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飘红叶
元成邑道:“只是纳嘉和瞎密耳二人不通军务,恐怕会把事情弄得一塌糊涂,对吧?”
青衣文士惶恐道:“草民不敢。”
元成邑道:“其实朕担心的也是这点。朕派去控制西禁卫军的其实是无墨,纳嘉和瞎密耳二人乃荆州术士,施展法力甚是费时,与人单打独斗,用处不大,所以朕派他们协助无墨,以期物尽其用,没想到他们居然自作主张,率军出征,真是岂有此理!无墨在干什么?怎么不阻止他们?!”
晁长庵道:“纳嘉和瞎密耳二位代统领骄横跋扈,无墨代统领拿他们没有办法。”
元成邑道:“怎么会没办法?朕把掌控西禁卫军的权力交给了无墨,如果有人不听将令,杀无赦!”
刘忠上前道:“皇上,不如由臣率领大军进驻京师,由刘义大柱国率领其南禁卫军剿灭叛党。皇上依原计划返京,届时一切当已经恢复正常。”
元成邑看了他一眼,侧头对那青衣文士道:“展鸿志,你有什么高见?”
展鸿志躬身道:“不敢当,草民个人认为无墨足以控制西禁卫军;而以宋学彬的能力,解决叛乱亦是绰绰有余;至于纳嘉和瞎密耳二人最多添些小乱,宋学彬应当可以应付,不可能影响到大局,皇上不必为这些小事烦心,只需要按部就班地班师回朝就可以了。皇上天命所归,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挠皇上成就大业。”
元成邑微笑道:“就依你所言,起驾回京!”
刘忠、晁长庵和卫非感受到展鸿志在元成邑心中的分量,各怀心事地望了他一眼。展鸿志继续说道:“皇上请留步。”
元成邑一愣,喝道:“停驾!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展鸿志目光如炬地望向晁长庵,徐徐道:“晁将军所言似乎有不尽不实之处。”
元成邑笑道:“你多虑了,晁长庵追随朕十余载,对朕竭尽忠诚。在古炎镇压巴郡的战役中,如果不是他随时透露古炎的计划给邓艮,邓艮早就失败了,根本撑不了四年。如果他有异心,古炎早就知道朕的图谋,怎会被朕杀个措手不及?”
展鸿志皱眉道:“这正是草民不明白的地方。晁将军似乎不应存在忠诚方面的问题,但是偏偏露出令人怀疑的地方,不知道晁将军怎么解释?”
晁长庵一脸从容,平静地答道:“不知道我什么地方引起你的疑心?”
展鸿志淡然道:“无墨的为人我很清楚,如果他有权命令纳嘉和瞎密耳,他是绝对不会让此二人擅作主张的,而皇上任命西禁卫军代统领的谕旨是由晁将军宣布的,这中间大有文章可作。”
晁长庵嗤道:“无墨代统领可能是不想与纳嘉等人起争执,而且纳嘉二人的行动对他并无多大妨碍。”
展鸿志笑道:“如果无墨知道自己是正代统领,他当明白纳嘉和瞎密耳的行动他要付上责任,怎么敢听之任之。当然,人非圣贤,无墨也有可能一时糊涂。”展鸿志的声音稍微停顿了一下,立时转厉:“但是,纳嘉和瞎密耳这两个人根本不懂战阵之术,兼且胆小怕死,如果没有人怂恿,他们怎么会领兵出征?”
晁长庵笑道:“纳嘉和瞎密耳胆子很小么?”
展鸿志哼道:“神棍的性格大抵如此,言谈举止目空一切,实际上多半没什么本事,貌勇实懦。这两人来蜀州虽然不过两年,执行的任务不多,但每次都是在出发前夸夸其谈,动手时龟缩在后,我对他们实在太了解了。”
晁长庵道:“像这种废物,你怎么不向皇上说明,废黜他们。”
展鸿志道:“他们刚来之时,露了几手,虽然要花费不少时间,但的确有点法力,并非江湖骗子。说不定在特殊场合能够发挥大用。”
晁长庵微笑道:“展先生观察入微,智谋过人,在下佩服!得您之助,皇上真是如虎添翼啊。”
元成邑目露寒光,喝道:“晁长庵!你居然真的背叛朕!”
晁长庵挺身而立,徐声道:“皇上,你当年收容我于危难,而我亦替你出生入死十余年,从未让你失望过,对吧?”
