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烟





戚少商甩甩头,试图将那激烈的缠绵,甩出脑海——
第十四章·'错过'

黑苗白苗斗争百年,而今两位尊贵的巫师大人,却坐下来“把酒言欢”。当然,旁边还是多了一个人,一个理应是局外人的汉人,那人有垂肩的卷发,一弯新月般的牛骨簪定在髻上,几缕调皮的卷发垂落在那人白皙的脸颊旁,映着那如布了星子一般的耀眼的黑眸,愈加的闪亮,一袭青色的绸衫,柔顺了那人身上的锋芒。
“顾惜朝,你真的看懂了‘天机枢’?”涯舞暗黑的眸子里竟是不相信。因为,数月前也是这个人,亲口承认他“不懂”,还对他的寨子下毒。虽然,当时没有任何人因此而丢掉性命,但是这一举,无疑也是对他这个黑苗的大巫师,最大的侮辱。他不排除,顾惜朝可能还是利用这一点在诓他。
“你可以不信,但是除了我,你估计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带你去你所谓的‘神域’。但是,我可以保证,你们的神域里,没有你要的解开那种毒的方法。里面估计除了一堆石头,什么也没有。”顾惜朝淡淡的说着,只是挑了一下眉,却没有以前的那种嚣张的笑意。
天机枢对苗人来说,是个传说,却是他们厌恶的汉人给他们的“传说”,其实,天机枢记载的是一张地图,一张任凭外人怎么看,都是一段记录历史的文字。但是就是这些勾勾划划的文字,组成了一张地图,一张埋藏着由上一代皇家埋下的“复辟”用的经费。谁也不会想到,苗人顶礼膜拜的圣物,却是汉人皇帝恢复江山的金费。估计,六扇门也是知晓了这个传说,才想一窥究竟的。届时,也可充实一下空虚的“国库”。顾惜朝心中微微不屑地想着,那些银子,给那昏君拿去,就光会摆弄古董花草,做不了什么实际的用途——
“天机枢上会写这些?”涯舞越听他的话,就越觉得顾惜朝在说谎。
“天机枢上是没有说,但是,我曾经是相国的女婿,虽然不得他心,但是也算是知道他不少秘密情报的人。我也曾经逼过宫,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在那之前我在皇上的御书房有没有做过些什么。你可以信我,也可以选择不信,于我顾惜朝,没有任何损失——”顾惜朝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干了那黄澄的茶汤,享受着回甘的余韵。丝毫不在意,涯舞对自己这番话的相信程度。
其实,顾惜朝只是将一些无关紧要的线索联系起来,才得出这个答案的,而且,他不用去细究那张地图就可猜测到,那个宝藏根本离益州不远,当年宋真宗赵恒筹谋着迁都这里,这里若没有庞大到足以支撑整个国家的“银库”,来这川蜀之地建立国都可不是什么好计策,毕竟,当年可没有拥有孔明之才的人,可以在这儿运筹帷幄。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涯舞很想不相信顾惜朝所说的,但是,就像他说的,不论自己相不相信他的话,对他都没有实质性上的帮助。他信,那神域就只是一个笑话,那他留他顾惜朝也就没有用了;他若不信,可以痛痛快快地杀了他,反正天机枢的秘密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所以,顾惜朝没有必要骗他。可是,难道他们就这样束手无策吗?他回到黑苗,不就是想从天机枢里,找到化解玉奴发中之毒的方法吗?现在,没有了“神域”,那他还有什么办法呢?难道他们就注定不能走到一起?
“也不是没办法——”顾惜朝放下茶杯,轻声地说:“还有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
“你们在说什么?!”玉奴前半段听得很明白,后半段听得全糊涂了。那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要好到说话像是在打暗号一样?
“——这——不太可能有机会吧——”涯舞压抑不住心底的悸动,等待了那么多年。这一回,真的有办法实现他的愿望吗?就靠顾惜朝?
