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风霜1-100





  砰。 
  谢神通踢了列云枫一脚,瞪着眼睛:“编啊,你不是挺能瞪眼说瞎话的吗?怎么没词儿啦?啊,你们只顾着跑,没顾上这条蛇,是不是这条蛇他自己活腻歪了,好死不死,又自己送上门来?” 
  谢神通倒是没有怎么用力,不过踢到身上,还是很痛,列云枫不觉吸了口冷气。 
  谢神通喝道:“说话,怎么不说话,你哑巴啦?” 
  原来是为了这个生气,印无忧心中暗恨谢神通蛮不讲理,你师祖又怎么样,谁说你看见的东西,就非得给你,又不是天老大,你老二,可是强龙不压地头蛇,谢神通的辈分摆着那里,到最后,吃亏的固定是他们这些晚辈。 
  而且他也不会像列云枫那般牙尖嘴利反驳过去,听到谢神通这么问,他倒是机灵一动:“师祖,小枫是被师父罚,三天里都不许说话,所以无法回答师祖的问题。” 
  嗯? 
  谢神通的表情立刻变得诡异起来,好像想笑,又好像奇怪,不过还有余怒未消,上上下下地打量列云枫:“不错嘛,小兔崽子,你挺有本事哈,你给你师父灌了什么迷糊汤了,居然转了性子,都不舍得对你动家法了,几天不说话就完了?起码也得让你几天不吃饭,饿死你这个小兔崽子。” 
  他说着话,眼光落在澹台梦的身上,不觉一惊。 
  见他眼光有异,列云枫也看过去,澹台梦只是慵懒地靠在印无忧的手臂上,脸颊上有微微的桃色,浅浅地笑意依在,可是感觉她撑得十分辛苦。 
  列云枫蹲下去,一搭澹台梦的脉搏,刚刚触及澹台梦的手腕,就感觉她的肌肤,幽谷潭水一样寒凉,平日里,澹台梦也是体寒微凉,尽管这种变化不是特别明显,但是体表的微变,皆因为体内脏腑出了问题。 
  方才澹台梦服下的乃是至烈至热之物,怎么在身体的反应上,反而更加寒凉? 
  列云枫心中隐隐不安,谢神通忍不住又踢了他两下,因为蹲在那里,这两下埃得更加结实,印无忧不觉恼火:“你虽然是我们师父的师父,也不能乱发脾气,我们又没有惹到你。” 
  砰。 
  谢神通跳过去也踢了印无忧一下:“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起来,小兔崽子,你不服气,跟小玄子说去,让他把老子逐出门墙,要不你们自己卷铺盖走人,我就是愿意乱发脾气,你碰上算你倒霉,有法子想去,没法子死去!” 
  谢神通的身形得有多快,印无忧根本无法躲开,一阵酸痛,不觉气急。可是,他还真的不能和谢神通动刀动剑,眼中满是怒火。 
  谢神通一弯腰,把澹台梦抱起来:“你们两个,跟我走。” 
  印无忧怒道:“把沧海放下,不用你管。” 
  他说着要去抢人,谢神通抬腿就踢,印无忧闪身避开。 
  谢神通嘿嘿冷笑:“好你个小王八蛋,居然敢躲,好啊,你不跟着我也好,我知道连小玄子都不舍得打你们,那就过两日在百年庆典上见,让所有人都看着你们两个被打板子,到时候看你还听话不听话。” 
  你。 
  印无忧一时气急语堵,看谢神通的行事为人,这种事还真保不准会做得出来,不要说当着那么多人挨打,就是当着张浦叶梧他们,也实在是丢人之极,上次就是在师兄弟面前,被澹台玄用面条打了一顿,还让他尴尬了好些天,好在没有人用这事儿取笑他,不然他真的感觉无地自容。 
  谢神通哼了一声,抱着澹台梦在前边飞纵,身形如鹰隼,矫健飞快,列云枫示意印无忧不要和谢神通顶撞,跟着后边。 
  别看谢神通抱着一个人,仍然是遥遥领先,还会很不高兴地吆喝他们快点儿跟上,转眼到了谢神通闭关的玄天洞。 
  一般的洞府,都是依山而入,或者在山脚,或者在山腰,这个洞却是十分奇怪,它也是挨着山,四面是山,悬崖峭壁,刀削斧凿一般,峥嵘巍峨。山间有一方三四十亩的空地,空地上边,奇石嶙峋,从东西南三面的山上,都有飞瀑湍急而下,在山谷上积出一片汪洋,这水幽凉寒冷,清澈见底,水中的砂石都看得清清楚楚。 
  玄天洞的洞口,就在这平静的潭水中,一方比较突兀的奇石之上,谢神通抱着澹台梦,施展登萍渡水的功夫,从水面上掠过去,来到洞口。 
  列云枫和印无忧也跟着过来,到了巨石之上,洞口是直上直下,黑黝黝地见不到底儿,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只觉得阵阵彻骨凉气,从洞里飘散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潭水如此之冷,不过还没有结冰。那洞中的寒气,比潭水还冷。 
  谢神通哼了一声:“发什么呆,我住在水里很奇怪吗?” 
