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洲狂澜
因此了望的水手只是应付式的观查而已。
“这东西可真神奇。”
屠龙子云放下手中的长筒,向任迁道:“墨蓉姐姐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巧匠,竟然能造出这等神奇的东西。”
任迁也放下手中长筒,这个由一根空心铁管再加上两块凹凸不平的琉璃构成的东西是墨蓉为和平军制的侦察敌情之器,她取了个名字为“千里镜”,虽然琉璃本身透光并不十分理想,但用来看船这样的大物件是足够了。因此,在倭人了望水手看见他们之前,他们便先发现了雨之丸。
“屠龙都督可以下令了。”任迁勉强一笑,与屠龙子云的心情舒畅相比,他要沉重得多。
那一日凤九天步步紧逼,迫得他不得不向李均自荐,愿意随同和平军水师进剿倭人,并将自己深思熟虑的计策详细说明,这才得到李均首肯。任迁深知若不能取胜倭人,和平军只怕立刻会挥师北进攻灭苏国,因此不得不全力以赴,好为苏国争到一段休养时间。但这样一来,只怕自己要与和平军捆得越来越紧了。
屠龙子云向船员们下了命令,海龙号与随后的五艘战船都改了方向,这一战力求完胜,不能让敌人逃走。
当雨之丸号发现迎面两艘挂着苏国水师旗帜的战船时,屠龙子云再次下令:“满帆,全速!”
海龙号划破碧波,掀起洁白的浪花,象鱼一般冲向雨之丸号。倭人骄横,向来不将神洲各国水师放在眼中,因此也不畏惧,而是做好了迎战准备。
“放箭!”
双方同时下令,雨之丸上的倭酋冷冷一笑:“神洲人果然不懂海战,不知两船夹击,冲上来与我接舷作战,却在那浪费弓箭。”
“神洲人胆小,不敢与我们拼命,我们何不冲上去?”一倭贼问道。
“先等等,此刻神洲人自以为二打一,士气尚高,稍过片刻他们发现对我无效,畏我之心一起,那时再攻他便会势如破竹了。”
屠龙子云在海龙号上也是一皱眉,双方的箭矢大多都落在船板之上,对射了一阵子也不曾伤着人,这样的战斗,实在是无趣。
“依我以往经验,倭贼应立刻冲上来才是。”屠龙子云道,“任先生,是不是倭贼看破我们计策了?”
“若是看破我们计策,他立刻会回船逃走。”任迁道,“都督,你下令我船稍稍退却。”
海龙号与另一艘和平军战船忽然转了帆,向两侧离开,倭酋大喜,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久劳无功,神洲人便会想逃走。满帆,追那艘挂着大旗的。”
雨之丸号紧紧逼向海龙号,倭贼的叫骂声在风浪中依然清晰可闻,已经有水手将倭刀含在嘴中,抓住缆绳准备荡过去。双方疾行之中弓箭都失去了准头,因此大多数水手都弃而不用,作好白刃战的准备。
“砰”一声,两艘船撞在一起,好在海龙号在相撞之前侧了一侧,不曾被雨之丸船头的撞角直接撞上。两艘船都巨烈晃动起来,未等船稳住,倭贼手水便呼喝着向海龙号跃过来。双方白刃相交,刹那时战成一团。
“杀!”
就在倭酋仰天大笑,以为海龙号落入他手中之时,一声暴喝如雷震耳,让他笑声嘎然而止。
屠龙子云提着宝刀突了出来,任迁缩在士兵之后跺了跺脚,若是再等片刻,对方便退无可退,但屠龙子云却等不及。
“升帆!”任迁下令道,海龙号桅杆上那面苏国水师旗帜落了下来,一面巨大的紫色龙旗取而代之。
“糟,是和平军!”
倭贼愕然看着这变化,和平军与倭贼在陆上海上激战数次,因此倭贼中都知神洲新出来个和平军相当难缠,如今眼见弱敌忽然变成了强敌,士气不由一抑。
“退!”倭酋当机立断,若是和平军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方才示弱只不过是诱敌之计,定要在对方计策全面发动之前摆脱这种接触状态。倭人在他命令之下纷纷后退,但和平军战士紧随而来,倭酋咬牙道:“斩断缆绳,收舷!”
