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洲狂澜
“起网!”城上守将为屠龙子云,他见事不妙,立刻命令道,自城头烽火台上,一层儿臂粗细的铁链网铺撒开来,将城上薄弱处与士兵囤守住都护住,半空中落下的巨石砸下这些铁链组成的“鱼网”之中,发出叮叮当当之声,要么碎裂,要么就缓缓从上面滚下,却无法对这网下的士兵与城墙造成大的伤害,只是砸碎了一些器械。
但火弩就要麻烦得多,不唯其射程要较之投石更远更有穿透力,而且这上面涂着的厚厚油脂在点燃之后,足以引着一切可以引着的东西。虽然在设计城防之时,墨蓉就严令距城墙附近不得有木制建筑,却也无法护住所有士兵。不时有和平军战士被自铁网间隙穿过来的火弩刺透,火焰在他身体内都燃烧不绝。
城下是无法见着城上升起的网的,因此屠龙子云令战士们各就各位,不许喧哗走动,彭远程在城下以为城头的士兵被这阵攻击压制,已经躲进掩体之中,便下令架桥攻城。
这几日围城之时,彭远程便在加紧准备攻城器械,相反狂澜城中,虽然也尽力制造,但大多投石机与弩机都为李均带去世陈国,临时赶造的不仅粗糙,数量上也远不及彭远程准备的多。在第一轮的攻击中,便大多被烧着或砸坏,就连城头准备融化铁汁的那几口大锅,也被砸出了窟窿。
屠龙子云心知紧随而来的,便是彭远程大军的直接攻击了,此刻欲阻止敌人渡过护城河,首先便得清除对方的远程攻击器械,而要做到这点,又必需让敌军中掩护这些器械的铁甲步兵与器械间拉开距离。
因此,他一面严令士兵各居其位,不得大声喧哗随意走动,另一方面组织人整理被墨蓉固定在城头的一些攻击设施,将被破坏的尽快修好,这其中,一种处于烽火台之上的长弩,便被他寄与重望。
果然在浮桥搭好之后,铁甲步兵便踏桥而进,护卫士卒奔到城下,将云梯靠向城头。屠龙子云见时机已到,挥手大喝道:“瞄准,放!”
那由墨蓉特制的,需六个战士才能拉开的劲弩,集中起来瞄准了攻城的投石机与巨弩机。傍随着急促的梆子声响,发出凄厉的破空之鸣,电一般刺透虚空,闪击在彭远程军中的攻城器械之上。这长达丈余的劲弩,深深扎入那攻城器械之中,将其中精巧的机关完全破坏,变成一堆废物。有些控制攻城器械的彭远程士兵,甚至被弩钉在地上,人一时之间还未死去,在血泊中徒劳地挣扎呻吟。
“该死,加紧攻!”彭远程发现失策,并没有令铁甲步兵回撤防守,如果这样,便将好莱坞容易靠上城池的成果拱手送回,也没有命令攻城器械撤回,因为对于体形笨重巨大的攻城器械而言,还未等到完全调转头,已经被敌人破坏了,更何况此时自己后续部队正跟进之中,若是调转器械,反而阻住了后续部队的前进。与其如此,倒不如让这些攻城器械在被完全消灭之前,全力攻击,能对敌人造成更大杀伤便算是捡了便宜。
士卒们挥舞着武器开始攀爬城墙,正这是,墙上突然脱落了些砖块,露出一排碗口大的洞穴,从洞穴中伸出了一枝铁叉,将云梯推倒,爬上一半的士兵从半空中摔了下来,与在下面扶持的同伴撞在一起,紧接着,城上落石滚木一股脑儿泼将下来,守城兵甚至无需探出头来以免为弓箭手射杀,只需躲在城垛之后向城下扔便可。数目庞大的彭远程军在城下挤作一堆,那些滚木落石根本无需瞄准便可砸中敌人。
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狂澜城脚下便成了人间地狱。缺胳膊少腿的伤兵在脑浆迸裂或血肉模糊的尸体堆中爬出,拖着长长血迹,向来处爬去,但大多都挣扎了一半,便永远失去了生命。少数勉强支撑爬到护城河边,却根本无法渡河而过。他们又辗转爬向浮桥,然而,自城上投掷下的滚木擂石,便已经追上了他们。有意思的是,这些石头中,相当一部分便是彭远程方才命投石机投出的。
彭远程眼见自己军队每时每刻都在受到损伤,而原本以为在远程打击中受重创的和平军,此时露出的力量,却令他吃惊不小。如今看来,想一鼓作气拿下此城,只有寄希望于自己的安排了。
但和平军在南城的军力之强,也证明了他令史泽领三万精兵在西城待机确实有可乘之机,此刻只需他再维持一段时间的攻势,令和平军更加确实他所在之处,便是主攻的方向,如此,史泽的三万精锐突然出现在防守薄弱的西城,和平军西城守军已经在与宋溪的僵持中受到重大消耗,无法抵挡这三万精锐之师的攻击,欲从南城调人来防,那时业已迟了。因此,彭远程并未因为攻城小挫而气馁,而是命令后军加紧跟上。
