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泽花
“不许喊。”
芊泽全身一僵,听出他语意中的阴兀,便倏地不敢出声了。婪妃很满意她的配合,把铎芒又指了指,道:“不准再后退,给我站起来。”
地上的人儿,果真不再后退了。只是叫她站起来,她现在吓得腿软无力,哪里办得到?婪妃一蹙俊眉,睨视女子,见她欲要站起,又力不从心的模样,便打从心底的觉得好笑。他脱口呵呵一笑,继而又调侃道:
“你不站起来,难道是在等本宫抱你起来。”
芊泽一惊,力气马上回到身体,蹦跚的抵着墙,站了起来。婪妃很满意,但他手上雪亮的长剑,却依然置于女子的颚下。芊泽神色慌忙的低眸,胆战心惊的望着那刻锋,胸膛起伏不定。她害怕极了,那冰凉的触感,从颈脖处传来上来。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婪妃他确确实实是个男人。
而自己不经意发现了这个事实,会不会遭到灭口呢?
他和皇帝都是男人,却以帝妃相称,芊泽虽不知其中的蹊跷,但也明白,自己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真相。
这是极其危险的!
果不其然,那刀锋转了转,芊泽不敢大动,但神色却草木皆兵。她蓦地抬起眼帘,与婪妃直视,只见他不紧不慢的勾着一抹浅笑,狭眸轻眯,若有所思的凝视自己。
“你怕我杀你,是吗?”
女子一顿,隐忍的抿着嘴,不说话。
那男人又是一笑,边笑时,身子便靠了过来,轻轻软软的道:“我的确有这个打算。”
语毕,芊泽眼眶便倏地红了,瞠着的圆目里,水雾蒙蒙。婪妃却视若无睹,倒是把锋刃一提,抵在她白皙粉嫩的颊边,芊泽微微一缩,男子却伸出手来,从另一旁抵住她。
他的手触到她的脸上,芊泽脸微微一红,僵的又不动了。但婪妃越靠越近,芊泽压根不能猜出他到底要做什么。如果要杀她,为什么又不立马动手?只是,随着他的逐渐靠近,那淡淡妖娆的香气,从他身上四溢而出,沁满了芊泽的口鼻。
这香味让她立刻想起,从皇帝身上传来的味道。
虽然,这味道是截然不同,但都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芊泽此刻,呼吸都不会了,她气竭的憋红了脸,感觉男子的脸,离自己愈来愈近,最后几乎贴在一起。而他微微燥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湿热的感觉,令她满颊绯红。
“你脸好红。”
他邪肆一笑,说不出的邪佞。
芊泽的泪,便吓的落了下来。
“你哭什么,你不想跟本宫做朋友了吗?”这句话,用的时女声,和往日的婪妃一模一样。但此刻听在芊泽耳里,却分外刺耳恐怖,这更加印证了,这两个看上去气质断然不一的人,的的确确是同一个人。
女子的泪,愈加汹涌,那颗颗恐惧的泪珠夺眶而出,倒令男子有一时间的恍惚。
他目光一深,握住剑的右手一松,剑哐当落地。芊泽斜视而去,知道剑掉了,便立马伸手抵住男子的胸膛。但婪妃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大笑出声:“看来你还没有吓傻,你个小狐狸!”
说罢,他把芊泽重重抵在墙壁之上,芊泽的脑袋一碰硬冷的墙壁,便疼的闷哼出声:
“啊!”
她才幡然醒悟,面前的人已不是那个印象中的婪妃,他是个男人,是有十足力气的男人!
“你走开……”
她终于嗫嚅出声,婪妃却置若罔闻,他乌黑如漆的瞳仁里,直直的凝视女子。她的脸红的像成熟欲采摘的苹果,看上去饱满而可口。她一定是吓坏了,可是他偏偏对这种调戏她的感觉,着迷,看到与平时不同的她,令他无端的兴奋。
想罢,他微微斜脸,凑近她。
芊泽大惊失色,脸刷的全白了。
“你敢动,本宫就拧了你的脑袋。”
他知她要动,便强硬命令。
但此刻的他,只想一亲芳泽。
芊泽身体无法往后退,又被男子抵住,禁锢的无法动弹。她眼见,他低垂的眼帘凑近自己,而那红艳艳的嘴唇,湿润的欲要贴上来。她只想自己现在死了才好,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想罢,她一紧双目,索性什么也不要见着!
