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2-百年老课文
有他的远因,近因,才会产生这不得不然的结果,我们对于这切己重大的事,就会同科学家对于一个自然对象一样,只有支配处置的手续,没有烦闷喜怒的感情了。
譬如现在的青年,对于社会上窳败的制度,政治上不良的现象,都用这种研究眼光去考察,不作一时的感情冲动,知道现在社会的黑暗罪恶是千百年来积渐而成,我们对他只当细筹改造的方法,不当抱盲目的悲观,或过激的愿望,那时,青年因政治社会而生的烦闷,一定可以减去不少。因这客观研究事实是不含痛苦的,是排遣烦闷的,而同时于事实上有极大的利益。
所以,研究的眼光和客观的观察,也是青年烦闷解救法的一种。
(三)积极的工作我们人生的生活,本来就是“工作”。无工作的人生,是极无聊赖的人生,是极烦闷的人生。有许多青年的烦闷,就是为着没有正当适宜的工作而产生的。试看那些资本家的子弟,终日游荡,没有一个一定的工作,虽是生活无虑,总是烦闷得很,无聊得很,终日汲汲的寻找消遣排闷的方法。所以,我以为,正当的积极的“工作”,是青年解救烦闷与痛苦的最好方法。青年最危险的时候,就是完全没有工作的时候。这时候,最容易发生幻想,烦闷,悲观,无聊。
至于工作,有精神的肉体的。这两种中任择一种,就可以解除青年的烦闷。但是,做精神工作的,不可不当附带做点肉体的工作,以维持他的健康。
以上是我一时的感想,粗略得很。不过想借此引起诸君对于这黎明运动时代青年最易发生烦闷的问题,稍稍注意,商量个周密的解救办法。
【点评】
宗白华(1897—1986),原名之魁,字伯华。哲学家、美学家、诗人。江苏常熟虞山镇人。1919年被五四时期很有影响的文化团体少年中国学会选为评议员,并成为《少年中国》月刊的主要撰稿人,积极投身于新文化运动。同年8月受聘上海《时事新报》副刊《学灯》,任编辑、主编。将哲学、美学和新文艺的新鲜血液注入《学灯》,使之成为“五四”时期著名四大副刊之一。就在此时,他发现和扶植了诗人郭沫若。1920年赴德国留学,在法兰克福大学、柏林大学学习哲学、美学等课程。1925年回国后在南京、北京等地大学任教。曾任中华美学学会顾问和中国哲学学会理事。宗白华是我国现代美学的先行者和开拓者,被誉为“融贯中西艺术理论的一代美学大师”。著有《宗白华全集》及美学论文集《美学散步》、《艺境》等。
《青年烦闷的解救法》:青年们片面的盲目地追求创新,造成的后果就是“对旧学术、旧思想、旧信条都已失去了信仰,而新学术、新思想、新信条还没有获着。”这样就会在思想上出现空虚和断层,这样就难免会产生极端的想法。作者提出用唯美的眼光、研究的态度和积极的工作来排遣和消解烦闷无聊的生活。就是要用客观的眼光来分析和判断,用积极的心态来面对生活。
第三部分 民主与科学蹇先艾:爱情
理智的锄已拿在我的手中,
想将心头的爱情挖掘一空;
无如爱情不服,顽梗地抵抗,
江潮似的乱窜,辨不清方向。
有时爱情窜到了我的嘴唇,
我抱搂着女人尽兴地狂吻;
倘使他突然迸向我的笔尖,
我笔下便涌出美丽的诗篇。
原来爱情是这样难得铲除,
你想没有爱人生岂不偏枯?
