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堆雪 1-26





顾不得许多,扔下这对母子,他顺着顾惜朝方向跑出去。

没走多远,就遇到了赫连死士,戚少商心里一阵阵发冷,顾惜朝存心想甩开他们,赫连死士都跟踪不到,他又该去哪里找那抹让他疼到骨髓的青色。

顾惜朝一个人在大街乱走,毫无方向,也没有目标,耳旁呼呼生风,似乎要急冲冲地赶往哪一个地方。其实脑子里空空如敢,没有思维,也没有情绪,伤口还在流血,却没觉得疼,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他眼前飘过,没一个他需要的身影。

等他清醒过来,天都已经黑下来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哪里来了,街边有卖酒的,他随手拿了一坛,扔了一锭银子在那里,他也不是喝酒,只是嘴里苦腥极了,一口酒下去,就好多了。

小的时候,他常常觉得自己应该有个正常的家庭,终有一天,会有一个儒雅英俊的男人来对他说,惜朝,你不是妓女的儿子,你是我的儿子,我们回家吧。然后他会有一个很幸福,很美满的大家庭,每个人都对他很好,都很疼他。

然而一天天地长大,他才明白,他的愿望只一个美丽的肥皂泡。

出身卑贱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也是他种种遭遇的根源。现在戚少商却要亲手把初九也推进那种地狱。他心里的酸楚,就像眼睁睁地看见心爱的人溺水,却又在遥不可及的地方发不出声音地空喊。一直以为戚少商是最懂自己的,现在才知道,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真正了解另外一个人。

“顾惜朝。”有人在叫他。

顾惜朝抬起眼,不远处站着的是铁手。顾惜朝淡淡一笑,也好,没有可以乘风破浪的小舟,那么捞块木板也是好的。

顾惜朝冲他勾了勾手指头,铁手迷迷糊糊的就走到他身边,顾惜朝带着几分醉意笑道:“大哥,带我逛逛妓院好不好。”

铁手一下子就觉得血都冲到头上来了,道:“你。。。。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

顾惜朝冷嗤地道:“做什么,这么胆小,吓着你了。我可是在妓院长大的。我现在就想旧地重游一番。”那些个地方,他从来不涉足,不是洁身自好,只是不敢去面从前的自己,现在无所谓了。还在觉得痛,那是因为痛得还不够深,那就素性把已经撕开一点痂的伤口上的那屋表皮全部扯落了,把回忆当盐水来浸泡,把环境当滚油来浇淋,伤口无处遁形,从皮肉到骨血的再痛上一遍,痛得极至是麻木。

离得近了,见顾惜朝肩头血淋淋的一片,铁手心里一阵揪疼,撕了外衣,就要给他包上。顾惜朝不领情的推开他的手道:“死不了的。我顾惜朝贱命一条,哪那么容易死。”

铁手忿然说道:“你不要这样子折磨自己。为了一个戚少商,值得吗?”

“你错了。大哥。我不是为戚少商。我。。。。算了,不说了。”顾惜朝摆摆手,正在走开,脚下一软,差点摔倒,铁手手疾眼快,连忙扶住他。

“大哥。”顾惜朝反手搂住铁手,两个人靠在一起,酒气也掩不住顾惜朝身上那种淡淡的香味。铁手顿时想起,边关的那个早上,顾惜朝笔直圆润的脚,小贝壳般的脚趾甲,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的他肌肤的润滑与光洁。“你对我真好。。。。。”剩下的话,铁手一句也听不清了,不由自主地抱住顾惜朝,天地万物,都不在他的眼底了。耳边只有顾惜朝的絮絮叨叨,眼底只是他苦守了三年,也没换来一记回眸的顾惜朝。

过了半响,顾惜朝已经没说话了,铁手以为他醉了,鼓起勇气道:“惜朝,惜朝。我。。。。。”然而,后面半截真的不是他能说得出口的。

顾惜朝扬起脸道:“你什么,说啊。我听着呢。”

铁手不知站道他是真醉还是假醉,一时之间,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来了。

顾惜朝咯咯笑道:“你不说算了,当我稀罕听啊,哼,戚少商一天跟说我十几遍,那又怎么样,哄人的。”

铁手不知是该劝解还是应该趁机表白,正为难着,那边月光下缓缓地走过来的一个人,眼里喷火般的盯着他,铁手下意识松了搂着顾惜朝的手。来人正是戚少商。顾惜朝犹未发觉,揽着铁手的肩膀,偎在他怀里。