……
…………
但一秒,二秒过去了,自己却并没有感到被侵犯。她狐疑的一动眉角,挣扎一番后,睁开眼来。
只见,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孔,蓦地变得惨白,他双眉一蹙,竟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下一秒,还未等芊泽反应过来时,他便豁然后仰,结结实实地倒在地上。
“呀!”
芊泽惊的侧跳,避而远之。她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了,她只知似乎在千钧一发之时,面前的男子忽然痛苦的倒地。芊泽狐疑惊慌的四处张望一下,发现并没有人,而此刻,男子倒在地上,双眉紧蹙,已是大汗淋漓。
他怎么了?
芊泽悄悄凑近一步,见婪妃紧闭双目,意识似乎已经模糊。芊泽杵在原地,心里开始翻江倒海。她知道现在自己自由了,不会受到瘫倒在地的人,任何威胁。她也知道,等到他醒来时,一样会对自己做出恐怖的事情。而最令自己害怕的应该是,发现了他的男子身,怎么说,他也不可能放过自己。
想时,芊泽愤然挪了一步,但刚欲逃走时,她又像被什么牵住了一般,再也无法踏出一步。
记忆里,他侧着脸,哀伤唱着那支婉转动人的天籁之歌时,是那么唯美。
他怔怔然,又坚定的点头,言明要和自己做朋友时,又是那么笃然。
如果现在不管他,他会不会有事?
他每天都要喝药的,是不是今天还没有吃药,他的病犯了呢?
芊泽心下忐忑不定,她知道留在这,等他意识清醒时,自己难免不会死。可是,要她抛下他,一个人逃窜,她却怎么也办不到。
“痛,芊泽,我痛……”
地上的男子喃喃出声,手指动了动。
女子身子一顿,听罢后,一咬牙立马转过身来。她蹲下身去,把男子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之上,然后抗了起来,一步一步的往内寝里拖。她走的十分吃力,身旁的男子却迷迷糊糊的一味喊疼。芊泽心底慌急了,他身上的温度冷的吓人!
“你撑着点,我这就去喊人来!”
芊泽把他安置在床上后,立刻把被子捂在他身上,以防待会喊御医来的时候,他会被发现。
“不……不能去!”
床上的人还有一线意识,他在芊泽临转身之时,紧紧拽住芊泽的手腕。芊泽回首,见他挣扎的开眼,一脸恳求的说到。芊泽一懵,便也不动了。
“别去,不能去,我……过会儿,过会儿就好……”他重重的喘气,身上的汗却层出不穷。芊泽双眼一红,然后哽咽道:“好,我不去,我去给你端药来,娘娘你挺住啊!”
说罢,那紧攥的手,才微微一松。芊泽忙不迭的站起身,跑出殿去。出殿门时,还不忘把殿门,紧紧关好。她不能让别人发现他的身份,她也不能让他久等了,她得快,得快!
※
芊泽把药端回来的时候,床榻上已经没了人。她微微一惊,目光四下搜寻,果不其然,鲛纱轻帷的侧院处,一抹熟悉的身影孤直的坐着。他围了一件红纱,背影看起来还是如故的凄静。芊泽伫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是好了吗,他是已经无恙了吗?
就在女子踟蹰之时,那身影侧过身来,幽然道:“过来吧,我不会动你。
芊泽听了,仍有些畏畏缩缩的走过去。
“娘……娘娘,药。”此刻,她唤他娘娘,说不出的别扭。男子一听,瞧出她面上的尴尬,也是一笑。但他却不语,只是自顾自的把那药尽数饮尽。芊泽刚还想把怀里的梅子掏出来给他,他却说:“苦的好,苦了能让自己记得疼。”
他的嗓音微有沙哑,在月色之中划开,仿佛带有浓浓郁伤。
芊泽此刻,又感到平静起来,她坐在他身边,不是那么害怕了。
婪妃见她低垂这眼帘,一语不发,便道“刚才怎么不跑,你若是跑了,我也追不到的。”
他撇过俊容,那银辉落入他瞳眸,在芊泽看来,竟是那么孤寂。他苍白的脸,羸弱的似乎会随风而去。芊泽不忍的一抿嘴,沉默了看了他许久,她不知道在他身上发什么了什么事。也不明白为什要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待在皇帝身边,但他病发的痛,和此刻的心殇,她却亲眼感受到了。
她深深换了一口气,道:
“娘娘你说要和我做朋友,芊泽一直记得。”
她微微一笑,真挚而诚然:“若是朋友,怎能坐视不管,那岂不是不讲道义。”
“哈哈!”