元成邑寒声道:“不错。”
晁长庵又道:“我出卖古大柱国,为你提供了四年的情报,这些情报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算对得起你了。”
元成邑怒道:“朕从来没有想过亏待你!难道你是因为朕没有让你当西禁卫军代统领而记恨于朕?你可知道朕是不想让西禁卫军的将士发现你是内奸!朕已经决定在登基大典上封你为柱国将军!”
晁长庵道:“皇上的美意,我心领了。我为你出力卖命,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为报知遇之恩、援危之德。现在皇上大业已成,已经用不着我了。我是内奸的事,西禁卫军其他三位骁将军已经知道了,皇上也不必为我操心。”
元成邑冷冷地道:“你告诉他们的?”
晁长庵道:“不错,古大柱国对我不薄,现在他家破人亡,我怎么也要为他保留一条血脉。”
元成邑道:“那么西禁卫军也叛乱了?”
晁长庵道:“古大柱国治军严格,不徇私情,士兵只服从朝廷的命令,乱不起来的。”
元成邑瞪着晁长庵,叹道:“你居然在朕成功的时候背叛朕,该说你是圣人还是傻瓜?你如果肯立誓效忠,朕便看在你以前功绩的份上,饶你不死!”
晁长庵惨然一笑:“我一生做事只求问心无愧,想不到先负古大柱国于前,又负皇上于后。有何面目偷生人世,皇上保重!”
元成邑闻言心中一动,喝道:“抓活的。”
刘忠、刘义立即飞身而起,施展出擒拿手抓向晁长庵,二人只觉入手柔软,毫无抗力,心知不妙。
刘义右手顺势向晁长庵脉门一抹,抬头苦笑道:“皇上,叛贼晁长庵畏罪自杀了。”
元成邑脸色一沉:“朕还没有问出西禁卫军其他三位骁将军的动向,能否救治?”
刘忠检查了一下晁长庵的尸体,战战兢兢地回答:“皇上,晁长庵似乎是服用了一种不知名的剧毒,业已返魂无术了。”
元成邑道:“服毒?朕怎么没看见?”
刘忠一脸茫然,不知怎么回答。
卫非道:“荆州旁门术士、渭州忍士均有人能够制作毒囊,附着在牙上,必要时用牙齿咬破,便可以自尽。”
元成邑道:“那晁长庵从何处得到此物?”
展鸿志道:“瞎密耳便是荆州的召唤师,这种术士在荆州属于旁门左道,多半会炼制毒囊。晁长庵可能从他那里得到的。”
元成邑对着展鸿志道:“你想西禁卫军其他三位骁将军会怎么做?”
展鸿志道:“晁长庵既然把实情告诉他们,他们自然是古炎的心腹。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们如果能操纵西禁卫军造反,再与东禁卫军的叛军联合起来,攻打无人防御的京城,当然是最佳方案,但据晁长庵所言,他们无法煽动西禁卫军叛乱。也就是说,他们最多只能自己加入东禁卫军的叛军,征讨我们。但如果是我,一定不会指望东禁卫军的八千叛军能够成事,我会立即动身,趁皇上没有发现我已经叛变,尽快找到古炎的后人,帮助他逃跑,以图后举。晁长庵已经萌生死志,还前来误导我们,估计是想争取更多的时间,防止我们识破他们的奸计,后者的可能性很大。”
元成邑沉思道:“晤,的确如此。宫子酷,赶快下令缉捕前西禁卫军骁将军火仲行、杨放鹰、寿千旬。”
宫子酷立即下去发布文书。元成邑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静静地道:“起驾。”
清晨,公孙云灭来到白郡南部的一条小溪边,经过近一日夜马不停蹄的奔波跋涉,他的四肢百骸像要散架般疼痛,见状急忙翻身下马,将头埋进水中,吮吸着清甜的溪水,心神立时为之一爽。风雷骓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咀嚼着溪边的青草。忽然身后风声乍起,公孙云灭毫不犹豫,立即翻身上马,策马向前方树林奔去。风雷骓如同风驰电掣般在林中穿梭,公孙云灭耳旁立时风声大作,前面的树木未及入眼,便已经擦肩而过。公孙云灭一路狂奔,到黄昏时分便已经进入了代郡东北最大的山脉——北岭。公孙云灭在北岭中有如无头苍蝇般乱撞,过了约两个时辰,夜幕已经降临,是夜月隐星繁,整片森林在星光下显得宁静而安详,这时公孙云灭忽然听见涔涔水响,虽然声音不大,但对于公孙云灭来说,却无异于九天雷鸣。公孙云灭两天来不眠不食,连水都仅仅喝过几口,不免饥渴困乏,一路上随时提防敌人,还不怎么觉得,进入山区后,感觉被追上的危险降低,一下子便支持不住,急待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当下策马向水声方向奔去,风雷骓却像有什么顾虑一般,怎么也不肯过去。
公孙云灭右手用力拉住缰绳,强行将风雷骓拽住,左手抚摩它的鬃毛,道:“乖马儿,别闹脾气,我实在受不了了,现在我们找个有水的地方歇息一下,你也可以喝点水,吃点草。”
风雷骓被公孙云灭拉住,无法奔跑,口中不住狂嘶。公孙云灭不去理它,下马牵着它去寻找水源。随着公孙云灭的前进,水声越来越大,地势越来越高。走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公孙云灭终于看见了水源,一道巨大的瀑布如同一条白练挂在对面,发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倾注在山崖之下的一个深潭之中。公孙云灭在心中叹了口气,正待想办法下崖,忽然发现崖顶上有一个屹立如松的身影,那人站的角度甚为隐秘,在满天星光下居然不显出真形,自己刚才竟然把他当作了岩石。
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传到公孙云灭的耳中:“公孙小弟,别来无恙?”
