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飘红叶





  耶律红花面色凝重,双掌划出两道圆弧,猛然平推,将眼前红雾驱散,身形一闪,已经欺进七神娘娘五尺以内,狞笑道:“受死吧!”身体前倾,右爪一伸,发出一阵炒豆般的脆响,疾抓七神娘娘天灵。
  七神娘娘凄然一笑,不但不退,反而向前一扑,冲进耶律红花怀中,将其牢牢抱住,任由耶律红花的利爪透脑而过,当场毙命。但是耶律红花身形亦是一滞,只觉身体一凉,已被红雾侵上身来,不由大吼一声,运足真气,向外一发,轰的一声,将七神娘娘的尸体逼成支离破碎的血肉,漫天飞射,展开身法,脱出红雾的笼罩范围。耶律红花一落地,便手捏法诀,血口大张,将失去控制后,在空中四处游移的红雾缓缓吸入腹中。
  七神娘娘一死,易天行登时感到体内的三蜈蛊蠢蠢欲动、渐渐不受自己压制,心中大凛,连忙喂澹台明珠服下一颗天龙护心丹,将其缓缓放下,然后潜运解蛊大法,破去身上所中的三蜈蛊。出去蛊毒后,易天行低头望向澹台明珠,见她正挣扎着想站起来,连忙阻止道:“你刚中过苟镞的本命蛊,虽然现在苟镞已死,蛊毒亦随之而去,但是已经伤了内腑,不要乱动,好生休息。”
  澹台明珠急声道:“可是师……耶律前辈需要我们帮手。”
  易天行冷笑道:“我觉得你才需要。”说着转向耶律红花:“对么?耶律前辈。”
  此时耶律红花已经将红雾吸收殆尽,闻言寒声道:“那是自然,你们就歇着吧。”说着身形一展,竟然撇下易天行与澹台明珠,径自离去。
  待耶律红花消失在远方,澹台明珠叹气道:“耶律前辈心胸狭窄,主人你这样对他,恐怕……”
  易天行哈哈一笑:“我们早已经翻脸了,若非我对他尚有利用价值,早被他大卸八块,拘禁元神,慢慢折磨了。嘿,乌氏兄弟虽然存有异心,杀之可也,你看他怎么对乌老二的。我屡次激怒于他,恐怕他恨我犹在乌氏兄弟之上,有机会他会放过我吗?”
  澹台明珠闻言更加忧虑:“那你更该对他顺从一些。”
  易天行冷笑道:“耶律老儿睚眦必报,既然已经惹怒过他,现在对他再好,他也不会手下留情。我又何必给他好颜色看,哼,未到最后,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哩。”
  澹台明珠骇然道:“主人你想怎么样?你打不过他的!”
  易天行微微一笑:“放心,我还没有蠢到如此地步。而且他好歹教过我蛊术,他若不先对付我,我绝对不会伤害他。”
  澹台明珠还待开口,易天行已然阻止道:“别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调养身体,尽快复原。”
  共霆一路亡命飞奔,向神溪中唯一的小船跑去,眼见渡船在望,心中大喜,一声长啸,纵身一跃,有如飞鸟一般,跳上船去。共霆脚一落船板,脸上笑容立时僵死,涩声道:“大师兄。”
  船舱口挂的布帘无风自动,现出有如木雕一般、盘膝而坐的蒙术来。蒙术毫无感情的目光落在共霆身上:“你想背叛师门?”
  共霆双膝一软,跪倒在蒙术面前,痛哭流涕道:“小弟如今已走投无路,求大师兄网开一面。再造之德,小弟日后定当报还。”
  蒙术冷冷地道:“背叛本门者死,你今天才知道么?”
  共霆一面哭述,一面不住转动心念,闻言急声道:“小弟蒙师父厚恩,岂敢背叛师门?只是现在师父急怒攻心,不听小弟解释,一意要将我们这些不肖弟子处死,小弟没有办法,才想暂避师父怒火,待他老人家不这么生气了,再来请罪。”
  蒙术道:“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逃跑。你应该知道,师父要杀的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个死字。”
  共霆闻言,猛然想起耶律红花当年铲除异己的手段,心中一寒,颤声道:“大师兄救我!”
  蒙术伸出手掌:“你要我帮你,那就拿来吧。”
  共霆脸色一变,犹疑道:“大师兄……”
  蒙术冷哼道:“本门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既然信不过我,干嘛求我。”
  共霆将心一横,口一张,吐出一条通体青鳞、三头四足的小蜥蜴,用双手捧着,递给蒙术。蒙术正欲接过,骤然间,一声暴喝传来:“共霆!你疯了!”
