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泽花
“我朝天子已抵达丘都,万事都出不得差错,今日一事我可以作罢,但下不为例了。”他缓缓的说到,语色很为友善,令人有种被牵引却又不敢离的太近的感觉。冼队领点了点头,解释到:“将军说的极是,但冼某也是为了这次丘都的大事才鲁莽的犯了错。这些奴隶本就是要运达丘都的,但中途却因冼某的疏忽,跑了出来,冼某确实没有进犯之心,当然更不可能会有下一次如此愚蠢的举止!”
说罢,他居然半跪起来,头狠狠的低着。他一跪,身后的两名男子更是紧随其后,虽按他们心中很愤慨,也很为不解,一向高傲的队领怎么会跪异国之军。
那骏马上的男子深沉一笑,并不出声,然后扯了扯马绳,几欲掉马回头。但就在他转身之时,一直安安静静的芊泽却突然又蹦了出来,大声阻止到:“将军,将军!!”
她把一切都听在耳边,她知道这些人怕他,而如果他走了,他和羽晴又要恢复到刚才的状况,一定会被杀死的。
那男子顿了顿,转回头来。他藏在头盔里的黑眸直直的看着女子。
芊泽把晕过去的羽晴安置在地上,然后慌张的跑了过来,跪下身来,说到:
“我们不是奴隶,我们不是!!”
她边说,边指着自己和一边的羽晴。
“不是,我们真的不是奴隶!!”
女子的清眸瞠的圆大,以近乎乞求的眼神望着那全身漆黑的男子。男子眯了眯眼,凛冽的目光闪过一丝迟疑。
“将军,这女子疯疯癫癫,我们自会处置,不用劳烦将军担心。”冼队领忙解释到,他可是希望那男子走的越快越好。
“我没疯,我真的不是奴隶,我不是这里的人,你们没有权利杀我们。将军,我不是奴隶,不是,不是!!”
她不能死,因为如此她才拼死都不能让唯一的希望走掉。不知道为什么,芊泽在此刻居然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面目都没有看清的男子身上,她也不管他是不是和他们一样,也是穷凶极恶之徒,也不理会是不是根本毫无希望。
马上的男子一语不发,只是静静的睨视女子。
他知道这根本不管他的事,但不知为什么,他却望着女子极端渴求的眼神,居然有一丝摇摆。或许她真的不是奴隶,因为她的身材很为娇小,而面容也清透,根本不像是长期住在这风沙边地的奴隶女子。更甚者,她的衣着也很为奇怪,他从来都没有见过。
许久的缄默,芊泽不肯放弃希望的爬了过去几步,举起双手来,不停的说:“我不是奴隶,救救我们!!”
“我不能救你。”
倏地,那男子启音,芊泽脸忽的就森白一片。
“但是,我送给你这个。”
那男子从腰间套出一叮铃作响的饰物,他把它丢到女子面前,然后冷冰冰的说到:“你是他们的奴隶,我不能救你,但是我并不希望你死,所以送给你这个,希望你能聪明的使用它。”
说罢,他便再无留念的掉了马头,策马而去。那一队的人都紧紧的跟了上去,不久之后他们黑色的身姿就消失在了荒原的另一头。
芊泽怔忡的望着被抛在手间的饰物,这是一件以圆刀作为模板的吊饰。圆刀套在刀鞘之下,鞘上镌刻着深浅的纹路,芊泽看不懂,但却知这雕刻的技术非同一般。因为这刀这么小,盖不过自己的巴掌,而这些纹路却分外繁杂,栩栩如生。
这一刻,她竟望着这饰物,发起呆来。
[缘起之卷:第五章 丘都(一)]
芊泽跪在地上,手里捧着那古朴隽雅的吊饰。细黑的绒皮绳子把这柄圆刀串了起来,芊泽一拉,它便簌簌做响,原是在绳子上也分散吊坠了些小小的铃铛。
“这东西好像不错。”
未等芊泽反应什么,她身后的一男子便走了过来,想要从她的手里把东西夺过去。那知那人的手还未伸出来,就被一身帆布白的冼队领横刀抵住。
那人身子猛一顿,不再上前,只是瞠着眼睛望着男子,分外不解。
冼队领眸中阴兀至极。
“你不要命了吗,什么东西你都要?”