于是我就将理智的锄弃掉,
任火荼的热情在胸中欢跃。
(原载《晨报副刊》1927年3月7日)
【点评】
蹇先艾(1906—1994),现代作家。1906年生于贵州遵义。学生时期即开始写作,1926年参加文学研究会,与李健吾等组织曦社,出版《爝火》杂志。1931年至1937年任北京松坡图书馆编纂主任。此时著有短篇集《朝雾》、《一位英雄》、《乡间的悲剧》等。抗战时期,在贵州与谢逸等组织每周文艺社,出版《每周文艺》,还主编贵州日报副刊《新垒》。1937年至1951年,先后任遵义师范学校校长,贵州大学等校教授。这时作品集有《盐的故事》、《幸福》等。1951年至1965年相继担任贵州省文联主席、贵州省文化局局长等职。此间作品有短篇集《山城》、《倔强的女人》和散文集《新芽》等。
《爱情》:人们都试图用理智来控制爱情,但是爱情却是最难以驯服和驾驭的,她的热情,她的美妙让人难以抵御和割舍。但是如果没有了爱情,人生就会变得暗淡、枯萎,诗人最终理智的选择了爱情。
第三部分 民主与科学徐志摩:再别康桥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桥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满载一船星辉,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夏虫也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十一月六日
【点评】
徐志摩(1897—1931),现代诗人、散文家。笔名南湖、云中鹤等。浙江海宁人。1921年开始创作新诗。1922年返国后在报刊上发表大量诗文。1923年,参与发起成立新月社。加入文学研究会。1924年与胡适、陈西滢等创办《现代评论》周刊,任北京大学教授。1931年11月19日,由南京乘飞机到北平,因遇雾在济南附近触山,机坠身亡。著有诗集《志摩的诗》、《翡冷翠的一夜》、《猛虎集》、《云游》,散文集《落叶》、《巴黎的鳞爪》、《自剖》、《秋》,小说散文集《轮盘》,戏剧《卞昆冈》(与陆小曼合写),日记《爱眉小札》、《志摩日记》,译著《曼殊斐尔小说集》等。他的散文也自成一格,取得了不亚于诗歌的成就,其中《自剖》、《想飞》、《我所知道的康桥》、《翡冷翠山居闲话》等都是传世的名篇。
《再别康桥》:康桥,即英国著名的剑桥大学所在地。1920年10月—1922年8月,诗人曾游学于此。康桥时期是徐志摩一生的转折点。胡适曾经在悼念志摩的文章中说:“他的人生观真是一种‘单纯信仰’,这里面只有三个大字: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他梦想这三个理想的条件能够会合在一个人生里,这是他的‘单纯信仰’。他的一生的历史,只是他追求这个单纯信仰的实现的历史。”(《追悼徐志摩》)果真如此,那么诗人在康桥边的徘徊,不正是这种追寻的一个缩影吗?徐志摩是主张艺术的诗的,他非常推崇闻一多的音乐美、绘画美、建筑美的诗学主张,而尤重音乐美。这首诗的节奏非常优美,就像水中泛起的涟漪一般荡漾开来,既是虔诚的学子寻梦的足音,又契合了诗人感情的潮起潮落,有一种独特的审美快感。
第三部分 民主与科学冯至:在赣江上
在赣江上,从赣州到万安,是一段艰难的水程。船一不小心,便会触到礁石上。多么精明的船夫,到这里也不敢信任自己,不能不舍掉几元钱,请一位本地以领船为业的人,把整个的船交在他的手里。这人看这段江水好似他祖传下来的一块田,一所房屋,水里块块的礁石无不熟识;他站在船尾,把住舵,让船躲避着礁石,宛转自如,像是蛇在草里一般灵活。等到危险的区域过去了,他便在一个适当的地方下了船,向你说声“发财”。