公孙云灭感到口中发苦,嘶声道:“常悠。”
常悠转身走了几步,周围的景物一下子清晰起来,公孙云灭这才发现常悠的那匹黑色麒麟趴在他刚才站立之处不远的地上,而九曜枪则平放在它面前。常悠看出公孙云灭的疑惑,笑道:“我刚才使用了本门的隐星术,在星光下是显不出身影的。不过,此术仅仅能够屏蔽星光,没多大作用。”
公孙云灭道:“真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够赶到我的前面。”
常悠依旧一副恬淡的笑容:“我的墨云是匹麒麟,风雷骓再怎么神骏,终究不过是匹马,无论速度还是气势,都比不上百兽之王的。其实风雷骓已经察觉到了危险,只是你没有理它而已。”
公孙云灭抚摩着风雷骓,叹道:“对不起啊,风雷骓。是我连累了你。”
常悠道:“你放心,我是不会伤害风雷骓的,甚至我不会抓它。”
公孙云灭奇道:“为什么?风雷骓神骏无比,只用了不到两天便从蜀郡南部跑到代郡东北的北岭,日行何止万里,你就算有了墨云,也可以将它献给你主子邀功啊。”
常悠面带怒容,道:“哼,我帮助皇上,是因为他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过我,你别以为我很喜欢邀功请赏。而且风雷骓此类宝马均生具异禀,不从二主,我就算捉住它,也只能看着它绝食而死,毫无益处。伤害风雷骓的话,连墨云都不会答应。”
公孙云灭道:“那我现在就放它走,然后再回来与你一较雌雄!”
常悠大笑道:“好,我在这里等你!”
公孙云灭一言不发,转身牵着风雷骓渐渐远去,常悠也不追赶,望着满天星斗,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
夜静风清,整个崖顶被星辰蒙上了一层银辉,公孙云灭悄无声息地来到常悠身旁,道:“你不怕我乘机逃跑?”
常悠淡淡地道:“你如果想跑就跑吧,我不介意。”
公孙云灭一愣:“你对我那么有信心?”
常悠恋恋不舍地从星辰上收回目光,望向公孙云灭:“我对你没有信心。不过公孙大丞相的儿子也要失信于人的话,上一次当又有何妨?”
公孙云灭心中一阵热血沸腾,大声道:“好,就凭你这句话,我今日就算战死,也绝不逃跑。”
常悠笑道:“终究是小孩子,你知不知道守信不等于迂腐。你答应回来找我决战,现在已经遵守了承诺。你我交手过招,你既然不是对手,能逃跑当然要逃跑,怎么能自陷死地呢?”
公孙云灭道:“跑又跑不掉,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
常悠道:“有胆气。不过动手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公孙云灭暗运真气,寒声道:“说。”
常悠似乎看出他的紧张,哑然失笑道:“不用着急,我不会偷袭你的。我想问你,元世英不是与你一同乘风雷骓逃逸的么?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公孙云灭双目隐隐有泪光闪烁,答道:“元大哥将我带出坠马山,便解开我的穴道,让我自行逃跑,自己留下来帮我殿后。”
常悠道:“嘿,看来元世英还是不明白他老子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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