原本钩住两船的缆绳被纷纷斩断,雨之丸号也不顾尚在海龙号上的倭贼,便要脱离战场。海龙号上的倭贼眼见无法回到自己船上,个个有若疯狂,挥着倭刀大声咒骂。
“弃刀不杀!弃刀不杀!”和平军水师用仅会的那几句倭语大叫,但这些倭贼有如困兽,全然不将和平军的呼喊放在心中,不要命地向前突了过来。几个和平军战士以为大局已定,正有些泄怠,给他们一冲,当即倒了下来,
“截住船,杀绝!”屠龙子云大怒之时,忽然听到后船任迁高声道:“不要同他们纠缠,立即去追敌船!”
便是在这鲜血染红的甲板之上,屠龙子云仍能觉察到任迁话语中的恨意,看来这个参谋对倭人之恨,已经深入骨髓了。屠龙子云原本觉得杀这些倭人无须自己动手,此时也被任迁怨气所染,亲自提刀突入倭贼中,其余和平军将士也以怒为剑,合围了上去,这数十倭人倒也硬气,竟无一人屈膝,最后留下的尸体,个个都是身被十余处重伤的。
雨之丸号舍弃攻上海龙号的同伴全力逃走,但原本绕开的另一艘战船此时截了过来,雨之丸船较小,转向比和平军战船轻便,因此再次调转船头,借着西风便加速而去。
眼见可以离开险境,倭酋长出口气,此次和平军水师出现在关原岛附近,实在是出人意料,若是能将这个消息带回关原岛,聚力灭了和平军有限的水师,若者乘和平军水师在此之际去掳掠狂澜城,都能大长倭人威风,小小挫折,算得了什么?
他心中暗自盘算,忽然眼前一黑,只见三艘挂着紫色龙旗的战船横在他归路之上,雨之丸号已经落入包围之中!
“为何神洲人早有准备,难道我族之中有神洲人的间细?”倭酋呆了一刻,绝望地想。
“这就好了,有这雨之丸,我们便可以依计行事了。”
任迁踏上雨之丸号,水手们在清洗甲板上的血迹,将倭人的尸体一具又一具抬到一起。若不是为了完整无缺地夺取雨之丸号,原本无须付出数百人的伤亡代价。
“任先生妙计,这一次要叫倭贼吃个大大的苦头。年看都是他们来打劫我们,如今我们要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了!”一个夷人将领咬牙道。
屠龙子云有些不安地看了任迁一眼,他方才抢先下令杀出,几乎让雨之丸号逃走。以和平军实力,若是在陆上与倭贼全力相较,胜负各半,若是在海上则只能勉强自保,但此次李均下达的命令,却是要主动出击倭贼,若不出奇计,多半是来送死。因此,屠龙子云深知雨之丸若成功逃走,和平军整个计策便尽数破败。
“将倭贼的四尸全斩了!首绩也割下来!”看着满地狼籍的倭贼尸体,任迁忽然道。
将士们吃了一惊,纷纷停下手望向任迁,只见任迁脸色如常,丝毫没有极怒的样子,但这毁坏死者尸体之命令,确确实实是他方才说出的。
“这些倭贼祖祖辈辈积下的神洲血债,便是举东溟之水也无法洗尽。”看了众人迟疑的神色,任迁道,“我神洲各族与他倭人何干,向来不曾夺他一寸之地要他一分之银,相反无论是造纸烧瓷铸铁甚至文字,都尽数传授与倭人,可千百年来倭人以怨报德,烧杀淫掠罪恶滔天,因此无论如何对他们也不算为过。”
他的一番话释过了将士心中的疑惑,更激起同仇敌忾的怒火。和平军水师大多数是夷人,这些世代生活在海畔的人与倭人是死敌,他们所受倭人掳掠之痛也远甚于内陆的常人,因此下起手来分外干脆,不到半日时间,倭人的尸体便全被肢解抛入海中。
“好,这样便真的无一人漏网,也不怕倭人发现海面上的尸体了。”眼见这些碎尸引来大量肉食鱼类,任迁微微一笑。他也知人死后无知无觉,碎尸纯属暴虐之行,但一来可以让将士痛恨之心高涨,二来让相对较弱的和平军水师也能狠起心肠杀贼,三来又毁尸灭证不虞倭人从尸体上推断出和平军来袭,有了这三样好处,便是落了个暴虐之名他也认了。
※※※
“大元帅,我想去见一见秦千里。”
在离开之前,西门让忽然对柳光道。
“无论如何秦千里我是不能放的,我可以免他九族,但他全家也要治罪。”柳光皱眉道,“西门大夫向来与秦千里不和,为何要去见他?”