正这时,他架设的浮桥突然塌了下去,正踏桥而过的士兵纷纷坠入护城河中,在河面上挣扎了几下,便发出尖锐的惨叫。筑城时事先设在水底的长刺、旋刃等机关机了作用,他们越挣扎,死得越快。浮在水面上的人的肢体完好无损,但,水之下则早已血肉模糊烂成一团了。
彭远程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他却不知,墨蓉在筑城之时,早已在有可能被安置浮桥的平坦之处设下机关,凤九天得到城防图之后也意识到这机关可以利用。如若铁汁便足以烧毁浮桥则无需动用,否则便只有将这城防上的小秘密暴露出来了。这一来果然奏效,后军为护城河所阻,无法前进一步,前军五六千人则拥在狂澜城下,无法后退。
眼见留在城下的己军被城上守军轻松地杀戮,彭远程再看自己这边,能掩护城下己军的远程攻击器械已经损伤殆尽,而弓箭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射得过城上居高临下的和平军箭手,那拥在城下的己军进不得进退不得退之下,陷入极为悲惨的任人宰割地步,彭远程心如火焚。这数千军中,有相当一部分是他引以为精锐的铁甲步兵,那一身装备便是他苦心经营而来,训练出来更是费尽心血,却只有眼睁睁看着他们灭亡。
“降,我们降!”不知是何人大声喊着,这声音一开始被鬼哭狼嚎般的惨呼与叫骂声掩住,但很会便有更多人加入到这个队伍中,城下的彭远程军纷纷抛下武器跪坐于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下,便是最不惧死者,也不想如此丧命。城上的攻击果然逐渐稀疏起来,彭远程冷冷望着这些欲降的自己部下,有幕僚凑上前来,低声道:“如果让他们降过去,只怕会加入敌军之中,不如……”
“住嘴!”彭远程回手给了他一个耳光,心中的愤怒也全发泄在他身上,吼道:“他们陷入绝境之中,我既不能救之,已觉得对他们不住,如何能再杀伤他们?城下的将士们,要降便降吧,我彭远程绝不阻拦!”
他这声音极大,鼓足力发出来,让那些投降的士兵也听到了。颇有些他的嫡系只觉得热泪盈眶,回声道:“请城主放心,为了活命,我等只有降了,但无论如何,我等也不会与城主为敌!”
刹那间,原本不利于彭远程士气的局面,反而被彭远程一个刻意的动作,变成激发彭远程全军同仇敌忾的情形。屠龙子云在城上盯了半晌,忽然叹了声,他内心之中,宁愿将这数千降兵全部斩杀,但如今若是斩杀这些无还手之力的敌人,不唯显得不够英雄,更重要的是,会更激得彭远程部下效死力为这些人报仇。
但若就此收留这些降卒,也显得不合适。城中守军不到两万,这降军便有数千人之众,若是他们进城之后闹起事来,即便被弹压下去,也难免给城中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初战虽然小胜,却让屠龙子云伤了脑筋。
二、
“先生是说,要斩杀那个叫郑定国的?”
在次日举行的军事会议上,李均听了魏展所说与程恬谈判的条件,虽然是他,也不由得大吃一惊,郑定国表现出的勇力,实在是一员上将,程恬对他定是爱护有加,若是斩杀了他,程恬如何还肯善罢甘休?
“正是,这郑定国武勇罕有人敌,在程恬帐下为一员骁将,程恬每遇强敌,必以之为先锋。”魏展微笑道,李均的吃惊证明自己的计策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让他颇觉自得。“正是因此,若是统领能于此不利之境,仍斩杀郑定国,程恬畏惧统领勇力,也知我军尚有决死一战的能力,不敢迫我军太甚,此时我再去晓之以利害,即便他不想撤围,他麾下将士也必然破胆,无心恋战了。”
“统领万万不可!”副将潘朗却出言反对,他道:“那郑定国能三合杀了尚怀义,必是一员勇将,即便是统领与蓝将军这等人物,要于千军万马之中斩杀于他,也属不易,况且若能斩杀于他,为何不直接去取下程恬的人头,如此莲法军之围岂不自解?”
