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堆雪 1－26
多时，老将军闷闷地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
顾惜朝虽然一向倔傲不驯，但是对赫连老将军却是一直都满怀敬意的，忙走了过去，搭过赫连老将军的脉搏试了试，才道。“老将军的苦肉计唱得也太辛苦了些，要是还唱几天，每天几碗药喝下去，不病也得病了。”
“大宋生死存亡之际，老夫别说只是唱一出苦肉计，就是舍了这一身臭皮，又有何防。”想是好些天没说过话了，赫连老将军原来雄浑的声音变得有些干哑生涩。
“老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戚少商连忙问道，大宋虽然是重文轻武，但骨子里从来都是惧武将，而不怕文臣。赫连将军现在能调动的士兵哪怕已不能和在边关时候相比，却也人数众多。他要回京，大可直奏，也就是多费点时间周折而已。而像这样自残身体的火速回京，老将军所说的“生死存亡”当然也就不是危言耸听了。
赫连春水一旁收敛了脸上的嘻笑，正色道：“你们俩个都是我和红泪的朋友，朋友之道，贵在交心。这一次我骗了你们，是我不对。你们两个当初实在是对朝廷失望透顶了，才离开边关的，朝廷的事原本不该把你们搅进来。所以就算你们现在转身就走，我也不会怪你们。你放心，你出了这个门，你还是九现神龙戚少商。这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说你无情无义。”
戚少商难得见到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笑道：“什么事情这么严重，我不表态你就不肯说吗？六扇门想造反？还是赫连家想学陈桥兵变？”他的戏言却让赫连春水的脸色越来越阴重了。连忙也收了笑容说道：“赫连将军和六扇门对朝廷一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现在却都在用非常方式避开朝廷耳目，想必朝廷里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将祸及百姓。我戚少商跟你们朋友一场，别的话我就不说了。只要是关乎天下苍生救民于水火的，我万死不辞。”
赫连春水和无情相视一笑道“九现神龙就是九现神龙，走到哪里都是大侠本色。你放心，六扇门和赫连将军府若是为了一已私利，天容得下我，赫连家先烈英灵也容不下我。”
“少商。”息红泪道：“虽然这一次我们图的并不是一已私利，但是这其中的凶险决不会比你以前抗辽时候的任何一仗少，你半世的侠名，说不定也会随时毁于一旦，遗臭万年。”话未说完，息红泪已感觉得到了顾惜朝向她投过来杀人的目光。息红泪装没看见一般，于公于私，她都觉得要先把后果说清楚，反正留住了戚少商，顾惜朝就飞不了，留不住戚少商，顾惜朝也肯定是事不关已。
戚少商笑道：“我从来就没在乎在那点虚名，九现神龙，可以不做，但是位卑不敢忘国忧这句话，我还是记得的。老将军一生为国为民，从无半点私心，老将军要图谋的事，怎么可以不算上我和惜朝一份呢。”眼见这四个人都是慎之又慎的样子，心想八成是赫连将军想着什么主意逼朝廷让他回边关继续抗辽。
顾惜朝冷冷地道：“那好啊，不敢忘国忧是吗？你现在就跟着我去皇宫杀了赵佶，好不好？什么内忧外患、奸党横行，虎狼邻邦，说穿了根源就在他一个人身上。”诸如此类的话，他不是第一次说，戚少商还有赫连春水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听。他是存心说给六扇门的无情大捕头听的。
戚少商自然也是知道的，他更清楚顾惜朝对六扇门的芥蒂，这会儿他觉得有一种风箱里的老鼠的感觉，只得说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别到处嚷嚷，好不好？杀了皇上，只会乱上添乱，天底下想做皇帝的人多得去了，到时候，辽国要是趁机侵犯，宋朝连调得出来守边关的军队都不会有了。”
“戚大侠还想在赵佶面前做护驾忠义之士吗？会有机会的。” 顾惜朝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人还真是笨，都说了要毁掉他半世侠名的，他还懵懵懂懂的指责别人大逆不道。除了与朝廷，与皇帝作对，还有什么毁掉九现神龙的英名。随便去江湖上杀几个人，有用吗？也不用问，这几个人都是吃准戚少商的大仁大义了，他要是不留在他身边的话，这傻子多半会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一如当初，一见面，就拼了命地要送他一座连云寨给他毁。
