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阎王与判官 by林寒烟卿

小阎王的身体软绵绵的，被他抱在怀里也没有半点动静，楚江白惊骇难当。　

太白金星道：“这裹仙袋是解不开的。”　

楚江白眼中寒光闪过，厉声道：“你说什么？”　

太白金星道：“星君难道忘记了，裹仙袋只有自仙界坠落人间，才能在天地间自行解开。”　

楚江白的确忘记了这件事，他已经离开天庭太久。　

太白金星劝道：“将阎王送下界去吧。”　

楚江白抱紧小阎王，低声道：“漫漫，漫漫”　

小阎王没有任何声息的在他怀里。　

楚江白看了旁边通往下界的仙池，抱着小阎王和他一起跳了下去。　

边上的天将瞠目结舌，半晌才道：“疯子，疯子，今天全是疯子。”　

远处轰隆一声，仿佛天崩地裂，天庭上浓烟四起，隐隐听到有人在大声笑道：“这么个破东西，就想关住老孙，真是笑话。玉帝老儿，俺今日让你尝尝你孙爷爷的厉害。”　

太白金星和天将互相望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脸色变青了。　

楚江白紧紧抱着小阎王，直到在天地的交界处失去意识。他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楚江白收紧怀抱，什么都没有。他打了个冷战站了起来。　

夜风吹拂草原，前后都是密密的荒原，野草到人的腰部。小阎王在哪里，完全看不到。楚江白在荒草里艰难的移动，才苏醒过来的他还没有恢复法力。大声呼唤：“漫漫……漫漫……”　

空旷的荒原，连回音也没有，楚江白继续向前挪步，然后因为脚下被绊了一步而摔倒。　

楚江白心中一惊，弯下腰去，拨开面前的杂草。　

月光如水洒下来，小阎王倒在荒草里，身上的衣服全是血迹。楚江白把他抱起来，颤抖着去探他的鼻息，虽然弱毕竟还在维持着。　

楚江白道：“漫漫，漫漫。”　

小阎王的睫毛颤了颤，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54　

楚江白轻轻抚摸小阎王的脸，抱着他在杂草间向前走，生者锯齿的荆棘勾坏了他的衣服。楚江白浑然不觉，只是把小阎王抱的更紧些。　

等到法力恢复一些之后，楚江白仍旧不敢走的太快，他担心小阎王承受不了颠簸，先凝神搜寻离自己距离最近的房屋，然后带着小阎王小心翼翼的朝那个方向去了。　

这是一个猎户的家，在楚江白敲开房门后热情的接待了他们。看到小阎王身上的伤后取来了伤药给楚江白。这里没有床，有的是火炕，上面是青砖，下面是火，暖暖的热着。　

小阎王被放在被褥上立刻呻吟了一声。　

楚江白悲喜交集，柔声道：“漫漫，漫漫。”　

小阎王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是他，滚落了两颗泪珠：“他们把猴子哥哥杀了。”　

楚江白道：“没有，孙悟空还活着，我抱你下界的时候听见他在上面耍威风。”　

小阎王的眼睛略微有了一点神采，低声道：“真的么？”　

楚江白道：“当然是真的，我永远也不骗你。”　

小阎王握住他的手道：“我在心里拚命喊母后和你的名字，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楚江白柔声道：“你母后也来了，可是她耗费的法力太多，要回去静养。”　

小阎王的眼泪流下来，他的力气衰弱，说话嗓子都是沙哑的。　

楚江白知道他担心阎妃，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安慰道：“你母后没有事情，就是太累了，所以不能立刻来看你。”　

小阎王微微点头道：“我知道。”　

他低声道：“是我不好，不该和玉帝吵架。可是他们欺负人，如果被丹炉炼化了，猴子哥哥就连魂魄也没有了。”　

楚江白道：“漫漫，你没有错。我想从此之后，玉帝也不敢再随意指手画脚。漫漫，若是失去了你，没有了地府，天庭也逃脱不了覆灭的命运。天庭、人间、地府，唇齿相依，谁都不能独自存在。”　

他轻轻吻小阎王的手指：“可是漫漫，在那之前，我会先随你而去。做一个神仙是那样寂寞，我并不需要永恒的生命，我只希望你陪伴着我，我也陪伴着你。”　

他把煮好的汤喂给小阎王：“漫漫，假如从未得到过你的情义，也许我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得到过再失去，我承受不起。”　

小阎王微微笑了笑，喝了一口楚江白勺子里的汤，低声道：“我困了，我想先睡一觉。”　

