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区柯克悬念故事全集
最后,我开始按喇叭,同时用另一只手惊恐地指指旅行车的后座。我前面那辆绿色汽车的驾驶员不屑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希望他下车来叫我不要按,但是,车拥挤成那样,我怀疑他是否能打开车门。
旅行车那一行的汽车开始向前移动,旅行车开到我前面,渐渐加速。当后面那辆汽车移到快遮住我的视线时,我迅速地瞥了牌照一眼,同时从衬衫上抽出一支笔,在衬衫袖口上记下车号,然后,我坐在那里发抖,一直到我后面的司机按喇叭提醒我。
车队缓缓地行驶了两里路,我边走边找那辆旅行车。路边有一座灰色的砖楼,那就是警察局。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把车开过警察局前面的小停车场。我跳下车,进了楼。
“有什么事吗?”一位坐在办公桌前的警察问我。
“我……我要报案。”我说,觉得自己傻兮兮的。
“哦?”他站起来,打开办公桌一个抽屉,拿出一份表格说:“先生,你撞了人了?”
“不,不是我。你知道,是我旁边那辆车子里的一只手,那是一辆旅行车,还有……”
“等一等,先冷静下来,你喝酒了吗?”
我说:“没有。”
“是不是街上有人受伤,需要帮忙?”
“不,不是,你知道,是一只手……”
他打断我的话说:“那么,从你的名字开始说,好不好?”
“我叫詹姆斯。”
“詹姆斯先生,是怎么回事?请坐下来从头说。”他指指桌边的一把椅子。
我告诉了他。
我说完以后,那警察用手摸摸下巴说:“嗯,你没有提供多少证据,你确信你看见的是一只手吗?我是说,那辆车后面的车窗可能有点脏……”
“我告诉你,那是一只手,没错!”我大叫道,“手上还有血!”
“别紧张。”他说。
他在浪费时间,我告诉他,他应该出去追那辆旅行车。
“詹姆斯先生,看看外面。”他指着窗外拥挤的大街说,“就算那辆车还在街上,我又能怎么做?我们的汽车不能飞,这点你是知道的。”
“设个路卡不行吗?”
“不行,设了路卡以后,十五分钟内我们就会使半个郊区塞满汽车。等一等。”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个号码,然后开始低声在电话中谈话。
二十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个粗壮的人走进来。那警察对我说:“这位是汉克斯警官,他是市局的。”
汉克斯警官倒坐在一把椅子上,说:“我已经一连值了十六小时的班,很疲倦,想早点儿回家休息。你最好简明扼要地说。”
“是关于一只手的事。”我尽量说得简单,“我在街上看见一辆旅行车后座上有一只手。”
“一只手!”汉克斯警官温和地耸耸肩膀,说,“我们什么事情都会遇到,不是吗?说下去吧,告诉我那只鬼打架的手吧。”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的故事。我期望双克斯警官至少会有点儿紧张,但正好相反,他看上去显得很厌烦。
我让他看我写在袖口上的车号,他边打哈欠边抄下号码。
最后,当我说完的时候,他说:“你真的期望我相信你讲的这个荒谬的故事?也许车窗上有反光,也许毯子下有像手那样的东西。再说,凶手也不会在车后座塞个毛毯裹着的尸体,挤在大道上的车队里走。宽宽心吧,詹姆斯先生,我们俩都回家去,忘记这件事吧!”
“不!”我生气了,“告诉你,我明明看到一只手,你是警察,采取些行动吧!”
汉克斯警官挖苦地说:“好的,先生,我立刻办。但是,我不着急,我得先睡一觉。你先回家去,假如我发现什么,我会和你联络的。不过,假如我找到那辆汽车,人家根本没有那回事的话。我可要……我可要……”
我离开警察局,开车驶上大街。在下一个出口转弯朝反方向回到我的家。我给老板打电话,告诉他我要请一天假。以后三个小时里,我守在电话机旁,等候汉克斯警官的消息。
下午两点十五分,有人敲门,我开了门,看见汉克斯警官站在门前,他和气地说:“詹姆斯先生,我查过那个车号了,找到了那辆旅行车,和你说的一样,是茶色的,车主是约翰逊太太,她住在奥顿镇。”
“奥顿镇离这里只有两里路。”我说。
“我也找到了你说的‘尸体’,詹姆斯先生。”
“你逮捕她了吗?”