  他说着话,先跳了下去,转眼就不见了行踪。 
  列云枫和印无忧跟着也跳了下去,他们看不到洞下究竟有多深,只觉得一直向下坠落,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寒气越来越重,而且一直都没有到底的意思,下边不但有寒气,还有水声,难道底下是暗河? 
  列云枫立刻弹出扇中之剑,用力掷向洞壁,他的剑乃是切金断玉、削铁如泥的利刃,听得噗地一声,扇子插入洞壁,列云枫用力踢了印无忧一下:“小印,抓住。” 
  印无忧身子弹起,不过用脚勾住了扇子,伸手就抓住了列云枫,两个人挂在那里晃来晃去。 
  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时已然适应了洞中的黑暗,好在洞口还有光线投进来,列云枫低头一看,在脚下还有三丈多高的地方,果然是地下的暗河流过,河水湍急,水声幽咽。这洞是直上直下,洞底竟然是暗河? 
  如果真的如此危险,谢神通怎么还放心他们下来? 
  方才听到了水声,列云枫知道印无忧不会水,情急之下,才掷出兵刃,现在转念一想,谢神通不可能让他们涉险。 
  再仔细看去,地面上有着凹凸不平的反光。 
  这种反光和水面的反光不同,水面的反光应该起伏不平,这洞底的反光比较稳定,而地下暗河,多半黝黑发暗,不能反光,还有从河流湍急的速度看,声音应该更响亮,现在响得有些抑闷。 
  哼,进来吧。 
  终于在对面的洞壁上,开了一道门,谢神通探出头来,招呼他们。 
  列云枫先纵身过去,印无忧折下身形,双手握着扇子,用脚尖一点洞壁,将扇子拨出来,人也借着一蹬之力,纵身进去。 
  嘎啦一声,石门闭合。 
  这洞壁的石门之后,依然是弯曲幽深的隧道,洞壁上都有细细的水珠渗出来,隧道格外潮湿阴冷。从感觉上,他们是在往上走。而且越走越高。 
  又转过好几道弯,眼前忽然豁然开朗,能有十间房子大小的大厅出现在眼前,这个大厅也是个偌大的石洞,洞顶悬挂着形态各异的钟乳石,有的还在滴水,有的和地上的石笋已然连在一处。 
  大厅里边居然十分明亮,光是自然的光线,是从洞顶的裂缝处射进来,这条裂缝纵深而狭长,几乎贯穿了整个大厅的顶部。 
  石头大厅里边有桌椅床铺,不过这些都是就地取材,都是石笋加工而成,是将地上的石笋打磨抛光,看上去有些神仙洞府的意味。在一角还有石柜炉灶和一些日常用具,因为谢神通在此闭关,常常一住就是年余。这里边可以贮藏东西,经久不坏。 
  可是澹台梦在哪里? 
  印无忧四下寻找,也没有看到澹台梦:“沧海呢?” 
  他也不叫师祖,口气也特别生硬。 
  谢神通喝道:“印无忧,印别离怎么教你的?” 
  印无忧冷笑不语。 
  谢神通哼了一声:“你们最好乖乖地在这儿把饭给我煮熟了,不然我把澹台梦关一辈子,让你们永远见不到她。” 
  谢神通神色严峻,不像是玩笑,一提到澹台梦,印无忧就强横不起来了。 
  桄榔一声,谢神通掀开旁边的一个石头柜子,里边是米粮蔬菜,然后打开另一个石头柜子,里边居然是水,冰冷清澈的水。 
  水,应该是活水,犹自打着旋儿,阵阵的寒气从水面扑来。这地方应该是处泉眼,或者是人工开凿的水井,却在外边修砌了一个石头柜子。 
  谢神通拍了下列云枫的肩头:“小兔崽子,你的底细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好好给我做顿吃的孝敬孝敬我,堵住我的嘴,今天的事儿,我就不告诉你师父。” 
  他说着,转身瞪了印无忧一样:“小兔崽子,你等着,早晚我去找印别离去算账。” 
  谢神通身形一飘,步法极快,到了东北角,顺手推开了一道石门,闪身进去,随即关了石门。 
  在石门开合的瞬间,印无忧和列云枫都看见了澹台梦,好像躺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因为石门开关得太快了,他们只瞧见澹台梦微微闭着双眼,十分倦怠和痛苦。 
  印无忧冲到石门前,可是再推,却推不开了,他用力所有的力气打门,石门纹丝不动。 
  列云枫过来:“小印,师祖在帮梦儿的忙,不要打扰她老人家。” 
  印无忧一把抓住他:“小枫,告诉我,为什么要吃蛇胆?沧海到底怎么了?” 