“你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手札’的吗?手札就是用来记录自己的‘秘密’给人家看的——玉奴这里有他自懂事以来的服用蛊毒的记录。我相信上一代的大巫师,一定就是教导他有这个习惯的人,正所谓,有其徒、必有其师。等把他老人家的记录翻出来,就能拼凑出玉奴从小到大的记录。届时你废去一身毒后,按照那份记录基础从头培养起,到时,他的发就对你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至于怎么做,两为大巫师,应该自己心里有数吧?”顾惜朝说到一半,瞄了一眼脸上有些后悔的玉奴。然后又继续轻松地说道,像是这件事不用涯舞的命去搏一样。反正,不用他顾惜朝去搏,他自是不用太担心才是。
玉奴和涯舞激动地相视,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方法,他们两个长久以来都没有想到。这一次,他们应该能够再在一起了吧——

江湖上都传,九现神龙——戚少商,被人抽了龙筋,已经没有在六扇门当总捕时的威风了。那个连连云寨毁了,死了六位寨主,走投无路,历尽一路知交尽掩门的苦况,他依然保全性命,败部复活的戚少商,现在却比不了一个废人一般。
江湖第一美人,息大娘——息红泪,本来不信这些传言,只以为戚少商在六扇门受什么气了。可是到了六扇门一看,那人哪儿还是她记忆中的戚少商?这个终日以酒为伴,浑浑噩噩的人,真的是她等了又等的戚少商吗?为什么她看他的时候感觉那么陌生?陌生的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少商,你这是怎么了?”息红泪一身白衣,就像碎云渊上最美的雪。但是,现在这团美的不可方物的雪,却为了一个醉鬼而伤神,轻皱的柳眉,像是要痛尽天下男子的心一般。
“啊?——红泪?是你来了呀?来,跟我喝一杯——”戚少商根本就是宿醉未醒,醉眼迷离的看着眼前的人,竟是两年多未见的息红泪,一时开心就拉着她,找她喝酒。他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梦,梦中看不清那人,但是心里却莫名的明白那人就是——“他”。为了不做这样令人羞耻的梦,他天天灌醉自己,就是想有一夜能倒头就睡,无梦到天亮,但是那个梦却每晚来袭。就像是刻意在提醒他一件他“忘记”的事实一般。
“少商……”
“少商……”息红泪的叹息,和戚少商脑海中那一道带着微微怯意与挣扎的声音重叠,让他仿佛一下子惊醒了一般,清醒了起来。
“红——红泪,你怎么来啦?”戚少商忽的一激灵,便站起身,虽然身形微微摇晃,但还是倚着自己的力量,走到屋内唯一的桌前坐下,倒了一杯隔夜茶,急速的灌下。微微呛到,才惊觉这茶,怎么仿佛变味了一般,又苦又涩。茶,不应该都是入口滑顺,回味有甘的吗?
“我——我来看你,顺道要去赫连那里——”息红泪被他这么一问,神情倒显得有些局促。看来,戚少商并没有从别人那里,听到有关她和赫连的事,她还一度暗自以为——
“哦?赫连又找到什么新玩意儿让你看了?”戚少商想起那个与他也算生死之交的小妖,就想起他百般讨好息红泪的样子,一个官宦子弟、名门之后,能做到像他那种地步,也实属难得啊!
“我——我这次是要和赫连定亲的,我想亲自跟你说,所以就来了。”息红泪犹豫了,毕竟眼前之人,让她甘心荒废了那么多的青春,还有无怨无悔的爱情,她一时还真有些开不了口。但是,游移的目光在碰上那香案上供着两把剑,息红泪就想被打到一样,忽然有了勇气,平静的同戚少商说这事。
那桌上供着的两把剑,一把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周身范着寒意的——逆水寒。另一把,只见过一次,就是戚少商在六扇门开始执行公务时,特别选来用的“青龙”,虽然她不觉得这柄青龙是什么名兵力器,但是戚少商一眼就相中了。用剑之人,不会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宝剑放上去供着,那是一种纪念,又或者祭奠的意图。那柄逆水寒纠结了戚少商太多的恩怨情仇,他是绝对放不下的。那这一柄青龙,又是为谁而祭呢?戚少商,你还有多少的恩怨情仇无法放下?还有多少是不肯放下呢?
息红泪这一刻终于释然,终于明白那个人,已经不在是她刚认识时的“小老幺”了。他已经是人群中的龙头,不可能再蛰伏在她的身边了——
“——定亲?——呵呵!这是好事啊!对你、对赫连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戚少商只是微微迟疑一下,像是在消化息红泪的语意,等他回过神,已经开心地笑着,衷心地提息红泪笑着。虽然,息红泪是他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但是,他心中终究还是明白,自己,给不了毁诺城最美的仙子幸福——
“是啊——是件喜事呢!”息红泪也像戚少商一样地笑着,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笑着。
兜兜转转将近十年的感情,如今两个主角,都已经是局外人,也许早早就是了,只是大家都不敢承认,都仿佛要坚持到死为止一样。但是,感情变了就是变了,不会因为固执的坚持,就会弥留下来——
“既然是件喜事,我们就去喝一杯,当作我提前帮你贺喜了!”戚少商像是开怀了一般,像以前一样豪爽的站起身,领着息红泪就往外面走。
“恩——”息红泪微笑着,温柔的应声。虽然,戚少商表面上开朗的笑着,但是她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心也在这里,难道这就是他颓废的原因?不知道在哪里丢了心?