楚江白把碗放在边上，轻轻拥着他。小阎王浓密的睫毛合在一起，气息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楚江白知道此刻天庭必然是一场巨变，假如小阎王有事，不杀了玉帝，难消这口恶气。　

他凝望着昏暗灯光下小阎王秀美的面孔，想起第一次看见小阎王时的情形。那天小阎王和他惟一的朋友小麒麟在门外玩绣球，被自己吓得不敢在大殿里互相追逐。　





55　

夜里小阎王睡的很不舒服，呻吟着挣扎。楚江白把他抱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胸口，小阎王才逐渐安稳了下去。　

楚江白轻轻抚摸他的背，想起很多年以前，欺骗小阎王把他自己当作楚江白替他做事的报酬。小阎王有春风一样的笑容，水波闪耀的明亮眼睛。当他还是一颗明珠的时候，自己因为和他玩耍，忘记去当值。　

我的云漫，你为什么这样可怜，从九天之上落在了地府里。再也没有从前的逍遥，终日寂寞寥落的生活。　

楚江白心中酸楚，小阎王把自己和他的母亲并列在一起看待。可是自己去的太晚，让他受了伤。他感觉怀抱里的身体越来越凉，把被子给小阎王裹的紧些。　

第二天小阎王中午醒了过来，楚江白有一些开心，更多的是担忧。假如小阎王能像从前一样用沉眠来恢复仙气，也许不会有什么事情。现在连这一点都办不到，可想而知他伤到了什么地步。如果没有小阎王卧室后往日大殿的灵气养护，恐怕再也不能复原。　

楚江白给他擦了手脸，柔声道：“咱们要启程回地府去了。”　

小阎王低声道：“我回不去的，我一点力气也没有。”　

楚江白道：“我带你回去。”t　

小阎王道：“我现在和凡人一样，就算是神仙，也不能轻易带着凡人穿越地府和人间。”　

楚江白道：“总有办法的。”　

小阎王道：“地府在渤海边，我们现在在哪里？”　

楚江白道：“咱们在草原，路虽然远些，慢慢走就到了。”　

小阎王合上眼睛，过一会道：“小麒麟一定很害怕。”　

楚江白柔声道：“所以我们要快点回去。”　

楚江白抱着他和留宿他们的那对夫妻告辞。用搬运术得来马车，将小阎王放了进去。　

小阎王吃惊道：“搬运术会损修行。”　

楚江白安慰他：“管什么修行不修行，损多少再修回来就是了。”　

他不知道小阎王还可以坚持多久，心急如焚。现在小阎王根本承受不起瞬间的移换空间，否则他宁可带着小阎王立刻就回到地府。只要他的云漫没有事情，修行倒退一千年两千年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走了两天，出了草原，小阎王在车窗里看外面热闹的市集。楚江白买了糕点回来给他吃。小阎王咬了一口，微微摇了摇头，渐渐软倒下去。　

楚江白抱紧他：“漫漫，我们很快就回去了，很快。”　

小阎王低声道：“我要死了。”　





56　

楚江白听见他说这句话，心痛欲绝。轻轻抱着他，日夜不停的向渤海之滨赶去。将仙气灌注在马匹的体内，使马匹不致疲惫。　

这拉车的马本是他用搬运术搬来的凡马，却也因为他可以行万里而不休。楚江白却更加心痛，如果小阎王不是因为有八成的力量都不能控制的留在地府，维护地府非稳固，何至于伤的这样重。　

无论怎么赶路，小阎王还是一日衰弱一日，还有三天路程到达地府的时候，小阎王的呼吸都几乎感觉不到了。　

楚江白试图把自己的仙气分给他，可是小阎王太弱了，虚弱至极的身体不能接受任何外界来的补充，甚至连喝了粥也会重新吐出来。　

地府是小阎王力量最强的地方，楚江白只剩下这一个希望，不顾一切的驾驭仙气。一路经过的地方，都有人看见一辆四匹白马拉过的车，在城市或者管道上疯狂行进。它是那样的快，让人们才看见一眼就消逝在远方。　

