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泽花
“她笑起来,很好看。”
夕岄脱口而出。
云翘见他说时,竟不自觉的也挂着一丝笑容,不禁讶然。
“笑的好看?”云翘眨了眨大眼,食指放在颚下思吟:“我认识一个女孩,她笑起来,也好好看。就像春天,突然来了的感觉。”她回忆起与芊羽的相遇,芊羽接过她递来的馒头,旋即释然的一笑。
那笑,如沐春风般怡人。
“是么?”
夕岄自然不知她指的是谁,于是也不加在意。“不说闲话了,你哥哥命我在丘都留守巡查,我们出城去看看。”
“原是这样啊,好呀!”
云翘见他愿意与自己一道,便雀跃的应下。两人驾马出城,带着一小队亲卫巡视。
他们走到丘都右围时,遥遥的眺望,远处的矮丘一头,滚滚的一线黑色正突兀的出现。雨势太过凶猛,他们看不见来人是谁,顿时全面警戒。夕岄挡住云翘,拔出剑来说:“不知是哪方的队伍,郡主你小心。”
此刻,云翘####害怕,#####
“嗯,我在你身后,不怕。”
远方的军队踏水而来,地上泥水四溅。走的近了,夕岄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们原是祁胤军。挂在军头的旗帜虽已尽湿,但仍能辨识清楚。
庞大的军队靠近他们,如同一只凶猛的野兽,匍匐而来。夕岄暗自觉得有些不妙,这军队人数众多,定属大将麾下。他们大肆前来丘都,究竟所谓何事?
想时,那将领已骑到两人不远之处。他抬起雨水纵横的脸,夕岄一惊,脱口而出。
“泷克!”
泷克身旁的人大怒,呵斥:“将军的名讳,可是你能直称的!?”
夕岄赶忙噤言,下马对着泷克稍稍一拜。泷克倒不理会这等小插曲,径直走向云翘,说到:“郡主怎生在此?”
云翘对泷克印象极为不佳,傲慢的抬着下巴,说到:“我在丘都,有何奇怪。你泷克将军在此,倒是蹊跷咧!”
“呵呵。”
泷克心忖,这么多日不见,这云翘郡主还是牙尖嘴利。夕岄在一旁,解释道:“明夏将军被派去围剿边国余党。不知泷克将军恰时赶赴丘都,所为何事?”
泷克在马上,俯视夕岄。
“你是祁明夏的人?”
“在下夕岄,是随明夏将军的剑客。”夕岄抱拳答复。泷克轻笑:“剑客?”
一个区区剑客,倒问起他来了。他不理会夕岄,和云翘说来:“本将军受皇上圣令,前来接管丘都。”
“接管丘都!?”云翘大为惊骇:“那你来接管丘都,那哥哥去哪?”
“你哥哥自是回漠西大营,仗已经打完了,日后边国的接管之事,就不劳你哥哥操心了。”他扯唇一笑,模样古怪。云翘一时大为恼火,忿忿道:“这是什么意思?打完仗就不要我哥哥了是吗,爱打发到哪儿打发到哪儿!?”
“郡主不要误会。”泷克依是噙着笑意。云翘一执鞭子,咬着樱唇又说:“你个泷克大乌龟,在本郡主面前,还敢不说实话!你来丘都接管,为何要支开我哥哥,叫他去捉什么余党。说,你来丘都作甚?”
云翘虽然刁蛮任性,但一点也不糊涂。夕岄站在一旁,也是对此十分疑惑。泷克听罢,先是一顿,霍地大笑:“郡主真是个聪明女子,丘都里,余孽甚多,从愈城丰城,边国各地逃窜而来的边国余孽,尽数躲在此地。你说,他们不除,皇上怎会安心?”
“你什么意思……”
云翘被吓了一大跳,脸色霎时一变。
“自是要除去这些不该存在的人。”
他挤了挤眉眼,夕岄一凛眉,上前大声说到:“这些人都是各地夺来的难民,为求生计而来,哪来的余孽!?”
“此言差矣,这么多人,你分得清其中有无逃窜的边国皇室?”泷克又反驳回去。夕岄咬牙切齿,对他深恶痛绝。云翘这时才反应过来,焦急的说到:“你们怎么能这样,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你们怎么……”
“郡主,泷克乃是奉旨行事,也是无奈。你们让开,误了时辰,可别怪我们!”
泷克心忖,必须等到明夏返回之前,占领丘都。于是不等夕岄与云翘反应,便带着大批人马,滚滚而去。人走远了,夕岄大觉不妙,跳上马来欲要去追明夏。他们料到了皇帝定有大举,却料不到,他竟心狠手辣要屠城!
