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城堡





,一边喘着气说,“莱蒂一直说,如果没有我们在身边,你就会失去自尊。不知道你会怎么样呢,看样子她担心得没错。”    
    蛋糕店里,西莎丽太太两只大手接过她们抬出来的架子,大声吆喝,安排人手,一群人从她和玛莎中间穿过,进去取做好的蛋糕。苏菲大喊了声“再见”,就钻出喧嚣的人群离开了。苏菲觉得不该再多占用玛莎的时间。此外,她还想要一个人好好想想。于是她跑回了家。这会儿已经开始放烟火了,就在河边的游园会那里,和霍尔的魔法城堡里迸出的蓝色火焰倒是相映成趣。苏菲忽然觉得自己真像是病得不轻了。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她左思右想,结果不但更加困惑,而且觉得心有不甘了。事情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现在她觉得莱蒂和玛莎真了不起,她这么多年都没真正了解她们。不过她不相信范妮是玛莎说的那种人。    
    苏菲有许多时间可以想这事。因为贝西已经结婚去了,苏菲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在店里。范妮的确时常外出,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享乐,而生意在五月节之后也没那么忙了。三天后,苏菲鼓足勇气问范妮:“我是不是该领工钱了啊?”    
    “当然啦,亲爱的,我们所有工钱都一起算!”范妮回答得很热情。她正在店里的镜子前面摆放一顶玫瑰镶边的帽子。“我今天晚上一算好账就给你。”说完她就出去了,一直到苏菲关了店门,拿着那天要缝的帽子回家都没再露面。    
    苏菲起先认为自己听玛莎的话这样做有点过分,可是范妮那天晚上没提,后来也没提过工钱的事。苏菲开始觉得玛莎说的是对的。    
    “可能我是在被剥削吧,”她对一顶镶着红丝缎和蜡樱桃的帽子说,“不过总得有人干活啊,不然就没有帽子卖啦。”她缝完了那顶帽子,开始缝一顶非常时髦的黑白相间的帽子。这时她有了个新想法。“没帽子卖关系大吗?”她问帽子说。她环顾周围堆放的帽子,有些做好了放在台子上,还有些等着她来镶边。“你们有什么好呢?”她问帽子,“你们从没给过我一点好处。”    
    她几乎就打算离开家去寻找自己的未来了,可又想起自己是老大,这样做根本没有成功的希望。于是她叹息着重又拿起帽子继续工作了。    
    可她还是不太甘心。隔天早晨她一个人在店里的时候,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女子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一顶蘑菇色的镶边软帽。“看看这个!”年轻女子高声叫喊着,“你告诉我这和简·法瑞尔遇见公爵时戴的帽子一模一样。你根本就是说谎。我怎么什么好运也没遇上!”    
    “这不足为奇,”苏菲忍不住说道,“要是你蠢到把这顶帽子戴到自己的脸上,那就算是国王来找你,你也认不出他来。不过恐怕他一看见你就变成石头了。”    
    顾客狠狠地瞪了苏菲一眼,然后把帽子扔给她,怒气冲冲地走了。苏菲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帽子塞进废纸篓里。规矩就是这样:你要是发脾气,就会失去顾客。她刚刚证明了这规矩没错。不过同时她也意识到打破规矩让自己十分开心,这反倒使她有点烦恼。    
    苏菲还没来得及平复自己的情绪,窗外就响起了车轮和马蹄声。一辆马车停在窗户边上。商店的门铃响了一声,走进来一位苏菲从未见过的最阔气的顾客。她一身黑衣,手上搭着黑貂皮外套,身上满是闪闪发光的钻石。苏菲的视线首先落在她那宽边帽子上:那是真正的鸵鸟毛染色制成的,有粉、绿、蓝三色,帽子上镶满了光彩夺目的钻石,不过帽子看起来仍然是黑色的。这是顶富贵的帽子。这位女士的脸庞精致美丽。栗褐色的头发使她显得年轻,不过……苏菲的视线转到跟随她进来的年轻男士身上。他的五官不那么分明,一头红发,穿着讲究,但看上去面色苍白,显然并不高兴。他盯着苏菲,带着恳求和恐惧的神情。他明显要比女顾客年轻。苏菲有点糊涂了。    
    “你就是海特小姐?”女顾客说话声悦耳而威严。    
    “是的。”苏菲说。那男的看上去更沮丧了。也许女顾客是他的母亲。    
    “我听说你卖的帽子漂亮极了,”女顾客说,“给我看看。”    
    苏菲觉得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没法回答她,只有去把帽子都拿出来。没有适合女顾客的帽子。但是她可以感觉到那男人的眼光一直在盯着自己,这让她很不舒服。她希望这位女顾客越早发现这些帽子不适合她,这两个奇怪的人就会越早离开。她依照范妮的建议,先选了最不合适的出来。