婪妃听后,霍地一笑,却有神色复杂的望着芊泽。他的眸间有感动,有欣赏,也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伤。芊泽听他开怀一笑,心也算放了下来,她知道,他不会再杀自己。他虽暴戾,却心底温软,他不算是个坏人。想罢,芊泽便静静注视他。
“以后,不要喊我娘娘了。”他忽地一说,芊泽狐疑回到:
“那该叫什么好呢?”
但男子却喟然一叹,并不回答,倒是把脑袋抬起,迎风望向那轮逐渐饱满的月。
“那月亮是不是很明亮?”
芊泽随着他的视线一望,见那月辉,无比银熠,便轻轻颔首。
“那就喊月吧。”
“月?”芊泽一蹙眉,然后又思付一刻,豁然道:“难道是婪月,娘娘是叫婪月吗?”
男子却一颦眉,摇了摇头。他抬手,指向那轮挂在天边的月亮,道
“明月,我叫明月。”
※
“明夏将军!”
在夜色中,几匹快驹迎头赶上那正风尘仆仆前行的马队。那快驹上的男子,在穿插进队时,霍地的喊了一声。祁明夏听出这苍老的声音,他一勒马绳,侧过身来。
上官玉嵊一路颠簸,老骨头都快散了,但他仍旧执意骑马赶来。他知道若是不乘快马良驹是无法追上明夏将军的队伍的。祁明夏走的很急,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上官玉嵊本以为他会待到下个月柳莹册后之日,但莲灯宴刚过不久,他已经准备回程了。情急之下,他便差人立即送他来,一边也打定主意,就是赶到大漠去,他也要见着明夏一面。
“丞相,如此辛劳赶来,所谓何事?”
祁明夏翻身下马,沉稳道。哪知他刚一启声,那老者便霍地单膝一跪,抱拳一拜。
“丞相你这是!?”
明夏一惊,黑眸微瞠。
“将军,是老夫亏欠将军的。这几日在府上,老夫思前想后,不知如何跟明夏将军还有端睿王爷交代。只得,以跪谢罪!!”语毕,他又是一拜,祁明夏立刻也半膝而跪,双手抬扶上官玉嵊的手肘。
“丞相言重了,明夏娶不到柳莹,是无缘。这门婚事无法成就,本就不是丞相的错,皇上册封柳莹为后,应是丞相之福,天下之福,亦是我祁明夏之福,丞相又何错之有呢?”
其情灼灼,丞相却只是摇头,道:“小女心里有的是谁,老夫明白。明夏将军千里而来,迎娶小女,却不料有此突变,老夫虽是无奈,但也难辞其咎啊!”
“丞相这又是何苦?”
祁明夏微微一叹,道:“我父王知晓缘由,并不会怪丞相你的,而明夏更是不会。丞相,还是起来吧,明夏受不起。”
上官玉嵊微微有些哽咽,他拭了拭老泪,在明夏的搀扶下,起身。
“老夫,真是愧对王爷和你啊!”
祁明夏却释然一笑:“丞相莫要想不开,其实明夏觉得,柳莹妹妹的性子温良,将来嫁入皇宫为后,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有妖妃当道,却得此良后,对于祁胤国,乃是大大的幸事一件。”
祁明夏语毕,上官玉嵊向是顿悟到什么一般,抬起老脸,道:“将军,真是看的远啊!”
“难道丞相,不同意吗?柳莹妹妹如能改变的了皇上,那便是天下之福,这样的话,应当是明夏谢过丞相才是。”
他说罢,抱拳一敬。
上官玉嵊忙一抬手,道:“将军真是宽宏大量,真是当之无愧的好男儿,小女不能嫁给将军,是小女无福。但听将军一席话,老夫也有所感悟,承蒙将军贵言,如若小女真能改变的了皇上些许,老夫也无憾了!”
“天寒露重,丞相还是早早回去吧。你放心,我父王必定不会怪丞相的!”
“谢过将军。”
上官玉嵊也不多言了,他又是一谢,便在仆人的簇拥下,扶上了马。
“丞相,明夏先行一步,后会有期。”
说罢,祁明夏一驾马,英姿飒爽的领着精良的马队,尘滚向前,消失在月色的尽头。而上官玉嵊却执马相望,杵在原地,缄默良久。
“我朝天子,如若能像明夏将军一般,那当多好啊!”
蓦地,他忿然感叹。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