西门让沉吟了会儿,道:“我想去问秦千里一事,还请大元帅恩准。”
“若是为你自己之事,你决不会说出请我恩准之语。”柳光呵呵笑着拍了拍西门让之肩,“西门大夫,我意已决,你见秦千里可以,但不要再劝我了。”
西门让抬起头想要再说,柳光已转过身去,显然不欲再谈此事。西门让长叹一声,默默行了一礼出了门去。
他离了大元帅府便直接来到天牢,随同的帅府武士拿出柳光帅令,看守天牢的士兵才放西门让进了牢房。
“你来做甚?”
一见到西门让,秦千里双眸怒睁,道:“你不去向柳光老贼献计夺你君父之国,来我这里做甚?”
“你们且离开。”西门让将周围的人支走,连柳光派来的武士也都退出了天牢。关上门后,天牢之中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唯有秦千里粗浊的呼吸声还证明这里尚有人在。
“你到底想做什么?柳光让你来审我么?还是你想来看我下场?”秦千里终于挡不住对黑暗的恐惧,大声喝问道。
“秦大人,你我二人虽然一向不和,但我西门让是何等人物,你应心知肚明。”西门让幽幽的声音自黑暗中传了过来,秦千里瞪大眼睛,也只能看到他模糊的影子。
“你西门让确实不是落井下石之辈。”秦千里喘息了几声,终于平静下来,他道:“西门让,你想对我说什么?”
西门让向前靠了靠,道:“秦大人,我此次来是心中有一问百思不得其解。”
“你问吧,我已是将死之人,凡当说者知无不言。”
“秦大人,为人臣者,是应忠于君还是应忠于国?”
西门让的问题令秦千里愣了一下,半晌后他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为人臣者心中,君与国原为一体,忠君便是忠国。”
“若是君王无德无能,上不体念天地慈悲之心,下不顺应黎庶仁恕之欲,所用多为奸邪,所行大半残暴,为人臣者当如何?”
秦千里冷冷一笑:“死谏。”
“秦兄当真作如是想么?”
秦千里沉默了,那死谏二字不过是脱口而出,原本就不曾细想的。又过了片刻,他缓缓道:“西门让,你究竟想问什么?”
“若是死谏有效,那么为人臣者原本不应爱惜自身畏惧一死。但若是死谏不但无效,而且任由那君王下去,必将使百姓陷于水火社稷濒临崩溃,为人臣者又当如何?”
秦千里身体颤了一下,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西门让看不清他的脸,也无意去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接着问道:“是为得忠臣之誉而忍看生灵涂炭,还是为民请命落下个贰臣之名?”
两人都屏住了呼吸,在黑暗中沉默下来,半晌过去,秦千里苦笑道:“若不是我献计大王容纳柳光,一切都不会如此。”
“请秦大人解我心头之惑。”西门让的声音很空洞,似乎是从远处传来的一般。
“我错了,所忠者应是国而非君。”秦千里长长叹息,“谢谢你来看我,西门兄,我大陈国便托付与你了。”
“唯尽忠耳。”西门让慢慢道,他起身向秦千里行了一礼,“谢谢秦兄。”
望着西门让模糊的身影移向门口,秦千里禁不住泪飞如雨,大叫道:“西门兄!”
西门让停住脚步,缓缓转过头来,道:“秦兄,还有何事?”
秦千里将话又吞回肚子,低声道:“辛苦了,好自为之……”
陈国武德二年一月二十八日,这一夜穹庐草原之上晴空万里,东溟关原岛外也是碧空如洗,唯有陈国国都洛郢,寒风凄切,细雨绵绵。在斜风细雨中,陈国御史大夫没有乘上轿子,徒步离开了关押着他曾经的敌人的天牢。
“风雨啊……红色的风雨……”
在大街之上他喃喃自语,却没有人能听见。
第五卷 第三章 火海
早晨总是一日之中最重要的时间,也是最忙碌的时间,不仅要洗漱,要填饱空了一夜的饥肠,要盘算一日之计,还要同睡个回窝觉的懒劲儿作争斗,也正是因此,凌晨是防备最为松泄之时。
雨之丸号在薄薄的晨雾中显得有些朦胧,但在港口了望的倭人还是认出这船,虽然有些诧异为何前两日才出海今天回来,但传出的信号仍是“正常”。
“任先生果然妙算,倭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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