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衣问情






  「半个多月未见他,想看看他是否安好。再则,过几日我们就要回去了,因此知会他一下。」

  「回去?」青云一惊。「门主知道吗?」

  白如衣淡笑,「我过几日再跟他说吧。我们离村已久,怕村里的人担心。」

  「。。。。。。白公子就这样和阿玉回去吗?」他应该是出来寻找门主的吧,如今找到门主了,却没有太多表示,便要回去?

  「无雪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他在这里会更幸福。」

  青云一时无言。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

  「巧得很。阿玉公子他。。。。。。被砂河带出去跑江湖了。」

  「咦?」

  青云咳了几声。「是这样的,前段时间阿玉公子一直嚷着无聊,门主又不许他见你,因此,砂河便带他出门了。」

  「这样子吗?」白如衣轻轻一叹,看着青云一脸担忧的神色,他欲言又止,很想问问关于雪儿婚礼的事,却不知从何说起,又以何立场,终是忍了下来。

  「嗯。」青云没有说,因为怕有人会害阿玉,所以砂河有先见之明的将他带在身边出门了。

  「。。。。。。那可怎么办呢?」白如衣喃喃着转身,慢悠悠地往回走。阿玉若不回来,他一个人无法安心地回去呀。「不知他何时回来。。。。。。唉。。。。。。」

  外面的世界比单调的村子精采,阿玉也会喜欢上外面的世界吧。或许,会在这里娶一个女子。

  他呢?他还是喜欢村子里的单纯,平淡孤独的过活一生,便足矣。

  青云伤神地望着他孤寂的背影,心隐隐作痛。或许,半年前,他和砂河不应该到那个村子去找门主,会变成如今的情形,是他们的错吧!可错已造成,无法挽回,只能尽量去弥补了。正要走时,听到不远处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白公子?蓝某正要找你呢。」

  青云急急闪身,躲在柱子后面。

  白如衣看到一身淡蓝的男子,有礼一笑。「蓝公子,有何要事?」

  蓝湘子上前,拉起白如衣手,扬声道:「走,去我院里。前几天不是说要一起品茶吗?今日有空,正好可以聊些闲情逸致的事。」

  「也好。」白如衣点头,跟着他走了。

  ×××

  青云从柱子后走出来,望着远去的背影,暗暗心惊。

  凉亭内,两人隔桌而坐。圆桌上,一把小巧的紫砂壶,一罐上好茶叶,两只竹锦杯,一个烧着热水的小炭炉。

  「白公子若不嫌弃,这茶就由蓝某来泡?」蓝湘子问。

  「正合意。」白如衣笑答。

  水开了,蓝湘子将茶壶以热水烫了一遍,再归其位。打开罐子,茶香立即扑鼻而来,白如衣定睛一看,茶叶呈枣红色,白毫黄褐色,是陈年普洱茶。普洱茶极难收藏,越陈越香稍收藏不好便会有霉味,但这茶叶香气纯然,无一丝霉味,是难得的珍品。

  「白某何其有幸,能尝到蓝公子的珍藏。」

  蓝湘子大笑。「茶好,公子雅。何乐而不为呢?」

  取过一个小小的漏斗,放在壶口上,倒入茶叶,将滚烫的开水倒入壶中,直到泡沫溢出壶口处,放停下倒水,盖上壶盖后,迅速地将壶里的茶倒出,倒光为止,然后再打开盖子,冲入滚开水。而之前倒出的第一泡茶水温烫茶杯。

  蓝湘子动作优雅利落,白如衣看着十分佩服。普洱茶极难泡,茶叶的分量不多不少要占茶壶的五分之一,冲入的开水要滚烫,否则茶叶浸泡不起来。

  第二泡要一刻钟之后,方能倒出茶汤来品尝。于是,一刻钟里,两人便闲聊了起来,随意聊着,便聊到乐律上了。

  「咦,白公子精通笛子么?好巧,在下也爱吹笛子。」蓝湘子赞叹。

  「只是兴趣而已,谈不上精通。」白如衣笑着摇首。

  「茶后,我们再慢慢切磋吧。」一刻钟到,蓝湘子提着茶壶沿着茶池轻点一圈,刮去水滴,摇动壶内茶汤使之均匀,再倒入两人的茶杯内,八分满,将茶壶归其位。

  「白公子请」

  「多谢。」白如衣端起茶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方轻轻地尝了尝,含在舌尖回味,最初似无味道,茶下咽后,舌根又逐渐浮起甘醇的滋味,轻叹一声,「好茶。」