这几个字仿若从牙缝中挤出,令人心头发怵。那手下知道自己犯了错,于是便悻悻的退了几步,抱拳说到:“冼队领,属下知错了。”
“你可知道刚才随江千总而来的男子,是何人?”
他倒不理会那男子的歉疚,而是把目光远远的投向那支小骑兵离去的方向。
“属下不知。”
“那你可有听过胤军的明夏将军?”
“明……明夏将军!?”
两名手下异口同声的重复了一遍那黑氅男子的名号,然后不可思议的望了一眼地上的芊泽和她手中的吊饰。
芊泽听他们谈论起那男子,也回过头来,正好撞见了他们睨视而来的目光。他们的目光里有着不可置信,有着惶恐不安,甚至有着一丝丝的绝望。
“他从西部过来,莫不是真的要打仗?!”
其中一名男子硬着头皮脱口而出,他脸色的急灼溢于言表。而他的话也仿佛掀开了冼队领的心都隐疾,他默不做声,然后一跃而起,登上马来,然后以刀柄策了策马尾,那马嘶鸣一声,跑动起来。
“希望正如他自己所说,只是为了祁胤朝天子驾临丘都而护航,如若不是,我们边国的麻烦就大了。”
明夏将军威名远播,他年少却不轻狂,足智多谋,骁勇善战,并且传言是世间少有的俊美男子。他原本的身份是祁胤朝笙王爷的世子,本可凭借父亲的威名,一路平步青云的踏入主都沁城,为官为爵。只是他生性与朝廷格格不入,喜欢边疆地区的大漠豪情,于是便请愿入军。刚入军的时候,他并没有报出他的原本身份,只是以一介草兵之名,从大军出战征伐。
但就是明夏平生的第一战,便已让他锋芒毕露。
这战的对手,就是边国。
每一个参与此次战争的人,在多年以后的今天,听到明夏两个字仍会心有余悸。这个如鬼神一般的勇猛的男子,在征战沙场时,宛若修罗再世。听说他本是骑的的白马参战,但厮杀之后,他的神驹已然一身殷红,再也看不到半丝雪白。但最恐怖的是,他从来都是毫发无伤的归来!!
边国的士兵,显然是被明夏的名号吓怕了,以至于那本有心夺取芊泽手中吊饰的男子,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对那吊饰竟然敬而远之。
冼队领落下这句话后,便一夹马肚,领先而去。身后的两名手下先是一楞,然后大声呼到:“队领,这些奴隶该如何处置!?”
“随我而来,按照原来的计划,送去丘都。希望这一次,将上的心血不会白费!”
※
边国——丘都
丘都正值烈日当头,这里的贫瘠一览无遗,土石砌成的房子连绵不绝的紧紧挨在一起,有些貌似完好,但有些已只剩断壁残垣。丘都并非是边国主城,只是与祁胤国接壤的最大城池。这一次丘都的所有子民都知道,祁胤国的国主将亲临此地,为的是迎娶边国的小公主祀溪。祀溪的嫁入,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边国国主虽对这个小女儿疼爱有加,但为了两国的和平利益,他不得不做出让步,让女儿远嫁沁城。
但让他觉得欣慰甚至受宠若惊的是,祁胤国天子听说他要嫁出祀溪后,居然不远千里的亲临丘都,接祀溪入宫。这是何等的荣誉啊,即便是迎娶皇后,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待遇!这下,边国举国同庆,丘都也因此一下子热闹起来。
眼下,听说祁胤国主已抵达丘都,所以丘都在一夜之间,变得戒备森严。这一次,为了讨好这为传说中生性古怪,暴戾的天子,丘都人特此准备了许多助兴节目。而此时此刻,在丘都主干道地头前行的芊泽是不会料到,自己将要面临的是一个怎么样的场面。
她身后是洛羽晴,她已然醒了过来。伤口没有经过处理,已经开始化脓,她疼的默默流泪却又不能喊出声来。因为这一列奴隶之队,是没有资格在街上喧哗的。
“羽晴,我去叫他们给你些药好吗,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芊泽也不敢大声说话,这几日的徒步旅行已经让她深深知晓,作为一个奴隶,该如何生存。只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忍不住想要蹦出去,叫那些人面兽心的人看一看,她的羽晴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
穿越。
她和羽晴居然恶俗的来了次穿越,但为什么穿越之后却要遭遇这样悲惨的命运?