“哈哈,潘将军之言差矣,程恬为数十万大军之帅,防卫岂能不周?相反郑定国自恃武勇,遇阵必亲身向前,遭敌定身先士卒,虽然武勇,却不过是一勇之夫,要杀他实在是易如反掌。”魏展反驳道。
“蓝桥,你以为能在几合中取郑定国首绩?”李均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相反是却问蓝桥。蓝桥与郑定国交了一次手,虽然极短,但总比他们在此猜测要准确得多。
“我要杀他,极为不易。”蓝桥难得地承认对手不在自己之下,他道:“若是步战,三十回合内可以杀他,但他在马上我在地下,要想杀之,恐怕要战个半日才行。”
“既是如此,那就由我亲自斩杀他!”李均精神一振,习惯性摸摸自己的飞索短剑,随着和平军壮大,他亲自上阵一对一与敌决战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这让他颇觉得有些一身力气无处使的感觉。但身为主帅,若是一昧与部将争勇,那这支军队便难以长久。此次他决心亲自出战,一则是要在最短时间内斩杀郑定国以免为莲法军所围困,二则是自己帐下能胜之者除了他本人外,便只有步将蓝桥,三则他也实在想寻个硬些的对手以试试自己这半年来的进展。
“不可,不可!”侍卫长曾亮出言发对,“统领身系全军,怎能与那一勇之夫争斗?还是请魏先生另想他计吧。”
“这倒无防,只要我们安排得巧妙,杀那郑定国只需略施小计便可。”魏展胸有成竹,眉宇间全然没有为难的样子,“只需依我计行事,一切便高枕无忧,请统领立即下令!”
李均熟视了他良久,对于击倒郑定国,他还是有信心的,但对于魏展那尚未说明的计策,他则心存一定的疑惑,倒不是他不信任魏展,而是因为人总是对自己不能明确掌握之物怀有戒心。
魏展微笑以对,眼中闪闪发光,李均重重点了下头,即便为了获取此人全心全意的忠诚而冒一次险,那也是值得的。
城外的程恬心中却觉得不踏实,将葛路放回城中之后,和平军却没有丝毫动静,难道李均竟有如此通天本领,让全军处于绝境而镇定自若?
他却不知,李均令将领将真实情况告知战士,丝毫也未隐瞒,战士们深为感动,再加上李均平日里待士兵极厚,此时此刻败局尚未确定,士兵们相信李均定然会有办法脱困而出。这种信任,是将士们追随一常胜之将之后所特有的,正如柳光部下在恒国抛弃他们之后仍追随柳光来陈国一样。
正与部将在营寨之中议事时,城中忽然鼓声大作,东西两处城门都大开,和平军如潮水般冲了出来。听得哨兵的报告,程恬立即中止了会议,来到了寨门之外。
“难道说李均狗急跳墙,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不成?”他暗自心想,遥遥看了过去,只见和平军军容甚整,李均横戟立于阵前,大声向己方约战。
“不要理会他,他若来攻,就乱箭射回!”看了片刻,程恬冷冷笑道,李均在阵前虽然大声叫阵,却不敢冲锋,分明是为了提高士气而出来寻找机会。如果与之接战,恰恰合了他的心意。
退回营寨中不久,哨兵果然来报,李均见莲法军严阵以待却不肯出战,便悻悻退回了城中。程恬哈哈一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李均如今只怕也束手无策了。”
“掌教不可大意。”汤乾缓缓道,虽然他对掌教之位有窥觑之心,但也深知此事关系成败,不得不提醒程恬,“如今来看,李均极有可能孤注一掷,我军必需避敌之锐。”
“上师所言极是。”程恬点头道,“上师以为,李均会冲着哪儿孤注一掷?”
“我军弱点,在于掌教身上。”汤乾出语惊人,让帐中诸将都神色一变。唯有程恬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抚须微笑。
“我军十万之众,各有统属,唯有掌教,身居上位,深得将士之心,上下心悦诚服,李均若能偷袭掌教得手,必会重创我军士气,其作诸将互不服气之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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