第一部分苏菲离开了家(3)

    女顾客马上就一一拒绝了。粉红的软帽她嫌“艳丽”,青色的她嫌“幼稚”,对那顶镶闪片和面纱的帽子她说:“具有神秘的诱惑力。可太露骨了。你还有别的帽子吗?”    
    苏菲拿出那顶时髦的黑白相间的帽子。她想,这是绝不会引起女顾客兴趣的。    
    果然,女顾客对它不屑一顾:“这帽子对谁都不合适。帽子小姐,你在浪费我的时间。”    
    “是你进来要看帽子的,”苏菲回答说,“夫人,这不过是一个小镇上的一家小店。您这样的人——”这时那个男人喘了一大口气,像是在试图警告她——“怎么会屈尊来这里呢?”苏菲还是讲了下去,有点奇怪,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有人想和韦斯特女巫作对的话,那我当然要来啦。”女顾客说,“我听说过你,帽子小姐。我不喜欢你和我竞争,也不喜欢你的态度。我就是来阻止你的。去。”她伸出手,指向苏菲的脸。    
    “你是说,你就是韦斯特女巫?”苏菲战抖着说。因为惊吓,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异。    
    “不错。”女顾客回答道,“这就是教训你的。看你还管我的闲事。”    
    “我没管过你的闲事。一定是搞错了。”苏菲嘶声说道。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那男人现在看她的样子却满眼是惊骇。    
    “没错,帽子小姐,”女巫说,“走吧,加斯顿。”她转身走向店外。那男人谦恭地为她推开店门,这时她回过身对苏菲说:“顺便告诉你,你中魔咒的事谁也不能说。”苏菲觉得女巫离开时的门铃好像丧钟一样。    
    苏菲觉得有点奇怪,那个男人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的脸。她伸手摸了摸,摸到了柔软的、皮革似的皱纹。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满是皱纹,瘦骨嶙峋,手背和指节上满是粗大的血管,看起来像是一块块的瘤子。她拉起身上的灰裙子,看见自己的脚踝和脚又瘦又老,把鞋子都撑得咯咯变形了。它们看起来是九十岁老人的腿脚,可真的就长在苏菲的身上。    
    苏菲赶紧去照镜子,却发现自己得蹒跚而行。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镜子中的脸显得相当平静。这是一张憔悴的老太太的脸,满面风霜,脸色黯然,头上是稀疏的白发,只有她原来的眼睛,晶亮亮水汪汪地盯着自己,满眼都是悲怆。    
    “别担心,老家伙,”苏菲对镜子中的脸说,“你看起来还很健康。而且,这更像真实的你自己。”    
    她十分平静地思考自己的情形。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平静而遥远。她甚至也不怎么恨韦斯特女巫。    
    “嗯,等我有机会的时候,当然会以牙还牙。”她自言自语道,“不过现在,既然莱蒂和玛莎能互相交换着生活,我也能够承受这样的变化。不过我不能再待在这了。范妮肯定有合适的衣服。我们来找找看,这件灰色的很合适,不过我还要带上我的披肩和一些食物。”    
    她步履蹒跚地走向店门口,小心地放上“关门”的标记。她走路的时候,关节都咯咯作响。她必须弯着腰慢慢走。不过,她发现自己还是个强壮的老太太,这让她略感欣慰。她并没有觉得身体虚弱或是疾病缠身,不过是身子有点僵硬。她蹒跚着拿来披肩,像老太太那样用它围住头和肩膀。然后再回家拿上自己那只装着几个硬币的钱包,以及一包面包和乳酪。然后她出门小心地将钥匙藏在老地方,蹒跚着走上街。苏菲有点惊讶,自己居然还是这么平静。    
    苏菲犹豫了一下,想去和玛莎告别,不过一想到玛莎认不出她来,也就算了。还是马上就离开吧。苏菲决定,等她到了什么地方,安定下来,再给她的两个妹妹写信说明情况。于是她继续蹒跚而行,经过游园会的场地,又过了大桥,走上通往远方的乡间小路。这是个温暖的春日。苏菲发现,虽然她变成了个干瘪老太婆,但还是可以感受到灌木篱墙中山楂花的美丽和香味,就是一切看上去有点模糊。这时,她的背开始痛起来。虽然还能够坚强地蹒跚行走,但是她确实需要一根手杖,于是她在篱笆墙里搜寻,看有没有松动的篱笆桩子可以用。    
    毫无疑问,她的视力大不如前了。她以为自己看见了一里开外的一根木杆,可等她去拽它的时候,发现那是别人扔在篱笆里的破旧稻草人的杆儿。苏菲用力把它举起来,看见稻草人的脸是皱巴巴的萝卜做的。她的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苏菲没有把稻草人撕碎,拔出杆儿来,而是将它插在两根篱笆桩之间。稻草人站在朦胧的山楂花中间,双臂上破烂的袖子在篱笆上迎风起舞,看起来轻松愉快。    
    “好了。”她说,老人的声音让她发出一串沙哑的的笑声,连自己都吓了一条。“我们两个都不太成功,是吧? 如果我把你留在别人能看见你的地方,也许你可以回到自己的田野中去。”她重新上路前行,可忽然想起件事,便又折了回去。“如果将来我没有因为是老大而注定失败的话,”她对稻草人说,“你就会变成人,帮我获得成功。但不管怎样,我都会祝福你。”    
    苏菲格格笑着继续上路,可能她有点疯疯癫癫,不过老太太通常都是这样的。


