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风霜1-100
列云枫看着尚药局旁守卫的侍卫太监们一个个露出倦怠,心中就不知不觉想起姑姑秦思思和哥哥秦谦时常谈论起来的江湖宜忌,心中暗暗得意,他们说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现在自己困住王府里边,受到诸多限制,早晚有一天去闯荡江湖,那时节自己可是满腹的江湖阅历,一定所向披靡。
小太监靠在门口打盹儿,这一班侍卫巡逻过去,另一班侍卫还没有来,列云枫看准了这个机会,仗着轻功,几个跟头,翻了过去,然后用沾了迷药的手帕,堵住了靠门太监的嘴 ,两个小太监脑袋一歪,睡得更沉了。
尚药局的门现在锁着,列云枫掂了掂锁头,看看簧口,心中不是特别有把握能用弄开它,于是溜到窗户下边,用铁丝探进了窗户的缝隙,勾开了里边的机括,然后推开窗户,翻身进去,再将窗户关好。
尚药局他来过多次了,那些珍稀的药材放在哪里,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所以列云枫也没有犹豫,直接奔到后边,那个地方通风最好,好几个锦装的盒子整齐摆着,里边装的是百年老参。
吐吐舌头,列云枫心中窃笑,然后手脚麻利地从怀中拿出个油布包裹来,里边裹着浸泡后又烘干的白萝卜,经过多次的修剪加工,又染了几次颜色,看上去和人参也相差无几,他打开盒子,盒子下边放着木炭,为的是吸潮防腐,里边垫着黄绫子,黄绫子里边还有油纸包着,列云枫把里边的百年老参拿出来,然后把自己准备的萝卜放进去,依旧按照原来的样子包好了。
连着打开了三四个盒子,将里边上好的百年老参都裹进了自己的包裹,然后揣进了怀里,听听外边,已经没有动静,时辰尚早,列云枫四下看看,不知道还应该顺路拿点什么出去,也不知道汨罗姐姐还需要什么药材。
列云枫想着,刚翻了两块牛黄出来,还没有想自己怀里边放呢,就见大门哐地一声被踢开了,一个大太监带着几个侍卫冲进来,那个大太监还叫着:“老天保佑,阿弥陀佛,可叫咱家拿住了,好你个小贼,你可把咱家害苦了,给我……”
开始的时候,列云枫吓了一跳,后来听这个大太监嚷嚷着,听出来是监管这个尚药局的大太监周公公,也就放心了,反而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哈哈笑道:“周公公啊,这么早就当值了,没吃饭呢吧?”
周公公一看是列云枫,立时头痛不已,他这尚药局丢了好几回东西了,都是市面上难买到的药材,虽然这些东西缺了一些,对皇宫里边也不是什么损失,他这边也有耗损的份额,可是他管着的尚药局丢了东西,这件事儿传出去可是件丢脸的事情,会有人以为他是监守自盗,所以他请了几个值班的侍卫躲在外边准备捉贼。
依着周公公的经验,这些东西多半是那个宫里的小太监偷来,或者送给相好的宫女,或是拿出去卖几个钱,所以他就在外间守着,看看究竟是那个宫里边的小太监偷东西。
这一连守了三天了,到了早晨的光景,困得不行,恍惚有个人影晃了晃,周公公精神起来,过来一看,两个小太监睡得死沉,揪着耳朵都不醒,便知道有鬼了,仔细看看,窗台上边有痕迹,周公公怕吓到里边的人,再从后边窗户走脱了,于是叫两个侍卫到后窗堵着,他才轻轻开了锁,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里边的人居然是小王爷列云枫。
前两日是慈惠皇太后的生日,靖边王爷、王妃进宫贺寿,皇帝让列云枫也跟着进来,王爷王妃回府后,皇帝没让列云枫回去,就跟着他在勤政殿里边对弈闲话,晚上就留宿在那里。以前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常到靖边王府去,他比列云枫大了十岁多,喜欢带着这个淘气精灵的孩子玩,现在登基为帝,政事繁冗,心情郁闷,更怀念以前的生活,所以常常会叫列云枫进宫来,陪他几日。
周公公愣了愣,哭着脸行礼:“小祖宗,怎么是您啊,您哪里不好玩,逛到这里做什么?老奴可没有得罪您,您怎么和老奴开这个玩笑啊?”