可即使这样的拚命，小阎王还是坚持不了。他不但不能承受仙力的转移，就连凡间马车的快速移动都让他不舒服。尽管楚江白一直抱着他，可轻微的颠簸都让他受折磨。　

楚江白不断的亲吻他的额头，和他说阎妃，说小麒麟，说地府陪伴了他几千年的牛头马面，通了灵性的彼岸花。　

央求他不要继续衰弱下去，要回去再看看那些朋友和亲人。　

这一切都没有任何起色，楚江白抱着小阎王到海边的时候，小阎王的眼睛都已经很久没有睁开过了。　

楚江白不敢贸然带着他进入地府，穿越时的力气小阎王承受不起。可不带他进入地府，小阎王也不可能再支撑下去。　

一切来自外部的力量对于小阎王来说都是不能承受的，无论是帮助还是伤害。唯独地府里面有他自己的力量。楚江白甚至没有时间思考，只有立刻下赌注一条路。因为再也没有时间耽搁。　

楚江白抱紧他，念了一个护身咒，将小阎王牢牢的裹住，带着小阎王进入了地府，落在了小阎王的卧室后面的往日大殿。小阎王咳嗽了两声，竟然睁开了眼睛。不知是好转还是回光返照。　

楚江白颤声道：“漫漫！”　

小阎王伸手给他把头发拨到肩后面去，低声道：“你头发怎么这么乱，像妖精一样。”　

楚江白扶着他的手，激动的牙齿打战。　

小阎王皱了下眉：“我想洗澡，洗了澡想睡一觉。”　

楚江白把他带道泉水边，轻轻掬水给小阎王洗身上沾的凡间灰尘，细细的冲洗干净。小阎王的脚趾有些圆，白嫩的像一个孩子。　

楚江白抱着他，缓缓推开卧室的门，把小阎王放在墨色的松软被褥里，他们在这里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　

小阎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地府不会消失的，你和他们都要快快乐乐的。”　

楚江白的眼泪倏地流了下来：“我要你不消失。”　

柔和的光芒在床帐间升起来，渐渐弥漫住整个卧室，小阎王带着无限情意的眼睛渐渐成为幻影，楚江白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　

一颗有着朱砂痣的明珠落在了他的掌心。　





57　

这是一颗有翅膀的珠子，上面的朱砂痣像一滴因为思念情人流出的血泪。　

楚江白轻轻把他捧起来，手颤抖的几乎握不住，但他仍旧把那颗明珠轻轻的握在掌心里。泪水悄然落下，沿着手指缝流进掌心里去，掌心的珠子似乎微微动了动。　

楚江白心里一阵猛跳，重新伸开手指，整个人抖的像一片秋风里的叶子。他太畏惧了，畏惧这喜悦是假的，畏惧刚才的感觉只不过是幻念。　

明媚的珠子在他的手掌里轻轻滚动　

云漫还活着　

楚江白轻声呼唤他，像是怕惊醒了一个美梦。　

“漫漫”　

“漫漫”　

那珠子停在他的掌心，有柔软羽毛的小翅膀轻轻的在他的手掌里点了一下。　

楚江白的泪水汹涌而出，那颗珠子像是在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抱成团在他的手掌里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把两个小翅膀合在一起冲他摇摆了一下。　

楚江白强忍心中的哽咽，他几乎以为永远失去了云漫，现下喜极而泣，心里的狂喜简直不能形容。云漫既然还有灵性，再重新修回人形，不过是时间问题。比起永远失去他的痛苦来，等待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卧室的门传来轻轻推动的声音，楚江白走过去打开门。小麒麟猛的扑了进来，讶异的看着只有他自己在屋子里。　

小麒麟惊慌失措的仔细打量宽敞的卧室，焦躁的飞速奔跑了一圈。　

楚江白赶忙追上去，把他提起来放在床上。　

小麒麟的眼睛里全是泪珠，倏地化成了人形，他终于修成了人。小麒麟抱成一团抽噎，颤声道：“漫漫、漫漫。”　

楚江白忙把小阎王放在他的手里。　

小麒麟诧异的接过去仔细看看，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棵珠子对于楚江白来说是云漫还可以重新回来的喜悦，对于小麒麟却是主人不见了的悲哀。　

云漫轻轻的从小麒麟的手里飞了起来，停留在小麒麟的面前，像是在仔细看小麒麟的样子，轻轻拿翅膀给小麒麟擦湿漉漉的泪眼。　

小麒麟怔怔的看着他，伸出才变出五指的手把这棵珠子握住了。　

小麒麟仔细看这颗珠子，看了一会还是大哭了一场。他还不大会说话，只会哽咽着呼唤漫漫两个字。　

楚江白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安慰他：“很快就会变得和从前一样了。”　

小麒麟疑问的看他，楚江白立刻重重点头。　

其实并不会很快，对于把八成力量都奉献给地府的云漫来说，再修成｜人，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