“云翘,你随我去追明夏将军!”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鸣雷,往天际一放。然,因为雨势太大,鸣雷的光芒被雷电所掩,尖锐的声响亦被雷声所盖。他忧心似焚,只得选择前去追赶,希望能速速追回。
云翘听罢,心中像被掏空一般,嗫嚅道:“他们是不是去杀城里的百姓去了……?”
夕岄见她受惊不小,只是默默点头。
云翘哭出来,慌乱道:“这怎么能行,那里有好多孩子,好多无辜的人,怎么能说杀就杀的呢?”
“云翘,他们被杀是一,针对明夏将军才是真。等明夏将军回丘都,发现拼死维护的一城,已是尸横遍野,会是怎样痛心疾首!”夕岄想到,祁烨对明夏恨意甚深,此次要屠城,必是因为明夏。
“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云翘气的嚎啕大哭,“那,那些孩子怎么办,那些老人家怎么办,还有芊羽,芊羽她怎么办?”
“什么芊羽?”夕岄对‘芊’字煞为敏感,下意识的问道。云翘哭着回答:“就是我说好特别的那个女孩子啊,我在丘都见她,她冲我笑,和你说的芊泽一样,笑的都好好看。”
说到此处,云翘一哽咽,瞪大眼,弱弱的说:“芊羽,芊泽……”
她反复两遍,夕岄也顿觉不妙,双手扶按住云翘的肩膀,追问:“羽,莫不是羽毛的羽?”
“我……我不知……”
云翘摇头,夕岄去惊异的思忖:羽妃,芊泽,加一起就是芊羽。按照云翘所言,这个叫芊羽的女孩,笑容明媚,与芊泽不分轩轾。而芊泽正巧也流浪在周边,很有可能真的就在丘都。如此想来,这两个人,是一个人的可能性十分之大。
芊羽说不定就等于芊泽!
夕岄想到此,心里愈发忐忑惊慌。如今泷克屠城,芊泽若在丘都,岂不是要被祸连!
“不好!”
夕岄一咬牙,拳头攥紧。
“澈……”
云翘冷冷的望着他。夕岄定了定神,用剑身狠狠拍了拍云翘的马,大声说道:“云翘,你去追明夏将军,我要回丘都!”
云翘显然不依,说到:“你回丘都做什么呀!”
“救人!!”
说时,马已跑出很远,夕岄玄黑的身影在雨中,渐渐模糊。
而与此同时,正在屋里打扫做饭的芊泽,忽闻门外一阵喧闹骚动。她把扇火的扇子搁下,起身打开门来。一阵尖叫声从左边传来,门外打水的杏姑姑,身子一僵,缓缓的倒下来。
她双眼凸出,死的极其突然,手中的水盆霍然跌下,铿锵刺耳的落在地上。而她的胸前还插着一柄血淋淋的长剑。有个银铠士兵满身红腥的走过来,抽出那剑,继而把凶狠的目光直直的投向芊泽。
芊泽哑然,惊慌失措的退后数步。
她的耳边,尽是尖叫与嘶喊。无数人正被手执刀剑的士兵追赶,整个街道乱作一团,惊叫声不绝于耳,芊泽听见有人在雨中,撕破喉咙的呐喊:
“屠城了!!屠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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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棋子
潮水般的呐喊声倏然涌起,整个丘都陷入一种近乎绝望的阴霾中。兵器碰撞声,皮开肉绽声,践踏雨水声,声声入耳,沸腾如海。芊泽杵在原地,战战兢兢的望向那持刀走近的男子。
他银铠的寒光,在滂沱大雨中,愈显狰狞。芊泽喊不出声,仍由他走过来,拎起她的领子。他并没杀她,而是在打量她一番后选择拖扯她走。芊泽惊慌的叫出来,那士兵却置若罔闻,硬生残暴的把她拽入大街上的一行队伍。
那队伍里,都是一些和芊泽年岁相近的女子。几个侍卫架着刀,挟持她们而走,其余的则四下挥刀,见人便砍。
“啊!!”
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躲闪不及,那凄厉的嘶喊声把竟把雨声湮灭了下去。芊泽瞠着一对清眸,望见雨中殷红飞溅,就连躺在自已赤裸脚踝上的积水,都带着血液的余温。
“别看,快走,走!!”
