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情
祠б话殉豆系鲜稚系闹狡ぴ诘厣希盟铣怠K蝗葜靡傻难邮沟玫系喜桓以俜直纾怨缘刈诹撕竺妗?br /> 在回家的路上,朱臾反复叮嘱迪迪,不许再撕广告。以后要是再撕,就要挨打!也不许跟陌生人搭话,更不能跟他走。上楼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显示的是孔阳的号码。她没有接,进了门,她回了个电话。孔阳在电话里问儿子回来没有,说他今天单位有个应酬,外地来了人,他不回家吃晚饭了。
这当然是个谎言。外地是来了人,但不是单位的事。孔阳将要见到的是曾经遥远的辛夷。
临近下班的单位,好像清晨的树林,渐渐地嘈杂起来,突然一下子就空了。孔阳走得比较晚,仿佛有一件什么事情做了一半还没有做完,他需要定定神再想想。刘可已经走了,孔阳整理着他的桌子,同时也把他自己的大脑理一理。
武社长进来的时候孔阳已准备出门。他有些诧异。武社长寻常不到总编室来,尤其现在已经下了班。他手里拿着一部书稿,是那个烟厂老板的管理学大作。孔阳编好后,刘可送给武社长终审,按程序,他审好后还要拿到总编室,由总编室交生产部安排排版。武社长把书稿放在刘可桌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掏出两支烟,一人一支,自己坐了下来。孔阳心里很不耐烦,他好像真有什么重要的事已经约好,现在却被人扣住了。但他不敢流露,给武社长的烟点上火。武社长说:“这稿子你看过就行了,你就可以终审,这刘可也是不知变通。”还没等孔阳接话,他又接着说:“其实我已经老了,以后这社里还不就靠你们?现在这情况你也看到了,效益不好,上上下下又是各有想法。”孔阳立即想到了他中午和李副社长的争吵,越发不敢多话。武社长一边说话,一边在书稿上轻轻拍着。他的话孔阳当然听见了,但到不了心里,他心不在焉,他几乎只能看见武社长拍着书稿的手,好像那是个了不得的巨著。孔阳不由自主地微微笑了一下。这是个需要表态站队的时候,他这一笑破坏了武社长的情绪,一篇文章刚开了个头,三言两语就草草结了尾。既然无法深谈,武社长就再绕回书稿,他让孔阳抓紧出书,不要耽搁。孔阳答应着,他差点就要说,那烟厂厂长搞思想工作研究,还不如让他给读者免费送点烟呢!武社长站起身来时,孔阳如被释放。两人出门时孔阳清楚地看到了武社长染了半截的白发,他突然感到烦躁。这么老了还赖在单位不走,烦不烦啊你说?该下班就是要下班!该退休就要退休!——真是巧了,这正是李副社长心底的想法。武社长万想不到,他这次谈话的效果适得其反。可见谈话也要看时机,不能乱谈。
第七章儿歌(3)
分手时孔阳很客气,没有失掉下属应有的礼节,但他的心直想逃跑。真的骑上车,他却又不知要去哪里了。按理说,他应该回家,但一回家,这一天似乎就已经结束了。辛夷白天的电话是一个由头,一条线索,是一个期待。难道这个期待今天还不能够实现吗?他没有辛夷的联系办法,如果有,他也许会主动与她联系——但是,为什么非得是今天呢?他慢慢地蹬着车子,朝家的方向骑去,然而他的心,已经肯定回不去了。
他的手机响了。他吓了一跳,使劲捏住闸,后面的人差点撞着他。那人骂了句什么,绕过他朝前走了。孔阳把车子撇到路边,看看手机,显示的是一个手机的号码,以前没见过,不熟悉。他略感奇怪地接了电话。对方只“喂”了一声,他就知道了,是辛夷。
这是他久已期待的电话。这声音在那些情书中沉睡了多年,现在终于醒来了。中午的电话是突如其来的,仿佛熟睡的人突然间的一串梦呓,是沉睡多年的一个结尾,现在这个电话才是真正苏醒的前奏。辛夷的声音非常清晰,能听到唇齿轻微的摩擦,宛若耳边的私语。他们之间现在还有一段距离,但这距离马上就会消失。孔阳边说话,一边继续骑上了车子。在最初的几句话里,他已经约好了将要和辛夷相见的地点。他迫切地要见到她。他要循着这声音找到她,站在她面前,看看八年后的辛夷现在是什么样子。八年前,也是在这里,这个路口,他和辛夷最后一次约会,她的父亲突然出现了。这是他人生旅程的一个驿站,他在这里突然成熟,尔后他在这个城市度过了八年。而今天,他们的约会又从这里起步了。
他的车速突然加快。他收起了手机。车身轻快,自行车仿佛真成了会自动行进的车,他轻轻一踩,那车子就嗖嗖地向前滑行。凉爽的秋风摩擦着耳廓,人行道上满是下班回家的人流,他的两腿仿佛驱使马匹的鞭子,急切地摆动。他超过了人群,又进入了另一个人群。长长的路上,两边的路灯忽然打开了,一条明亮的通道展现在他的前方。孔阳现在就像一颗欢乐的彗星,无数骑车的人尘埃般尾随在他身后。到了一个下坡,所有的人都收住了脚,任由车子疾速地滑行,在车链细碎的交响中,他们一起向着灯火通明的前方驰去,向着璀璨的黑夜飞驰而去,好像所有的人都正和孔阳一起去赴一场盛宴,他们都将和他一起去分享他的幸福和喜乐。
但是最前面的一辆车慢慢地减了速,折到了路边。那是孔阳。他的轨迹扰乱了车流,周围响起一片刹车的声音。孔阳抱歉地冲他们笑了笑。路边有个电话亭,真正让他们刹车的其实是这个东西。它提醒孔阳,他应该打个电话回去。他摸出了手机。
家里的朱臾放下了电话。迪迪不用问就知道这是爸爸的电话。他撇着嘴说:“嘿,爸爸又去大吃大喝了吧?他倒快活啊!”