列云枫笑嘻嘻地:“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也值得哭丧个脸,都是些白放着发霉的东西,与其用来养虫子,还不如我拿去玩玩,你不用害怕,我跟你见皇上就是了。”
听列云枫如此说,是答应担下这个事儿来,周公公的一颗心才落了地,连连施礼:“多谢小王爷,多想小王爷口下超生啊,您身份尊贵,就径自走了,老奴也不敢拦你,其实小王爷也是一时兴起,好玩而已,皇上也不会怪罪的。”
列云枫也不理周公公的阿谀谄媚,心里好笑,明明偷东西的是我,这个捉贼的反而围着做贼的打躬作揖,百般央求,他心中只想着怎么摆脱这些人,好早点把人参给栾汨罗送去,汨罗姐姐说城外有很多人都染了伤寒,急需这些药材。
跟着这几个人到了寝宫,皇帝洗漱已毕,换了朝服,刚刚走到院子中间,听执事的回禀,也没进去,就坐在院子当中,把众人召进来一问,说是列云枫跑到尚药局里边去偷东西,不觉又气又恨,瞪着跪在地上的列云枫发狠:“混帐东西,你做小王爷做腻歪了,居然跑去做贼,你们靖边王府里边没有药材吗?还是京城里边的药铺都关门大吉了,为什么非到朕的尚药局里边去偷?”
列云枫先是不吱声,后来被问得紧了,才小声道:“我们府里边的人参都吃没了,外边的铺面上没有什么好成色的人参,还有黑心的东西用萝卜泡制了冒充人参来卖,我看尚药局里边的药材都是举国最好的,所以……”
啪,皇帝一拍桌子:“你们府里的都吃没了?你把人参当饭吃吗?真的没了,为什么不直接和朕要?却去干这些偷摸的勾当?岂有此理,来人”
其实,那些百年老参能值几个钱儿,还没有放在皇帝的心里,只是可能列云枫居然想到去偷,他心里是很忌讳这个偷字,所以故意板着脸,要借机吓唬吓唬列云枫,知道这个孩子仗着自己宠信,宫里朝里也深知这一点,很多人千方百计拉拢巴结,想攀着列云枫,好让这孩子在自己跟前多说好话,列云枫倒也痛快,谁送的礼都照单全收,然后就全数转给皇帝,皇帝赐给他他就收着,皇帝一文不给,也没见他有什么不乐意,所以皇帝也琢磨不透列云枫心里想着什么,大约是这个孩子还小,不知道金钱的用处,所以更怕列云枫沾上什么改不了的毛病,才传板子条凳,作势要责打列云枫。
一看太监们抬凳子的抬凳子,拿板子的拿板子,列云枫心中急了,多大的事儿,也值得如此大做文章,栾汨罗在宫墙外边还等着呢,自己要是被打了板子,还怎么出去啊,他看看皇帝的神色,不想是怒不可遏,于是机灵一动,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万岁欺负人,我拿那点儿东西,给钱就好了,不行我给双倍的,为什么要打人?”
皇帝差点气乐了,一拍书案:“给钱?你当朕是开药铺的吗?你有钱朕有货?王爷平时没教导你吗,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不告而取谓之偷,你那些书读到哪里去了,来人,给我绑起来,打二十板子,就在这里打。”
他也没有吩咐重责,还要在这里看着打,太监们也就明白了,皇帝只是要给列云枫一个教训,没有安心重责他,一个拿着板子的太监过来,躬身道:“小王爷,奴才得罪了,请吧。”
列云枫赖在地上不起来,然后一把抱住那个毛竹板子:“万岁,枫儿以后不会胡闹了,现在快到上朝的时辰了,不要为了这些小事耽误了正事……”
皇帝看他耍赖,道添了几分气:“别和他废话,把他拖过去,朕看着打完再上朝。”
圣命一下,谁敢不听,那个太监就要拽列云枫,列云枫一把抢过他的板子,急道:“就算要打,我偷东西的是手,换个戒尺好不好,这个板子,比我还高,一板子下去,我就扁了!我去找戒尺!”
他说着话,一把抢过板子来,把个太监吓了一跳,列云枫抱着板子,冲着墙边就跑,然后几步纵起,借着板子的一撑之力,嗖地跃上了高墙,那板子啪嗒一声落地,他顺着高墙跳到了房脊,往后边就跑。
大约事发突然,他都跑过两道门了,才听到皇帝怒喝:“把那个小畜生给我抓住!”