我们从赣江上了船,正是十月底的小阳天气,顺水又吹着南风,两个半天的工夫,便走了不少的路程。但到下午三点多钟,风向改变了,风势也越来越紧,领船的人把船舵放下,说:“前面就是天柱滩,黄泉路,今天停在这里吧。”从这话里听来,大半是前边的滩过于险恶,他虽然精于这一带的情形,也难保这只风里的船不触在礁石上。尤其是顾名思义,天柱滩,黄泉路,这些名称实在使人有些懔然。
才四点钟,太阳还高高的,船便泊了岸,船夫抛下了锚。四下一望,没有村庄。大家在船里蜷伏了多半天,跳下来,同往常一样,这是深深地呼吸几下,全身感到轻快。不过这次既看不见村庄,水上也没有邻船,一片沙地接连着没有树木的荒山,不管同船的孩子们怎样在沙上跳跃,可是风势更紧了,天空也变得不那样晴朗,心里总有些无名的恐惧:水里嶙峋的礁石好像都无情地挺出水面一般。
我个人呢。妻在赣州病了两个月,现在在这小船里,她也只是躺着,不能坐起。当她病得最重,不省人事的那几天,我坐在病榻旁,摸着她冰凉的手,好像被她牵引着,到阴影的国度里旅行了一番。这时她的身体虽然一天天地健康起来,可是她的言谈动作,有时还使我起一种渺茫的感觉。我在沙地上绕了两个圈子,山河是这般沉静,便没精打采地回到船上去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问。
“没有村庄,不知道这地方叫作什么。”
……
风吹着水,水激动着船,天空将圆未圆的月被浮云遮去。同船的孩子们最先睡着了。我也在此起伏不定的幻想里忘却这周围的小世界。
睡了不久,好像自己迷失在一座森林里,焦躁地寻不到出路,远远却听见有人在讲话。等到我意识明了,觉得身在船上的时候,树林化作风声,而讲话的声音却依然在耳,这一个荒凉的地方那里会有人声呢?这时同船的K君轻轻咳嗽了一下。
“我们邻近停着小船吗?”我小声问。
“不远的地方好像看见过一只,”K君说,“你听,有人在讲话,好像是在岸上。”
“现在已经十二点半了——”K君擦着一枝火柴,看了表,说出这句话,更加增加我的疑虑。
此外全船的人们还是沉沉地睡着。
我也怀着但愿无事的侥幸心理又入了半睡状态。不知过了多少分钟,船上的狗大声的吠起来了;船上的人都被狗惊醒,而远远的讲话声音不但没有停住,反倒越听越近。我想,这真有些蹊跷了。
船上的狗吠,船外的语声,两方面都不停息;又隔了一些时,勇敢的K君披起衣服悄悄地走出船舱。这时全船的人都惊醒着,屏息无声,只有些悉索的动作:人人尽可能地把身边一点重要的物件,往不为人注意的地方放:柴堆里,炉灰里,舱篷的隙缝里……大家安排好了,静候着一件非常的事。
前后都是滩,风把船拘在这里,不能进也不能退,好像是在个魔术师手里。我守着大病初愈的妻,不知做什么事才好。忽然黑暗的船舱出现了一道光,是外边河上从舱篷缝里射进来的;这光慢慢地移动,从舱前移到舱后,分明是那河上放光的物体从我们船后已移到船头了。这光在船舱后消逝了不久,又有一道光射到舱前,仍然是那样的移动。
全船在静默里骚动着,妻的心房跳动得很快,只是小孩子们睡得沉沉地。
K君走进来了,轻轻地说,远远两只划子,一只在前,一只在后,船头都燃着一堆火,从我们的船旁划过。每只划子上坐着两个人,这不是窥探我们船上的虚实吗?
我听了K君的话,也走到舱外。暗银色的月光照彻山川,两团火光在急流的水上越走越远了。这是他们去报告他们的伙伴呢,还是探明了船上的人多,没有敢下手呢?
我望着那两切火光,尽在发呆,狗吠停止了,划子上的语声也听不见了。除去这满船的猜疑和恐惧外,面前是个非人间的、广漠的、原始般的世界。
最后船夫走到我身边;他大半被这满船客人的骚动搅得不能安静地躺在被里了。他说,不要怕,这地方一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