戚少商见两个缠绵着搂在一起,心里翻江倒海地一阵阵地涌着醋意、不忿、气恼,现在不是吃醋的时候,只能先把人带回去,否则他就真的永远地失去他了。

“惜朝。”
顾惜朝才有所察觉地回过头来,眨了眨眼道:“戚大侠也来了啊。大哥,不要带他去,我们俩个去就行了。”

戚少商强压住怒火,拉过顾惜朝道:“惜朝,我们回去。”

顾惜朝摔开他的手道:“戚大侠爱去哪里去哪里。我不拦你,你也别拦着我。”

戚少商闻到他满嘴的酒气,就知道他喝多了,也没法在这里跟他多说,出手如电,点了他的|穴道,顾惜朝软软的倒在怀里,想挣扎,酒意冲上来,头昏脑涨的,脑袋一歪,半醉半晕地睡过去了。

人抱在怀里了,触手处一遍冰凉,肩头血肉模糊,大半天的时间,这伤口压根就没自己处理下。戚少商随手扯下身上的披风,裹在顾惜朝身上。正要走开,又不甘心地回过头来,一字一句的对铁手说道:“铁兄,当年逆水寒一事,戚某很承你的情,大恩大德,戚某从未忘怀。但是惜朝的事,我不欠你的。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铁手心里一阵泛苦,逆水寒,早知道以连云寨几百条性命为开头的逆水寒事件,最终不过是一场闹剧,谁愿意插进来,谁会拿了命不要陪你们来那一场千里追杀。只是这些话他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能冷冷地回了戚少商一句: “我也不希望再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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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戚是懂小顾的
即使有的时候,他的方式并不正确
但他对小顾的心,从来就没有假过
做亲妈,不仅要自己对小顾好。
还得小戚对小顾好。
小顾所有的付出才有意义。

另:双尾大人火眼金睛啊,果然在踏歌里看出了冷追的苗头。
 
 
修身
 
'5 座' | Posted: 2006…05…20 18:10   
 
 
会如


 


吃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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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回到六扇门,把顾惜朝放到床上解了|穴道,他还是没有醒,看来真的是醉了。早上戚少商给他买回来的早点,他根本没动,这样子空腹喝酒,自然醉得厉害。伤口还没处理,所幸伤口不深,天太冷,血凝固了,结了血痂倒还止了血。

戚少商又疼又气又悔,叫厨房送了醒酒汤,一碗稀饭,备了热水给他处理伤口。

伤口刚刚抱扎好,顾惜朝就醒了过来,头有些沉甸甸的疼,还没等呻吟出声,就完全清醒了,眼神一变,下一刻,神哭小斧就抵在了戚少商的脖子上。

戚少商不躲不闪,手里还着端过热乎乎的稀饭。

神哭小斧在脖子上压了一条血痕,到底还是砍不下去。顾惜朝恨恨地扔了斧头,道:“你倒是算准了,我舍不得杀你。”

戚少商知道他性子别扭,又是余怒未消,放软了声音道:“是我不好,你要出气,自然也由你。”

顾惜朝手一推,戚少商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才收住脚,手里的稀饭倒是一点没洒。而顾惜朝不由自主的直起身子来,再怎么生气,心里还是紧张他的。

“你别动。伤口刚刚包上。”

“谁让你包的。”顾惜朝发恨的去扯纱布。戚少商连忙拉住他的手,道:“我不是存心刺伤你的,我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你再这么不管不顾的跟自己过不去,我。。。。。。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能让顾惜朝顺过这口气来。一弯腰捡起地上的神哭小斧,重重的向手臂上砍去。

“你干什么。”顾惜朝反手一挡,手臂隐隐发麻,戚少商是用了蛮力。这一下下去,只怕半条手臂都得砍下来了。“你这样子做给谁看的。有能耐,找个没人的地方,抹脖子上吊随你高兴。”他嘴里说的刻薄,手却还紧紧捉着戚少商的手腕,不肯松开。