列云枫加快了步伐,飞快地跑,忽然一下子从高墙上跌落下来,浑身酸痛,然后听到破空的声音,好像是藤条抽打下来的声音,身上痛得更厉害了。
三十,三十一……
有人数着树木,啪咻,啪咻,破空声尖锐犀利。
不对啊,那次去尚药局偷人参,明明是跑出了皇宫,把东西给了汨罗姐姐,自己当时没敢回去,想着等皇帝气消了些再去请罪,结果回到王府里,皇帝居然也在那里等着呢,害得自己挨了一顿家法藤条,趴了好几天才起来,难道现在自己在王府里边?
也不对啊,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回父亲列龙川也生气了,都没用家仆掌板,他直接拿着家法亲自掌刑,每下抽到身上,都像是揭去一层油皮一样,可是列云枫又不敢在父亲的杖下哭叫求饶,只能硬生生地忍着,忍得实在辛苦,最后还是皇帝求请放了他。
难道挨一场打也会挨好几年吗?
自己在做梦?自己不是在藏龙山吗?那是师父澹台玄在打自己,不然身上怎么这样痛?好像也不是,澹台玄还没有下过这样重的手,会让自己感觉半死不活,恍恍惚惚,是哥哥秦谦?
哥哥就是那次自己无心毒死了人,才肝火大盛,把自己吊起来,连打都打了,直接用烙铁烫,其他的时候,就是生气也不会下这样的手。
静了一会儿,确定听到的鞭打声不是幻觉,真的是有人挥动着长鞭在打人,漫天都是金色的鞭影,翻卷绽放成一朵一朵金色的花瓣形状,甚是好看。
然后嗅到了满屋的药香,里边人参的味道特别浓郁,只凭着这股味道就可以断定,药汤里边的人参恐怕不止有百年之龄,恐怕是千年参王。
就在药香里边,还有一股无法压制住的香气,特别奇异的香气,这股香气仿佛可以无孔不入,直冲肺腑,摄震心神,列云枫闻得出来,这是罂粟的香气,当日在极乐散里边就有罂粟的成分,罂粟入药可以止痛,可是如果剂量过大,或者服用时间长了,就会变成毒瘾,久而服之,形销骨立,最后送了性命,所以当初他想吃一颗极乐散,都差一点被澹台玄扇耳光。
被人打到脸色的巴掌,远比打在身上的藤条更令人羞愧难堪,尤其第一次在街上,看到澹台玄掌掴萧玉轩,他就猜到这个老头和姑姑比较相似,懒得动手拿家伙,直接就会一巴掌打过来。
有人在熬药,他受伤了吗?是熬给他吃的?
他吃过了吗?
他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眯着一条缝儿,感觉这个地方十分刺眼,浑身痛到要碎裂了一般,竟然动也不能动,现在只怕一根羽毛落到身上,都会让他痛不欲生。
到处都是亮晶晶的水晶,低头看自己这张床,居然也是水晶制成,头下的是汉白玉的玉枕,身下铺的是用银丝穿就的玛瑙和玉片,冰凉入骨,身上盖着的仍旧是银丝金缕编织成的被子,上边镶嵌着的除了玛瑙玉石,还有五彩水晶。
我死了?
列云枫忽然想起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心急,不知道印无忧和澹台梦现在是否安全了,都说人死了会变成鬼,那我现在是不是鬼?如果真的变成了鬼,应该轻飘飘地,可以穿墙越壁,不是可以帮着澹台梦和印无忧吗,怎么自己动不了?
他努力地侧下头,终于看清楚了,在地上中,有个女子背对着跪着,挺直着脊梁,她褪下的雪裘堆卷在后腰处,露出羊脂玉一样的玉背,如果不是背上纵横交错的红色丝线状的痕迹,几乎和玉雕无意,根本不像是人的肌肤。
啪咻,又一下抽下去,那玉般晶莹透明的背上,又多了一丝桃花般鲜媚的殷红,痕迹是细而卷曲,好像桃花美丽的花蕊,她整个背部的痕迹都错落有致,都印在皮下,泛出慢慢晕染开的嫣红,那些卷曲的红线丝痕,好像一支支皑皑白雪里边绽放的寒梅,惊艳绝美。
列云枫瞥了一眼,忙转开视线,最初还以为是有人泄愤,在抽打一尊玉雕,可是眼看着红痕印出,方知是真人,非礼勿视,他有些窘然,转眼再看那个打人的人,也是背对着他,穿着银丝织成的衣裳,无风自动,飘飘欲仙,单从身形体态来看,玉肩如削,蛮腰盈握,婀娜娉婷,长发飘飘,垂到腰际,年纪应该只在十五六岁,连打人的姿态都是极为优雅,虽然看不到正面,但这背影也风华无限,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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