她旁边的士兵粗鲁的推搡她,她与身前瑟瑟发抖的几个女孩挤在一起,险些踉跄跌倒。
“呜呜……”那些女孩抱头缩起,三两成群的畏缩前行。芊泽不忍视那血腥残暴的屠杀,便也扭过头来,低首垂泪。她心里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愤怒。为什么要屠杀这些平民百姓,他们流离失所已是窘困之极,为何还要赶尽杀绝!?她想起了杏柔,那位才刚刚相处不久的好心姑姑,任谁也不会料到,只是这平平凡凡的一天,杀戮便突如其来的从天而降。
她死时一脸错愕,双眼都未有闭上!
“啊……呜……”
芊泽忿恨咬唇,缩起身子,任由雨水与泪水交融冲刷。到底谁下的命令,这般残忍?芊泽想时,杂沓的马蹄声从身后骤然响起。一行骑兵,三三两两的掠过身旁,领头者振臂高呼:“泷克将军有令,除却年轻的少女,其余一律杀光,一概不留!!”
语罢,侍卫们一齐呼应。芊泽霎时恍悟过来,要留下年轻少女,莫不是为了寻她!?
泷克将军下令。他是皇帝的人,莫不是祈烨已经醒了?
他,他有没有被皇后控制,究竟是他下令屠城的,还是上官柳莹!?
芊泽陷入怔忡,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而就在此时,前方朦胧雨势之中,兀然出现一瞥黑色身影。他宛如划破厉风的离弦之箭,速度快的惊人。银铠士兵们发现他时,顿时惊呼:“前方有人!!”
身后的士兵闻声,迅速弯弓搭箭,射向来人。夕岄伏下身,贴在马背上,顺手又从腰间缓缓拔剑出鞘。临近队伍时,马匹中箭,惊痛的抬起双蹄,胡乱跳脱。队伍之首的几人,显然是被惊马所骇,纷纷退后,队伍乱了章法,就有了漏洞。夕岄踩准这个空档,一跃起身,刀锋一转,霎时就如一只后劲十足的猎豹,耸入其中。
利刃沉闷的刺破甲胄,穿透皮肉。哀号声霎时骤起,数名银盔士乓应声倒下,他们一倒,那些被挟持的年轻女子,便仓惶四逃。队伍随即乱作一团,侍卫们阻拦不住,一个个脸色煞白,呼道:“不准跑,不准跑!!”
芊泽插在人堆里,瞧见那黑衣男子犹如一道旋风一般,在空中腾转冲杀。疾风掠过之处,尸横遍野,不出半晌,他那白光森寒的利刃上,已是血水淋漓。芊泽吓坏了,她不知这男人是为何而来,于是也连同那些逃散的女子们,一齐奔跑。
“啊!!”
夕岄砍下一人的头颅后,呈现在面前的一群年纪相仿的妙龄女子。她们惊慌失措的奔逃,雨势下他分不清芊泽在哪。他在丘都街道拼杀了一路,发现那些士兵杀尽平民,却偏偏对年轻女子,只抓不杀。他霎时就反应过来,皇帝很可能也在借此,寻找芊泽。如今芊泽好不容易逃出来,若被抓回去,那是个什么后果!?
想时,他一路扯拽那些抱头鼠窜的女子,一个个看清她们的脸后,又一个个失望的放开。
“芊泽,芊泽!!”
他索性大喊起来。
而此刻,正躲在路边一处石牌下的芊泽,听见喊声,心中怵然一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这茫茫陌生的异地,怎会有人在险要之时,呼唤自己?
“芊泽,芊泽你在哪!!在哪!?”
夕岄疯了一般的喊,他想象不到芊泽出事,他会怎样痛心。他一边挥刀御敌,一边嘶喊,芊泽听着这声音分外耳熟,恍恍惚惚竟站了起来。她一站起,那娇小孱弱的身影,瞬间就被夕岄锁定。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他望向她,与之四目相接。
两人仅隔着一张破旧的石牌,雨水模糊了芊泽的视线。面前的男子有一张丑陋狰狞的脸,那刀疤从眉心劈下,鲜活的就像是能凝出血来。但这张看似恐怖的脸上,却嵌着一对清澈深邃的眸子。
这眸底的神情,那样熟悉,芊泽能感觉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抽动。
“芊泽……”
夕岄低喃了一声,俊眉蹙起。此刻,安静的他,仿似并没有发觉身后挥刀劈来的侍卫,芊泽眼尖,见状惊呼起来:“小心!”
夕岄一凛眉,眯眼霎时转身,刀的走路还未看清,刃尖已刺入那人的胸膛。那男子赫然倒地,夕岄便转过,一把抱起芊泽,飞奔而走。芊泽被他抗在肩上,颠簸的厉害,视线里尽是他过关斩将,飞身刺敌的模样。
不出一会儿,夕岄便把找着了一匹马,他把芊泽提起来,押在马背上,旋即自己也跳了上去,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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