“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受伤的。”想起顾惜朝在铁手怀里说的那一句“戚少商一天跟我说几十遍,有什么用,哄人的”,戚少商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道:“可是,这一次我亲手伤了你。我再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了。我。。。。。惜朝,我到处找不到你,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我怕得要死。破鹤翼阵的时候,敌众我寡,我都没有怕过。我不怕死,我就怕你不理我,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当初我跟你许了一生一世陪着你的誓言,不是随口说的。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惜朝,我是真的要一辈子待你好的。我真的只是失手。”

顾惜朝淡淡地道:“我生气不是因为你伤了我。刀剑无眼,也怨不得谁。我只是气你。为什么要让初九见到那个女人。”说到后一句,顾惜朝提高了声调,夹了几份凌厉。

“我一时心软。”木已成舟,戚少商当务之急是先让顾惜朝消气,而不是跟他理论楚越越是不是治伤的良药。 

“你一时心软,会害了初九一辈子的。初九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左邻右舍就都知道他娘是做什么的,所以他总是被欺负的那一个。我这么远带了他过来,就是想趁早他还小,给他换个身份,离得远了,那个偏僻的地方也不会有什么人去,初九总能谈忘这些事情的。可是你现在把个楚越越活生生的带到他面前,也许他会开心,终于见到了他娘,可是以后呢。以后怎么办,初九问楚越越到底是不是妓女的时候,你怎么回答,别人指着楚越越跟初九说,你娘是妓女的时候,你怎么办?”

戚少商硬着头皮道:“等这里的事情一了,我们带他们母子回江南,没有人会知道楚越越是做什的。”

“你别傻了,我娘死得那么早,她一生没出过扬州,整个江湖都知道我顾惜朝是妓女的儿子,就更别说楚越越天南地北的到过那么多地方,就算她化成了灰,别人也知道她的来历。并不是说她只要出了妓院的大门,换一副面孔,别人就可以当他是身家清白的良人的。”

“不管他是做什么,初九总是他生的,初九没法选择谁做他的娘,那就只有面对了。更何况,我们还在他身边。”

“她生的,又怎么样,她根本就不该生下初九。做妓女的本来就不生孩子。生下孩子,女的,就只有做妓女。男的只能做龟公。” 

“凡事都有例外,你能做到的,初九也可以做到。甚至因为有你我守着他,他可以做得更好。”

“初九做得好又怎么样。不管将来他有多努力,他改变不了的楚越越的身份。至于我?”仿佛是受了凉,顾惜朝浑身一颤,嘴角绽开一抹微笑,笑得让戚少商心里直发酸,顾惜朝低沉地说道:“不错,我是个例外。可是,你知不知道,我这一身的本事,怎么学来,都是我娘陪人家上床换来的。我三岁开始进学堂,那个老秀才饱读诗书,他从三字经开始教我,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私塾也是要收钱的。我娘没有钱,她就陪人家上床,第一个教我武功,是一家镖行的镖师,教我弹琴的是妓院的琴师,这些人都是我娘的恩客,我娘不收他们的钱,他们不收我的钱。我学会的越多,我娘陪人家上床的次数也就越多。”

“不要说了。”戚少商捂住他的嘴,道:“不要说了。”他开始后悔他的决策,让伤口重新袒露,把里面的腐肉脓血清理出来,原来是这么的痛。痛得他都无法接受了。

顾惜朝用力挣脱了,道:“你不是不知道妓女的儿子怎么长大的吗,我来告诉你好了。”戚少商不敢用强,只得抱住他,颤着嗓子声声的低叫:“惜朝,惜朝。。。。。”

“我三岁那年,一起念书的小孩子就开始骂我杂种,怎么难听怎么骂,明明生气,却不知道怎么回击,因为别人说的都是真的。有一次我气不过,跟他们打起来。别人的父母堵在妓院门口骂我娘,我娘什么都没有问,就打我,我学东西不用功,她打我,我跟人打架了,她打我。手边上有什么就拿什么,有的时候是扫帚,有的时候是竹条,还有一次,他在纳鞋底,针都在上面,就那么打下来,我背上都被针扎得直流血,她还不松手,晚上还把我关在柴房,我又冷又饿,又怕黑,哭都不敢哭,还好后来不知道谁搁了个灯笼在哪里,她从来都只对那些恶心的嫖客们笑,从来都没有对我笑过。要不是我跟她长得一模一样,我根本就不会相信她是我娘。整个飘香院里,我们就是别人的笑柄,说妓女的儿子也想发春秋大梦,考状元,她吵不过,回来也拿我出气。”

“我十三岁那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