本来有些郁闷的赫连春水见了他们俩的模样，不由得失声一笑：“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俩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就没有一个变笨一点，一个能学聪明点呢。”
顾惜朝冷哼着道：“小妖，你别以为学会了用苦肉计，就能自诩聪明了。要不是为老将军，你的苦肉计只怕也就只能骗骗息红泪。我现在倒是很想知道老将军刚才说的大宋生死存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呵，我顾惜朝从来就没有侠名，于江湖和庙堂都是个异类，再来几句口诛笔伐又有何防？”他这么一说，也算是对赫连春水夫妻说的那番话的另一种答复了。
戚少商闻言大喜，“惜朝，我就知道你不会站在袖手旁观的。”
顾惜朝冷冷地斜了戚少商一眼，牙都在直痒痒。爱上这么个爱充大侠的傻瓜，他再袖手旁观的话，结局就只有一个，他现在暂时还不想往棺材铺里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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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电脑
风气死了
（5）
那边赫连将军又连连激烈的咳嗽了好几声，喘息时混合着懋住喉咙的空气，发出揪心的笛哨般的声响。顾惜朝拿过案上的纸笔，随手写了个方子，递给赫连春水道：“老将军，您年事已高，这苦肉计真的不是您能用的了，看来您还得要些时日调养了。”
赫连春水苦涩地叹道：“我们要想回京，没有别的办法，剿匪，剿匪，剿完了这一群，还有那一群，大宋纲纪不振，这剿匪就没有个尽头。我爹几次上书，建议朝廷以辅为主。朝廷都置之不理。现在非常时刻，我爹只有用苦肉计，以命在旦夕为由，朝廷才算是勉强允了。他们倒不是怕我爹真的殉职了，而是怕众将寒心，引起三军哗变，再加上无情兄从中周旋，我们才回来了。朝廷到底还是不放心，四千兵马只准进城一千。其实，那一箭并不严重，难得是在三个太医的眼皮底下装病。红泪每天藏在这个暗格里做得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趁这三个太医出去的一点点工夫，给我爹喝药，让我爹能一直的保持昏迷不醒的病状。我爹病重的事到处都传来了，辽金两国都知道了，我也知道我就算不派人去找你们，依你们俩的性子，自己也会来的。”
“你少灌迷魂汤了。”顾惜朝瞪了他一眼，戚少商忍不住抿嘴一笑，只有他是最清楚顾惜朝的，得知赫连将军病重，恨不得肋下能生双翅。
朦胧的灯火映着赫连老将军苍老的面容，花白的头发，比起年初边关一别，又老了许多。顾惜朝微微的叹息着道：“老将军，我还记得您曾经跟我说过，人可以不忠君，但是不能不爱国。可是国与君本是一体，君王昏庸无道，老将军就算是呕心沥血，也未必能让这形同朽木粪土的大宋恢复成天朝盛世。”
“天朝盛世？”赫连老将军无可奈何地道：“老夫早就不做这种黄粱美梦了。老夫现在只期望能替汴京的百姓保一方安生立命之所。”
“汴京城？朝中有奸党作乱？还是。。。。。”戚少商隐隐地有了一种最坏的猜想，虽只是一念之间，却也让他遍体生寒。汴京虽无险可守，但前面还有一条黄河，更前面还有他们去年夺回来鬼谷关，到现在为止，边关还没大的战事发生过。汴京若是有危险，那就只有内乱，不再是谋朝篡位的那种内乱，而是卖国。。。。。
赫连春水这才徐徐地跟两人说起这出苦肉计的来龙去脉： “当初我们大破辽军鹤翼阵，辽军损失近五十万。皇上下令停战，说是太后寿诞，为太后添福寿。辽国也派了使者来求和，本来这个时候，是最好用来屯兵积粮的，可是朝廷借口国库空虚，削减了三成军费。最可气的是，打胜战的大宋，赔银子的也是大宋。再加上太后寿诞之时，西夏派来的使者，死在汴京城里，这案子被童贯指使刑部接管，却至今未破，西夏一气之下，就不再给大宋提供战马了。诸葛神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皇上同意跟金国购买马匹。但是没料到皇上指定派到金国的使臣，却是神侯。神侯走后，六扇门接到一封匿名信，上面说，腊月初八，三分天下。”
“三分天下？”戚少商问道：“怎么个分法。
无情道：“以长江为界，大宋退至江南，长江以北尽归辽金两国所有。辽金宋三国永结兄弟之谊，互不纳贡，永不开战。”
戚少商闻言，心里一个激颤，脸上着然变色。铁青了脸，怒道：“无耻之极！无耻之极！这是谁的主意，卖国居然卖到了这个地步。”