“没有逮捕,没有犯罪,什么都没有。不过,詹姆斯先生,你得和我坐车去约翰逊太太的家。”
“我不懂,为什么我要和你去,假如……”
“你一定得去,假如你不去的话,我要抓着你的脖子,把你塞进车厢。我要你去看看,我追了五个小时追到的是什么。然后,我再想想看有什么理由可以拘留你。”
在途中,我默默地数着我家和奥顿镇之间的电线杆,此外也没有别的事好做。汉克斯警官看也不看我,只是眯着眼看着前方,沉重地呼吸着。
到了奥顿镇,汉克斯警官把车开进镇中心,停在一条街边,用食指指着路边的一道门说:“你的‘凶手’就住在那里。”
门上镶着不透明玻璃,玻璃上漆着字:装潢。
汉克斯警官敲敲门,门几乎立刻就开了。
站在门口的女人身穿沾有油漆的罩衫,正是那天早上在旅行车里看到的同一个人。
“约翰逊太太,这位是詹姆斯先生。”汉克斯警官说。
她冷冷地看我一眼,然后带着微笑转向警官,问道:“这位就是你告诉我的那个人吗?就是那个在街上看到我那辆旅行车的人?”
“正是他。”警官回答道,“你是否可以让他看看那……呃……那人体?”
“当然可以,假如那样可以使他安心的话。请这边走。”
她向后面挂有布帘的内室走去。我们跟在她身后,布帘后面的那个大房间里是一个散乱的工作室,乍一看,它好像是中世纪的行刑室,或是电影里的杀人现场。赤裸裸的人体、人身体的各个器官,奇怪地抛置在地板四周和工作台上。在一个角落里,手臂和脚堆在一起,而另一张桌子上堆放着人头。
我小心地伸手去摸当中的一个头,手指碰到的地方干燥、坚硬,那是石膏人体模型。
约翰逊太太走到房间一个角落,汉克斯警官从兜儿里拿出香烟,点燃抽了起来。我也想抽,想向他要一支,但是,我一看他的眼神,就不敢张口了。
约翰逊太太带着一只石膏制的时装人体模型回来,那模型的脸上挂着傻笑。
“詹姆斯先生,这是西蒙。”她说,“我相信你今天早上在我车上看到的就是这个。我和我先生都是给小裁缝店布置橱窗的,我们向他们提供人体模型。西蒙是人体模型之一,两天前我们刚把它全身重新油漆过,今天早上我正带它到一家店铺去。我们不能把没有穿衣服的模特放在车厢后面,否则的话,会有更多和你同一个念头的人。但是,我们又没有多余的塑料套,所以,我就用条毯子里住它。车子时开时停,毯子滑下来,就露出一只手。”
“可是,约翰逊太太,”我说,“假如你带这个西蒙去裁缝店,为什么它又回到你这里来?”
她笑着说:“‘这很简单,为它刷油漆的时候,油漆流下来,我们自然不能把刷坏了的模特摆进橱窗。这个我是在搬进店铺的时候注意到的。瞧。”
她指指模型的右手,不惜,有一道红油漆从手肘处开始沿手臂流下,流到右手的两个中间的指缝中。
“这就是你所谓的‘血’。”
假如地上有洞,我宁愿跳下去,也不愿再看见汉克斯警官的眼神。
“看够了吧?”他讥讽地对我说,“我们是现在走,还是先和屋角的那些石膏像跳舞?”