  蒙术与共霆寻声望去,只见三个黑影急速逼近,当先的正是他们的师叔乌颉禄,后面两人赫然是乌得聪与查六郎。共霆见状连忙将手一缩,将自己精血所炼的本命蛊收回,扬声道:“乌师叔。”
  蒙术心下大怒,但也顾不得与共霆计较,一面潜运真气,一面道:“不知乌师叔练成了什么奇功,居然能够死而复生?”
  乌颉禄阴笑道:“你师父练成了什么功夫,老夫就练成了什么功夫。嘿,废话少说,让开!”
  蒙术淡淡地道:“没有宗主的允许,蛊宗门人不得擅自出山。”
  乌颉禄眼中怒芒一闪,寒声道:“小蒙,你以为你可以拦得住老夫?”
  蒙术一副生死由天的神情,满不在乎地道:“乌师叔,请!”
  乌颉禄哼道:“找死!”手一挥,身后乌得聪与查六郎二人立即飞身扑上,夹击蒙术。蒙术面上毫无表情,就像乌、查二人凌厉的攻势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直至当先冲至的乌得聪所挥铁掌距离他的头颅尚有一尺远近,他方向后一滑,游鱼般脱出乌得聪的掌力范围,双手一扬,他身上带有的奇异腐草气息顿时浓烈起来,乌得聪像被蛇咬了一般,抽手急跳着退开丈许,不敢近前。查六郎却怪叫一声,继续冲上,他与乌得聪不同,靠山已失,深知今日若不能在耶律红花赶到前离开蛊宗,必死无疑,所以明知蒙术神木蛊的可怕,亦绝不后退。蒙术眼中露出嘲弄的神情,双掌一分,迎向查六郎的拳头。查六郎形如僵尸,身法却异常灵活,不待蒙术双掌击至,纵身一跃,已然来到蒙术头顶,双拳互击,发出一声脆响,接着双手同时向外一扬,两只状若僵死尸蛆的怪虫分别从其手背裂体而出,带着一缕血丝疾射蒙术双睛。蒙术凛然不惧,收回双掌,在身体周围连划了几个圈,招式浑然天成,形成一幢牢不可破的掌网,护住身体,将那两只恶虫御于三尺之外,同时空气中的腐草气息亦越来越浓,熏得乌、查、共诸人恶心不已。
  共霆熟知蒙术的底细,不敢再待在船上,连忙翻身后跃,跳下船去,来到乌颉禄身旁,怯生生地道::“乌师叔。”
  乌颉禄瞪了他一眼:“胆小鬼!”然后转向战团,再也不看共霆一眼。
  共霆心中暗骂:“你们父子不胆小?操!”不过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不满,摆出一脸傻笑站在乌颉禄身侧。
  蒙术长笑一声,身形一展,小船上顿时满是他的身影,双掌化作满天飞星,将乌得聪与查六郎笼罩在内。乌得聪与查六郎被逼无奈,只得挥拳迎上,与之硬拼,三人顿时混战成一团,在小船上不住飞腾跳跃,令小船摇晃不已,劈劈啪啪一阵拳脚交击的声音响过,两道身影有如利箭般飞射出船舱,落到岸上,还未落地,便在空中狂喷鲜血,撒下斑斑血迹,触目惊心。乌颉禄毫不理会受伤跌落的乌得聪与查六郎,猛然蹬地,身体化作一支劲弩,疾射蒙术。
  蒙术拼尽全力,方才将乌、查二人击伤,实在已是强弩之末,眼见乌颉禄扑至,苦笑道:“老乌龟,你真会抓时机。”勉强挥掌,劈向乌颉禄天灵。
  乌颉禄冷笑道:“废话,良机难得,失不再来。老夫一生,惟谨慎而已。”身体在空中忽然一缓,硬生生落下地来,显得突兀怪异,完全不合常理,不过此举却令蒙术原本劈向乌颉禄天灵的一掌变为击向胸口。乌颉禄望着渐渐迫近的手掌,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映衬着他皓首红颜、宛若仙翁下凡的模样,显得诡异无比,待蒙术的右掌击至他胸前半尺,他忽然出手,疾愈闪电般扣住蒙术右腕,向后一撇,格的一声,折为两断。蒙术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冷汗,急忙抽身后退,乌颉禄那容他轻易离去,左手一锁,拉住蒙术的断腕,接着右臂连挥,接连击打在蒙术的右手小臂、上臂和右腋,然后顺手一记,猛击在蒙术胸口,将蒙术击得骨折筋断,落入神溪。
  第一部 年少结金兰,九州起风云 第五十章 蛊宗重掌权山寨各离心
  共霆奋力摇桨,恨不得船生双翼,直接飞出神谷去。船舱内,查六郎斜靠在一旁,胸前血迹斑斑,本就跟僵尸一样的面容愈发的木呐呆滞,浑身散发着腐草烂叶的气味,中人欲呕。乌得聪躺在船舱中央,面无血色,身上腐烂草木的味道比之查六郎毫不逊色。乌颉禄则一脸阴沉地蹲在乌得聪面前,双手不住在乃子周身经脉游走,一语不发。
  乌颉禄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聪儿,你还有什么心愿没了?”