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就被当作奴隶扣押起来。甚至,她们都不敢揣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迎接她们的又是什么。
“我没事,芊泽,你千万别囔,千万别……”说罢,她重重的咳了起来,曾经的花容月貌此刻憔悴而干白,嘴唇发裂,双目无神。芊泽咬了咬也是干裂的下唇,任由眼泪无声的流淌,她转过脸来,继续跟着前面的奴仆,徐徐前行。
她们不知道,她们究竟是要去哪。
[缘起之卷:第六章 丘都(二)]
奴隶的队伍被拉的很长,芊泽和洛羽晴处在中段,步速不快不缓。前面策马领队的人大声吆喝,一手勒马,一手不忘时不时的在过人的身上,一抽。
芊泽害怕极了,心中也分外忿曲,这国家难道还处在原始社会吗?毫无人权,人道可言,待人若猪狗,更不要说在乎他们的生死了。这一路蜿蜒而行的队伍也不知道要延伸到何处,说不定要关押起来,集体贩卖。对,古代的奴隶不都是可以随意当作货物贩卖的吗,难道她和羽晴也要被当作货物?
怎么办,怎么办呀!?
“吁————”
冼队领在前端,忽的停下了马。芊泽感觉队伍不走了,便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头,往前张望。
原来前方已无路,赫然眼前的是一面巨大的高墙。高墙由土青色的石块砌成,呈半圆状,向两面伸展而开。高墙之上,巍巍而立一排整装的士兵,手里握着红头长矛,一动不动的守卫着。高墙的正中央,嵌有一巨型大门,冼队领对着那守门之人言语了几句,那人便一挥手,手下纷纷艰难的把巨门双开。
钝音骤起,门仿佛经历过几个世纪的沉寂,开启之时,竟有些碾开血肉的味道。
“快走,快走!!”
守人开始躯赶奴隶,让他们列队进门。
一鞭子差点落在芊泽身上,芊泽忙是抱头一躲,然,芊泽身后不远处有一男子忽的体力不支摔倒下来,转移了那男子的注意力。他那鞭子于是毫不犹豫的重重策在他身上,男子疼的曲起身子,不住的冒冷汗。
“都给我快点进去,快点!!”
芊泽又暗自哭了出来,她不忍心回头看那被凌虐的男子,只是深深的瞅了一眼洛羽晴。洛羽晴双眼低垂,并没有看芊泽,只是机械的走着。
等到所有的人都进门之后,芊泽才发现,面前是一个宽广的平地,四周围了一排土墙。土墙上错落有致的开了一个个整齐的黑洞。芊泽当时还不知,这些黑洞就是她要待上三天三夜的牢房。
“分好队!!”
这不是冼队领带的第一支奴隶队了,他驾轻就熟的把人群分支开来,然后分别关押。就在他与手下刚刚要分头行事的时候,一蛮横焦躁的女声忽的打断了他们的计划。
“停下来!!”
芊泽随着女声的方向,偏首一看。
不远处,一女子身披雪白的狐裘袍子,气势冲冲的走了过来。她骂骂咧咧的举着手,对着正在行进的冼队领一呵斥:“给我停下来!!”
冼队领一楞,他见着女子的瞬间,便立马滚身下马,几个健步上前半膝而跪。
“属下冼暨叩见祀溪公主,公主安好!”
“请什么鬼安,我一点都不安好,一点都不!”
她一嘟囔,瞬的小脚就踢了出去,把冼暨踢翻在地。这个时候,这女子的身后跑来一群诚惶诚恐的侍奴,带头的是一年长的婆婆,她倒是穿的华贵,一看身份就不低,她见着女子以后,扑通一声就重重的跪了下来,然后哭丧道:
“公主,你这是要老奴的命呀,你若再不回去,我们这一群奴才该如何是好啊,王上一定会砍了老奴的脑袋呀!!”
她老泪纵横,双手颤抖,混眼灼灼。
“我才不回去,回去父王就要我一个人嫁到那狗娘养的祁胤国。我祀溪怎么说也是一国的公主,怎么可以给人去做小妾,他那么多老婆,我去了不活活被气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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