  再饮一口,口内充满了茶香味。

  一杯之后,蓝湘子取出一根翠绿的竹笛。

  「这是在下的心爱之物,自小便带在身上,蓝某献丑了。」

  白如衣盯着造型优雅的竹笛,微怔。悠扬的笛声徐徐响起,衬着秋色,幽雅而和谐,笛声忽起忽落,忽明忽暗,缓缓地如流水般,一丝一毫地入了人的心田。

  白如衣静静地听着,慢慢地闭起眼。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听得几回呢?蓝湘子的吹笛造诣已达登峰造极之境了。

  幽幽声中,忽感到腹中一痛,他猛地睁开眼,捂着口,红丝自指尖溢出,不可思议地望向停下吹笛的男人,艰难地吐出一句:「为。。。。。。什。。。。。。么。。。。。。」

  蓝湘子柔和地望着他软到在桌下,渐渐地没了气息。执起茶杯,摇晃了两下,举高,缓缓地倒下,水流下泄,湿了地面。「为什么啊。。。。。。」低低一笑,抬头望着蓝天白云,轻喃:「因为。。。。。。这便是江湖!」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越走越急,越来越近,当一条白影闪至亭子前时,蓝湘子微微转头,执着茶杯,向他一敬。「喝茶吗?」

  墨无雪锁眉,撩开袍子,拾级而上,跨上最后一阶,盯着倒在桌上,似在昏睡的白如衣。「他怎么了?」声音有点发颤,走到白如衣身旁,弯腰,凝视他。

  他一手搁在桌上,头靠在手臂上,另一手捂着嘴,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睡着了?」伸手拂开覆了半张脸的青丝。「这种地方哪能睡?你这家伙,什么都不在意怎么行?」

  蓝湘子冷眼看着。

  「如衣?」推了推他,他却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奇怪,他的身体为何如此冰冷?听青云说蓝湘子请他来喝茶,他不放心,放下公事,急急赶来,天知道性情恶劣的蓝湘子会做出什么事来!不料一来这里,便看到他趴在桌上睡。

  刺目的殷红赫然入目,他的眼睛抽痛了下,小心翼翼地拿开他捂嘴的手,手心尽是红色液体,红得令人触目惊心。

  身体仿佛被雷击中,如置冰窟,寒澈无比。轻轻地扶起他,将他拦在怀里,理了理他的发丝,盯着他嘴角的血渍,低头,伸舌,将红着刺眼的血一一舔去。

  蓝湘子微微蹙眉。

  不断地舔舐,舔尽他嘴角的血,一滴水珠掉在白如衣的脸上。「。。。。。。如。。。。。。如衣。。。。。。」低哑地唤着怀里人的名字,视眼模糊,眨一下,便掉下什么东西,湿湿的。

  「他已死了。」蓝湘子笑着说。

  墨无雪没有看他,利齿咬破了唇角。「为什么!」他低吼。

  蓝湘子把玩茶杯,审视。「他的存在,妨碍了你的霸业。」

  墨无雪猛地瞠目,抬头狠狠地仇视蓝湘子。「你」

  蓝湘子冷冷地看着他,面上泛着残酷的笑容。

  「成大业者,不该有儿女私情,他的存在,不但是你的弱点,更使你懦弱。野心之中,不存在爱情。为了霸业,为了我,你必须牺牲他!」

  剧烈颤动的双臂紧紧抱住白如衣,墨无雪仰天哀嚎:「啊啊啊啊」

  ×××

  轻柔地擦凈床上人的身体,为他换上干凈的雪白衣服,用玉梳轻轻地梳好他的青丝,苍白的人,除了不会呼吸,就像平常那般安详的睡着。跪在床边,痴痴地凝望着,低头寻找他的唇,不断地吻着,吻着,便滴下冰冷的水珠。

  蓝湘子靠在门外,看他流连在床边,不肯离去。人死,便要入棺,他却将死人当活人般,放在床上,又是擦洗,又是梳妆。

  「只不过死了个人。。。。。。」

  「你滚」墨无雪平板地道。

  蓝湘子不悦。「你说什么?」

  「滚!」墨无雪加重语气。

  「你叫我滚?」蓝湘子阴沉下脸。「你是何意?」

  「滚啊」墨无雪声嘶力竭地吼着。全身爆发出真气,将房中的桌椅飞弹出去,砸向门口的人。

  蓝湘子险险地躲过,后退数步。他他算错了!

  墨无雪竟然如此爱这个男人!为了这个男人,竟然忤逆他?