  乌得聪面上露出恐惧之色,死命抓住乌颉禄的右臂,惊声尖叫道:“爹,不要啊!我还不想死!救我!”
  乌颉禄转头望了望半死不活的查六郎,叹气道:“你难道想像查老六一样?”
  乌得聪急声道:“爹,你蛊术高超,一定能救我,对吗?”说着不住摇动乌颉禄的手臂,希冀道:“对不对啊?爹!”
  乌颉禄心中一痛,撇过头去,不看乌得聪:“蒙术的神木蛊独具一格,与寻常蛊物大不相同,我亦无能为力。”
  乌得聪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不听自己使唤,惶恐道:“我的脚!”
  乌颉禄低声道:“你的双腿已经木质化,要不了多久,神木蛊便会蔓延至你的全身,渗入你的元神,将你化为草木之属,令你形神俱灭。”猛然转头,望着乌得聪:“届时我再杀你,你的元神必将与神木恶蛊同归于尽,不若你现在便兵解吧!这样,你的躯壳虽不能存,元神尚可保全。”
  乌得聪闻言切齿道:“老匹夫,刚才你若早出手,我怎么会遭此劫难!你不顾二弟于先,坐视我丧命于后,无耻之尤,枉为人父!”
  乌颉禄怒道:“畜生住嘴!蒙术那厮凶顽已极,我若不趁他力竭之机,突然发难,怎能一举成功!我们若被他缠住,待耶律老狗赶至,我们一个也别想走掉!”
  乌得聪惨笑道:“现在我们逃掉了么?嘿嘿,只有你逃掉了!”
  船身忽然一滞,速度缓慢了下来。乌颉禄心中一动,扬声道:“共霆!别听聪儿胡说,他惊恐交集,已经疯了。现在我们二人同舟共济,千万不要互相猜忌!”
  舱外传来共霆颤抖的声音:“不肖弟子共霆,拜见师父!”
  乌颉禄心头大震,连忙抢出舱外,只见前方溪流之中的一块凸起的暗礁上,赫然立着耶律红花瘦削的身影。
  耶律红花见乌颉禄露面,理也不理跪在船头的共霆,扬声道:“乌师弟,别来无恙?”
  乌颉禄苦笑着拱手道:“蛊宗弟子乌颉禄,参见宗主!托师兄鸿福,愚弟身子尚算康健。师兄此次出山,怎么也不通知愚弟?愚弟也好迎接。”
  耶律红花面露笑意:“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乌师弟又何必那么见外,现在不期而遇,不是更添几分惊喜么?不知道乌师弟欲往何处?”
  乌颉禄心中自然是有惊无喜,闻言勉强笑道:“一时兴起,泛舟而已。”
  耶律红花笑容渐寒没,厉声道:“好个‘泛舟而已’,我大弟子蒙术何在?”
  乌颉禄知道势难善了,把心一横:“被我击落溪中,恐怕尸骨已寒。”
  耶律红花寒声道:“好,那你就替他偿命吧!”足间一点,身形有如鹤舞长空,向乌颉禄当头扑至。
  乌颉禄也不硬拼,脚下暗自发力,碰的一声,在船板上踩出一个大窟窿,神溪之水立即涌上船来。乌颉禄骤然一转身,将外袍卸下,一甩手,扔向耶律红花,遮蔽住他的视线,接着把身体一缩,竟然将魁梧的身躯卷成一团,从那窟窿中钻了下去。耶律红花不虞有此,双掌一分,顿时将迎面而来的外袍裂成满天飞屑,不过待碎袍飘散,眼前早已经失去了乌颉禄的踪影,神溪虽然以溪为名,内中水流却湍急而深,自负如耶律红花亦不敢贸然下水追敌,不由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猛然一掌,击向船舱,刚猛如涛的掌力立时将船舱击溃,露出躺在舱中、动弹不得的乌得聪与查六郎。耶律红花见状,露出狰狞的笑容,踏着渗至脚背的溪水,缓缓走了过去。
  易天行扶着澹台明珠,徐徐走至神溪之旁,却见邱晨背对溪流、抱刀而立,不由笑道:“你在干什么?”
  邱晨平静地道:“师父着我守住此路,不让任何人出去。”
  易天行四处望了望:“耶律前辈呢?”
  邱晨道:“师父已经赶去神溪上游,拦截叛徒。”
  易天行盯着邱晨的双瞳:“谁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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