  列云枫微微愣了下,怎么和印无忧说,说澹台梦中了邪神之降,除死无解? 
  印无忧一字一顿:“小枫,你要敢骗我,我们绝交。” 
  在心中犹豫了片刻,列云枫还是决定不说,他心中始终对邪神之降没有绝望,对澹台梦没有放弃,一定会有办法,一定能解得了澹台梦的邪神之降。到时候,云开月明,这段伤痛就成了过眼云烟,何必再多一个人陷入伤痛之中? 
  如果,如果澹台梦真的命乖运舛,红颜多劫,无法逃脱香消玉殒地宿命,就更不能让印无忧知道,如果澹台梦真的会像一场梦,悄然而逝,那么活得的每一天,都该让她快乐。对于澹台梦而言,让她身边的人不要为她的离去而伤痛,不要为她伤心落泪,就是最大的快乐。 
  列云枫平静地:“小印,你想想,我会拿梦儿的安危开玩笑吗?她只是寒凉积弱,我用的那些药物,也是清淤补气的东西,就是因为她天生体弱,估计那蛇胆和药性太烈,她的体质无法承受,就像我们练功,太急于求进,欲速则不达,师祖一定是用内功为她引导气脉,疏导经络,如果真的有大事,师祖能不招呼师父吗?” 
  印无忧听列云枫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说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感觉不安,想了又想,仍然找不出列云枫话中的破绽。 
  列云枫道:“小印,如果你连我的话都不信,可以去问梦儿,如果小师姐说的和我不一样,不用你动手,我自己自决谢罪。” 
  列云枫说得如此郑重,印无忧不再怀疑,心中叹息,是不是自己太关心澹台梦了,才如此疑神疑鬼? 
  看印无忧的神色,是相信了自己的话,列云枫心中一阵痛楚,说谎,本来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尤其对自己最好的兄弟和朋友说谎,心痛,不安,愧然,都在心中翻腾纠结着,但脸上依旧笑呵呵地:“好了,小印,这个师祖,我们得罪不起,好是准备好了东西,孝敬他老人家吧。”   
  骤雨狂风晚来急   
  人,是冲进来的,带着一股冷厉的风。 
  桌上的烛火,被这个人衣裙破空的风,吹得摇曳明灭。 
  寒汐露。 
  那条描花金丝蟒鞭拿在手中,寒汐露横眉立目,满面寒霜。 
  这些日子,她似乎已经忘记杀人是怎么一回事儿,这条蟒鞭,也弃用了多时,有时候拿出来只是擦擦而已,心中无比疑惑,就是这条鞭子,夺去了很多人的性命,可是自己为什么要杀他们? 
  那些人,本是素不相识。 
  为了金钱吗? 
  开始的时候就不是,因为叶知秋是天下知名的杀手,所以她不能成为叶知秋的拖累,她也要一朝名动天下知,也要成为数一数二的杀手。她要成为叶知秋的骄傲,没有想到,叶知秋离她反而越来越远。 
  她不知道原因,恍惚而慌乱,本来好好的一段美满姻缘,究竟哪里出了纰漏? 
  当她知道有萧念儿怎么一个人时,又惊又怒,不能自己,还带着深深的恐惧,那时节,常常寝食不安,尤其叶知秋的决绝,让寒汐露陷入困境。 
  当时的寒汐露不但是个年轻的杀手,还是老谷主的徒弟,所以她可以挑选任务。每次她都选最难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她渴望挑战也渴望死亡。 
  当时间慢慢流逝,雪慢慢长大,寒汐露已经很少杀人了,可是这条鞭子却常常在雪的身上留下累累伤痕,那些深深浅浅的疤,会光洁如初,只是心头的伤,是否能够平复? 
  很多秘密,曾经向巨石一样,压得她无法透气,当她将那些沉埋多年不愿触及的往事一口气说出来以后,事情却超乎她的想象。 
  她以为,知道了真相以后,雪会离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