我能说什么?一个时装人体模型使我骗了一位疲乏的警探,还误指控了一个无辜的人,我感到汉克斯警官不会轻易放过我。
回到我的家,汉克斯警官骂了我十分钟,那些词都没有在约翰逊太太面前用过。
警官走后,我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一口吞下,然后倒在沙发上,用警官骂我的话又把自己骂了一通。
也许是威士忌的作用,也许是整天的紧张终于松驰下来,我倒下来不到十分钟就睡得像死人一样。
不知过了多少小时,我渐渐醒来,我不是那种可以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就干活的人,我是慢慢醒的。
我看着窗户,外面已经黑了。我想到汉克斯警官,紧紧闭上眼睛,试着忘记发生的事。
但我的脑筋又回到那条大街上。我又从旅行车的车窗看到那一只手,但它不是手,只是一块石膏,那是约翰逊太太的人体模型的一部分,只是……
突然,我醒过来,知道汉克斯警官和我都错了,约翰逊太太欺骗了我们。
大街上的那幕景象又在我脑中浮现,我不停的幻想人体模型在毯子下面的模样,而不是人体。
红色油漆是在西蒙的右手上,而那只从毯子下面伸出来的手是左手。
我坐在那里因紧张而发抖,我该给汉克斯警官打电话吗?假如我打电话去,他会相信我吗?我现在该怎么办?
半小时以后,我仍没想出个主意。
这时,有人敲门。我忐忑不安地走到门边,把门打开。
是约翰逊太太!
她仍然穿着早上那件难看而古怪的大衣,但是,她手上拿的东西可不古怪。
那是一把点四五的手枪,它正对着我的腹部。
我的头一句话不够聪明,但是我这一天也可以说是不正常的一天。
我说:“那是··…另外一只手,对不对,约翰逊太太?”
“我正在想你要多久才会领悟过来。”她说着走进起居室,牢牢地关上身后的门,“汉克斯警官第一次到店里来,告诉我你所看到的东西,我急急忙忙找了个模型搪塞他,当时我匆忙中想不出从毯子下面溜出来的是哪一只手,所以我只是猜测,我猜错了,但是一小时前我想到了。”
“你知道我可能想到同样的事情。”
“是呀,这只是时间问题。”她说,“我是从电话簿上找到你的住址的。现在我们一道坐车出去,詹姆斯先生,首先你得见见我的一个朋友,他是一个开推土机的工人,不过,只要价钱合适,他什么都愿意做。以后,你就得去见约翰逊了。”
“约翰逊?他就是毯子下面的那个人?”
她点点头说:“我的丈夫。他卑鄙、虚伪、自大……”她的嘴角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可是他现在去了。”
“去了?去哪里?”
“明天的这个时候,约翰逊的墓碑将会是一幢崭新的豪华公寓,”她回答,“他们下个星期就要打地基了。”
我的手在淌汗,但是,让我跪在一个女人面前,我是宁死也不会屈服的。
我说:“而我也要去那里,对吗?”我企图稳住颤抖的声音,“可是,你不怕汉克斯警官对我的失踪产生怀疑吗?”
“他愿意怎样怀疑就怎样怀疑吧。”她回答说,“他什么也无法证明。我们该走了吧,詹姆斯先生?”
前门传来一阵很响的敲门声,好像外面的人急着要进来。
约翰逊太太惊慌地看看四周,我想抓下她的手枪,但是距离太远了。
她不安地左右回顾,然后把枪放回大衣口袋,但手却一直抓着。
“不论是谁,”她声音中含有恐吓,“你都别想动歪脑筋,否则,我会立刻把你们俩一起打死。”
我把门开了条缝。不论是谁在外面,得由他结束这件事。
门打开来,汉克斯警官冲进屋里,他猛烈地用手推我,我踉跄着往后退,碰在对面墙上。
约翰逊太太站在门边,表情惊讶,枪仍然藏在她的大衣口袋里。
“你这个下流东西!”汉克斯警官冲我咆哮着,“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回局里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办了你这个案子,组长严厉地斥责我,那将大大影响我的晋升,这些都是你惹的!”
他说着,把我推向另一道墙,我四肢着地倒在厨房的门边。
“你诬陷无辜的人。”警官继续骂道,转头去看约翰逊太太,她看来和我一样的迷惑。
我并不担心汉克斯警官的难题,我有我自己更大的麻烦。
“我很高兴你也在这里,约翰逊太太。”他大声说,“我正想和你联络,你可以指控这个家伙,让他赔偿。”
他说着抬起一脚踢在我的后背,同时把我往后一推,我摇摇晃晃地穿过门,头撞在碗橱角上,最后落在冰箱附近。
我惊慌地盯住汉克斯警官。生气是一回事,但这样做也太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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