第一部分苏菲离开了家(4)

    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当她在河岸边坐下休息,打算吃点面包乳酪的时候,终于找到了根合适的棍子。她听见身后篱笆里传来阵阵声响,先是勒住脖子的吱吱尖叫声,然后又是撞击声,撞得篱笆上的山楂花瓣纷纷落下。苏菲跪下身来,用瘦骨嶙峋的膝盖爬过去,透过繁密的树叶、花朵和荆棘,看见篱笆内有一条瘦瘦的灰狗。一根粗棍子插在它脖子上的绳子里,让它无法脱身。棍子揳在两根篱笆桩之间,所以灰狗动弹不得。这会儿,它的眼睛正狠狠地盯着苏菲探过来的脸呢。     
    以前是女孩的时候,苏菲就怕狗。即使现在变成了老太太,灰狗张着的嘴里那两排大白牙还是让她有点害怕。但她心想:“我现在这个样子,用不着担心有什么麻烦。”想着就摸到了口袋里的剪刀。她把剪刀伸进篱笆,去剪缠在灰狗脖子上的绳子。    
    这狗很野,拼命要从苏菲身边跑开,还冲着她狂叫,但苏菲还是勇敢地继续剪绳子。“除非你让我把绳子剪断,否则就会饿死或者卡死的,我的朋友。”她用她那沙哑的声音对狗说,“其实,我想是有人故意要卡死你,所以你火气才这么大。”绳子紧紧缠在狗脖子上,那根棍子则是有人刻意插在绳子里的。苏菲花了好长时间才把绳子剪断,灰狗这才从被卡的棍子旁脱出身来。    
    “你想吃点面包和乳酪吗?”苏菲问它。可灰狗只是冲她一番乱叫,然后就从篱笆的另一边冲了出去,逃得没了影。“你就是这样感谢我的啊!”苏菲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被篱笆划伤的手臂。“不过你还是给我留下了一件礼物。”她说着把那根刚才卡住狗的棍子从篱笆中拔了出来。棍子被人修整过,一端还镶了铁皮,正好可以做她的手杖。苏菲把面包和乳酪收起来,重又出发了。这条路越来越险峻,手杖这时就帮了很大的忙,而且还可以和它说说话。苏菲一边努力向前走着,一边和她的手杖说话。毕竟,老年人是时常自言自语的。    
    “帮了两次忙,”她说,“谁也没有好好谢谢我。不过,你倒是根好手杖。我可不是抱怨,但我肯定还会有第三次。不管这是不是因为咒语。事实上,我认为一定会有第三次的,就是不知道会遇见谁。”    
    傍晚时分,当苏菲快走进山里的时候,她遇见了一个吹着口哨下山的乡下人。苏菲心想,是牧羊人放过羊回家了。这是个体格健壮、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天哪!”苏菲心里说,“要是我在今天早上看见他,肯定还会把他当作老男人呢。人的看法变得可真快!”    
    牧羊人看见喃喃自语的苏菲,便小心地让到路的另一边,热情地和她打招呼:“晚安,妈妈。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妈妈?”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