戚少商领着息红泪走出六扇门,并细心的护着她躲开街道的吵杂,走进一家酒肆,熟念的一进门就往楼上走,看来是经常光顾的。
但是,在楼梯上走到一半,与一人擦肩而过,让他的心滑过一丝悸动。
“少商——”悠扬的叹息轻不可闻,就像是从戚少商的脑海中流泻而出的似的。
“惜……”戚少商口中怔怔的吐出一个字,陌生的让他几乎想不起来另一个字,令这名字只有一半。想来认识那么久,他从未叫过他名字,不是称作兄弟,就是连名带姓的喊出:顾·惜·朝。
“少商?——”息红泪走了几步,见身后在没有跟上来的脚步声,就疑惑地回头看他,却没想到看到戚少商呆愣地站在楼梯上,像是着了魔一般,微凸的圆眼恐怖的瞪着。息红泪从未见过戚少商这样吓人的样子,遂出声唤他。
“啊,红泪,抱歉,没办法陪你喝酒了。改天,你们大喜之日,我再亲自上门赔罪——”说罢,转头就冲出了酒肆。
“呃,少商?!”息红泪还不及出声挽留,那人却早就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凝眸在街上四处张望。川流不息的人潮,却没有一个他熟悉的身影,他刚刚明明是感觉到了“那人”的存在,虽然只是一瞬,他确信自己不会认错的。
惜朝!一定是你——
戚少商心急的穿越在人群之间,想再次找到那一丝悸动,但是却徒劳无功。这街上川流的人群,却没有一个是他。
为什么来了又走?为什么要对他视而不见?为什么——
戚少商急得一阵气息奔流,不受控制的冲向胸口,迫出一口污血……
“少商!”戚少商下滑的身子在息红泪的尖叫声中,慢慢倒向地面。

“啊 !吐血了!他晕了,你不管啊?”戏虐的声音让人听了很想海扁回去,但是被问的人只是冷冷地瞪了那人一眼,忠厚的脸上没有半丝的表情。
“死不了——快走——”那张忠厚的脸发出的声音却是顾惜朝的声音,那人就是换了容颜的顾惜朝,就是刚刚与戚少商擦肩而过的那个人。戚少商不是傻子,一旦醒来,肯定就会满世界找他,求他一个答案。这会儿再不走,就麻烦了。毕竟,顾惜朝在这里应该算是死了——
“呃?!你不就是来见他的吗?”那个戏虐的声音就是玉奴,这回是跟了顾惜朝出来,见识见识汉人的“江湖”。顺便游山玩水一番,反正那个爱管闲事的也没跟来,真是时机难得。
“谁说我来见那个呆子?!”顾惜朝习惯性的嘟起脸,冷冷的否认。他可没说自己是来见戚少商的,更不用说刚才看见那两人相处融洽时,心里起的那一丝苦涩,也不是为了他们两个。
“是,是!顾公子你说了算——”玉奴倒也不争辩,顾惜朝爱犟嘴又不是第一天了。他也懒得同他争了。
“我们快走吧!”顾惜朝已经没有来时的心情了,他原本就没有要来京城。但是,路上听闻江湖第一美人即将出嫁的消息,就忍不住来了这里。以为会看到那人,如传说中一般的一蹶不振。但是没想到,那两人倒是相处愉快。倒让特意赶来的他,看起来是那么可笑。
“怕他做甚?你吃了‘食颜蛊’,别说认出你;就算你站在大街上,大声叫‘我是顾惜朝’,应该也没有人会相信吧!”玉奴取笑一般地说道,看顾惜朝那样子,明显就是吃醋了地说。
顾惜朝现在这个样子,就像路边普通的路人,其貌不扬的脸上有些横肉,但是,却没有凶悍的感觉,也许是那一双缀了星子的眸子,软化那一脸的戾气。醒目的卷发全塞进了,布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