退到江南，就是把包括汴京在内的一半江山拱手送人。汴京是大宋的根本，周围是河流纵横、陂泽相望、物产丰富的平原沃野，民众更是数以万万计。全部给了辽金两国， 大宋还称什么国，退至江南，只怕连西南边陲的小国大理都会来分一杯羹了。
赫连春水叹道：“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要跟辽金三分天下的是不是当朝天子。也许是这位大方惯了的圣上，也许是别的什么奸臣贼子想借辽金两国的势力夺了皇位，再把江北作为谢礼送出去。若是奸臣卖国还好说一点，如真是皇上想这么做。”说到这里，赫连春水话锋一转，变得异常犀利：“我赫连家也无别选择，只有舍了赫连家的世代清，背上千古骂名，也要做一回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来保住大宋的疆土。”
戚少商不禁倒吸一凉气，难怪息红泪说会毁掉他半生侠名，能跟辽金两国三分天下的，就算不是皇上也是朝中权贵，藩王皇亲，稍有不慎，真的会反过来被扣上通敌谋反的罪名，那种滋味含冤莫白泣血无门的锥心之痛，他不是没有尝过，但是这一次，关乎的不再是个人的生死，和一个小小的连云寨，而真真正正地是半个大宋。想到这里，戚少商忍不住望了望顾惜朝，顾惜朝也正征征地望着他，也被赫连春水的一番话给镇住了。戚少商不由得一笑，生逢乱世，哪里都不会是世外桃源。抗击才是唯一的出路，不管结局是天随人愿还是国破家亡，他都会竭尽全力地尽他的本份。而且， 这一次顾惜朝就在他的身边。
顾惜朝在戚少商的这一笑之下回神，清明冷冽如寒冰的眼睛望向无情，道：“成大捕头，你也是打算做一回朝廷叛逆了？”
无情展颜一笑，他的笑锐利的刀锋，明明是澈骨的寒却无法忽视刀锋掠过时的明艳，而他说出的话却比刀锋还锋利：“横是叛、竖是逆，但对这样一班君不为君、臣不为臣的昏庸奢恶之徒，我就逆他一逆，叛他一叛！”他没跟顾惜朝打过交道，但是他相信戚少商，更相信戚少商的眼光，舍了神龙捕快的名声，也舍了千里追杀时数百无辜冤魂的血海深仇，无怨无悔地爱上这么个大魔头，仅有一点激｜情是不够的。还有赫连春水，息红泪都曾是顾惜朝的不共戴天的仇人，却都放下了私人恩怨，任他在边关大展拳脚。千里追杀时的一次次算计，从土城到兵临幽都的数次战役，抛开输赢对错不说，每一步都是顾惜朝惊世才华的辉煌展示，都不能不令无情心醉折服。而且从顾惜朝进门到现在，虽然没一点好脸色，但他对赫连将军的关切，以及跟赫连春水之间的友情却是逃不出他这个名捕的眼睛的。
顾惜朝也笑了，带着一分讽两分刺三分傲，连同他渗透到骨子里的优雅，魅惑得日月星辰都黯然失色。他幽亮的目光不加掩饰没有任何避讳的望向了戚少商，他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除了戚少商，他们之间那种爱恋和痴迷到了极深时无任何附加条件的信任和包容，是顾惜朝在尝尽了人间百态之后无法割舍的牵绊，也是他心甘情愿放任身心沉沦的真谛。读懂了他的笑和他的目光，戚少商无声地笑了，笑容很温暖也很坚定，和熙怡人得如同初夏的阳光，满天的阴霾都在这缕阳光下烟消云散。三个能让风云色变的男人，三种风格迥然不同的笑容，结局却只有一个：同舟共济。
六扇门里，顾惜朝接触最多的就是戚少商和铁手，前者，虽然还保留一点连云寨大当家的放浪形骸，但是不充大侠就没法过日子了，而后者，整个就侠义典范忠君楷模。还真的不承想，六扇门里也还有像无情这样，这冰雪般平静冷酷的外表，是不是还有一颗炙热如火锋利似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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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龙，小龙，小龙。
等你的双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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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不许再虐小鲍
否则，
（6）
戚少商无声的透了一口气，定住神问道。“神侯他老人家是不是也知道了，他是什么意见？”
“世伯现在还滞留在金国，现在我们四个师兄弟知道这件事。”无情言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