  最初,他早闻雪天门的门主墨无雪是江湖上的传奇,短短几年间,创造了一个不可小亏的雪天门,他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于是,当洪帮帮主邀他到逆天崖决战时,他藏在暗处,静观其变。

  在两人一齐掉下山崖后,他急忙绕下山崖,找到了浑身是血的墨无雪。

  精通医术的他,治好了他的伤,却用药物让他遗失了过往的记忆,除了名字、出自雪天门以及武功,其它的全部忘去。新生的墨无雪,是他一统武林的器具,以他为天,全听他指使,该冷酷时,绝不心软,要无情时,绝不会手下留情。

  半年来,多少帮派被雪天门吞并?选北武林盟主大会上,原本胜券在握,却不料一个忽来的白如衣,搅乱了墨无雪的心!

  墨无雪原是要杀他的,最后却没有杀了他!带他回雪天门,朝夕相处,白如衣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他的无雪,被白如衣。。。。。。毁了!

  既然如此,那么,他便让罪魁祸首消失吧!

  没了白如衣,他的无雪便会回到冷酷无情。

  可他错了!

  错了!

  白如衣对墨无雪的影响大到超出他的想象,墨无雪。。。。。。爱上了白如衣,男人有了爱,就便得软弱了!

  再次用药吗?呵呵。。。。。。走进房内,来到墨无雪的背后,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道:「无雪,好孩子,失去爱人很痛苦吧?这种痛,生不如死。不如忘去?来,我的孩子。吃了这瓶药。你的痛苦将烟消云散。」

  墨无雪全身一震。遗忘?忘掉这个如清风一般的清雅男人,忘掉他哀伤的眼,忘掉他平淡的笑,忘掉他激|情时的神韵,忘掉他的一切?

  不!

  他不要!

  袖里剑向后一挥,「当」瓷瓶掉在地上,碎了,药粉撒了一地。蓝湘子的手血流如注。

  「不要逼我杀你」一字一字地迸出牙缝。「我念你救我一命没有要你一命偿一命是放过你!你不要逼我对你痛下杀手!」

  蓝湘子任由手上的血滚落于地,混着的地上的药粉。摇摇头,他哈哈大笑。「这就是你的选择,宁可要个死人也不要我?」

  「滚滚出雪天门,滚出这里」墨无雪低吼。

  蓝湘子玻Я瞬'眼,慢慢地走了。一个心死如灰的人,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墨无雪紧紧抓住白如衣的手,嘶哑地哭喊:「如衣如衣」

  ×××

  「你这个混蛋!」阿玉重重将墨无雪击倒在地,流着泪,狠狠地往他的肚子上踩去。

  墨无雪没有任何反抗,由着他暴打自己,被打得口吐鲜血,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倒在地上,咳嗽着。阿玉打得累了,方停下手。跪在床边,冲着床上的人哭喊。

  「如衣如衣你醒来啊!如衣」

  他嘶喊,却唤不醒床上的人。他不该跟那该死的砂河走的!他一走,如衣便被墨无雪害死了!当他回来听到如衣死了的时候,全身都冰凉了。

  如衣,如衣,淡笑如清风的如衣,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逝去?

  当看到如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毫无生气,他才接受,如衣真的不再醒来了!

  门外的青云和砂河不忍地转过脸,他们早已警告要他们快快回去,可他们。。。。。。何况青云早叫他防着竹笛的啊!蓝湘子请白如衣去喝茶,他便觉得事有蹊跷,茶无毒,但笛声是致命!果然。。。。。。那个人为了达到目的,痛下杀手!

  擦去嘴角的血,抬头看到有人趴在如衣的身上,墨无雪妒火立起,一脚踢了过去,将人给踢得远远的。阿玉被踢到墙角,差点撞破头。

  「你干什么!」含着泪,他低吼。

  墨无雪霸占着床,将白如衣抱入怀中,道:「他是我的!」

  「你」阿玉气得跳过去,跟他争夺白如衣。「你没有资格拥有他!你害死了他!我要带他回去!」

  墨无雪死死地护着不让他夺走怀中人。「他哪也不去,他只能呆在我怀里,他是我的。」

  「如衣死了!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杀了他。你不认得我们就算了,你为何要害死如衣,他是你的丈夫啊,你这个混蛋!」阿玉狂吼。

  「丈夫。。。。。。什么丈夫?」墨无雪震惊。

  「你该死的,难道你忘了?半年前,你嫁给如衣,成了如衣的妻子!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忘了!」

  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