整朝纲,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眼前这个男人用来为自身谋求利益的华丽说辞罢了。当初他利用了东林党魁的身份投靠了孙露。更是不顾东林清流的反对,处处以粤党马首是瞻,甘愿充当其的鹰犬走卒。可一转眼他却利用孙露给予的权利和由此得到的地位转而投靠了皇帝。通过出卖背叛孙露,借此博得了皇帝的信任,掌控了帝党。而现在看来,钱歉益又想利用隆武帝生前积攒的那点儿实力,同孙露讨价还价谋求新的利益。甚至在必要时他还想故伎重演,将帝党全盘出卖给孙露。仔细想来冯如琨突然发现钱歉益这一路走来似乎充满着“利用”与“背叛”这两个词。而他本人并没付出什么,却总能通过牺牲他人来图利自己。
看着仪表堂堂、生气盎然,且血色丰润的钱歉益,一股寒意直窜冯如琨的背脊。怪物!真是个怪物,一个专门利已的怪物。谁都可以利用,谁都可以牺牲。无论是阉党当政也好,粤党当政也好,钱歉益总能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冯如琨甚至觉得就算现在是满州鞑子占了天下,眼前的这位钱大人照样也能过得有滋有味的。真正鼠目寸光的是或许是自己吧,冯如琨在心中自嘲着想到。不过另一个问题也在他的心中油然而生。钱歉益既然谁都可以牺牲。那他日后会不会出卖自己呢?
冯如琨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而正是这么一点儿细微的变化立刻就引起了钱歉益的注意。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多了一些,钱歉益马上换了一副嘴脸。却见他带着和蔼的笑容上前拍了拍冯如琨的肩膀道:“老夫只是看不贯那些个不识时务者,一时忍不住就感叹了几句罢了。冯大人向来机敏,想必也同老夫一样深有同感吧。”
“是,是。大人所言及是。大人神机妙算真是让属下敬佩不已啊。”冯如琨连忙收起了心中种种想法,以恭敬的态度点头哈腰道。不过他似乎又不想看着钱歉益就这么得意下去。于是怀着一种恶作剧似的想法,冯如琨转而又故意问道:“不过大人。属下还有一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哦,什么疑问?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尽管说吧。”钱歉益好奇的问道。
“是,大人。属下是想若是孙露既不想拥立太子,也不想拥立藩王,而是想自立为帝。这又该如何是好呢?”冯如琨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据他所知,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钱歉益之前的一切盘算都会就此落空。
果然钱歉益听冯如琨这么一说,他刚才还自信的笑容顿时就冻结了。在楞了一楞后钱歉益继而又自信的说道:“冯大人放心。孙露那女人是绝不可能有称帝的想法的。”
当钱歉益等人潜心盘算着新一轮的大计之时,南京城中的另一伙人也在商讨着局势日后的走向。不过比起帝党们密谈时紧张、焦躁而又略带一点儿狂热的气氛来,眼前这几个聚会者显然就看上去要风雅得多。不大的斗室被布置得幽雅清净,一旁的香炉中寥寥的清烟若有若无。雕花的窗户微微开启,偶尔还会有几片俏皮的花瓣偷偷溜进这间清雅的小筑。紫檀八仙桌前围坐的三个中年男子亦是一副神清气朗的模样。
“汤大人的这座园子修得可真不错啊。刚才老夫等人一路行来,重檐迭楼,曲院回廊,疏密相宜,奇峰秀石,真是引人入胜。特别是此处的竹篱小屋,颇有乡也风味。想必汤大人闲暇之余也一定常来此处小惬吧。”对于园林颇有研究的沈犹龙四下环望着这间幽静的园子,忍不住赞不绝口道。
“那里。沈大人真是过奖了。老夫这间陋室怎登得了大雅之堂。倒听说沈大人这次去了趟苏州卖下了一座园子。人道是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想必沈大人的这座新园子一定很精彩吧。”汤来贺微笑着奉承道。
“老夫的那个园子哪儿是什么新园子啊。其实就是苏州阊门外一栋旧宅子,早已年久失修。据说还是明万历年间太仆徐泰时园子。”沈犹龙摆了摆手谦逊的说道。
“沈大人的园子莫非就是时人称颂的东园吧。”一旁的陈邦彦拍案惊叫道。
“正是。没想到陈大人出身岭南对于江南的园林也很有研究嘛。”沈犹龙点了点头回答道。
“其实老夫只是喜好书画。听说东园曲廊贯穿,依势曲折,通幽渡壑,廊壁嵌有历代著名书法石刻三百多方,其中有名的是董刻二王帖。是嘉靖年间吴江松陵人董汉策所刻,历时二十五年,至万历十三年方始刻成啊。”陈邦彦一提起那些石刻他的眼中不由地就留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原来如此。看来陈大人也是同道中人啊。等老夫的园子修缮好后,陈大人一定要赏光来寒舍一叙。到时候你我二人也好一同研究研究那三百多方石刻啊。”沈犹龙抚须邀请道。
“这太麻烦沈大人了吧。”陈邦彦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里。能请到陈大人光临寒舍也老夫的荣幸啊。就怕到时候陈大人公务繁忙不肯赏光啊。” 沈犹龙哈哈一笑道。
“不过,沈大人乃是松江人氏,怎会想到去苏州卖宅子呢。”一旁的汤来贺冷不丁地插口询问道。
“汤大人有所不知了吧。自从吴淞口开了海禁,云间之地已不复当年的清净了。相比之下还是苏州的吴门之地才更适合老夫日后归隐吧。”沈犹龙说罢又悠然地补充道:“就连鲁王殿下不也是将王府选在了苏州吗。”
一听沈犹龙提起了鲁王,陈邦彦的心不由一震。他早就知道今日沈犹龙和汤来贺邀请自己前来绝不只是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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