朱臾说:“那我们今天也不做饭了,我们出去吃,你想吃什么?”
“耶嘿!”迪迪欢呼一声,“我想吃什么你知道!”〖LM〗
第八章长青藤(1)
前面约莫一箭开外是长青藤茶馆。到达茶馆前还有一段上坡,骑上去很吃力。孔阳下了车,推着车子。他有点后悔,如果打车,就不至于这么拖沓,要怪还得怪那个武社长。之所以约在这里,是因为辛夷的方位距此不远。孔阳推着车,心里竟开始有点忐忑。早晨出门时走得太急,随便扯了件西服,天天穿的东西,早就有些黯淡了;他没有系领带,皮鞋上尽是灰。路边的橱窗里映出的是一个头发蓬乱的灰色的男人,孔阳的目光在玻璃上触了一下就跳开了,仿佛那橱窗就是辛夷挑剔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地理了理头发。顶多还有几分钟他将和辛夷面对,他不能确定辛夷现在的模样。还像以前那么细长苗条,还是丰满一些了?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说话的时候她的短发还是那样活泼地摆动吗?——也许她已经留了长发了——孔阳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他觉得自己将要见到的原来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他从来也没有熟悉过的人。往事突然间爆裂了,碎片般漫天飞扬,一个嗔怪,一个浅笑,一个侧影,一个背影,总也不肯正面迎来,他无法勾勒出一个明确的形象,摆在对面供自己预演。刹那间孔阳简直有点慌了神,他甚至没有把握能把辛夷从茶馆众多的客人中一眼认出来,如果那样,可真是尴尬了!
事实上茶馆里没有多少人,只有一桌牌客,两男两女,坐在迎街的落地窗前打扑克。朝他们身后看过去,圆柱下,一个长发女子,一袭白衣,坐在那里。孔阳的心跳动起来,他想装做路过的样子再看清一点,雕花的木门突然打开了,门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孔阳吓了一跳。两个系着红围裙的小姐迎了上来,“欢迎光临!”
对面的女子也站了起来。她微微地笑着说:“欢迎光临!”
孔阳憨憨地笑着,不知说什么好。他的目光有些畏闪,不敢直视。那目光一旦射出去,就不可避免地炽热,他只能像武术表演里的对练,目光刚一射出,又让一让,于间不容发中避开。突然又觉得自己太委琐,小家子气,立即鼓起勇气,直瞪瞪地看着辛夷,仿佛视死如归。辛夷倒坦然,抿嘴一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自己先坐下了。
这是长发的辛夷。她的眉眼,鼻子,嘴角,似乎是梦的碎片,飞扬着,在瞬间组合了,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那一缕青丝,仿佛是飞来之物,轻轻地飘落在辛夷的形象之上,粗一眼,几乎完全改变了她。孔阳面对的,是一个亲切却又陌生的人。八年了,这世界发生了多少的变化,短发的辛夷走了,长发的辛夷又来了,这其间辛夷其实也不知多少次修理过她的头发,但在坐下的一刹那,孔阳却觉得,她的头发就一直那么长着,长着,一直长到现在。
辛夷用麦管吸着冰水,“你喝点什么?”她问。
他的面前已经摆好一杯冰水,孔阳端起杯子说:“我就喝这个,你呢,再来点什么?”
辛夷摇摇头,说:“你没有什么变化。”
“哪里呀,老啰!”孔阳端详着辛夷说,“可是你变了。”
“怎么?”
“头发长了——不过这样好像更好。”
“喝,你可是更会说话了,”辛夷抬起手,把一缕挂到面颊的头发理到后面。“我知道我老多了——你别夸我——如果你在街上见到我,你会认出来吗?”
“我当然能认出来,不管在哪里,”孔阳的声音低了点,“在这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我都能一眼认出你,哪怕在美国。”
“那我们就美国见!”辛夷扑哧笑了一下。她的脸腾地红了,马上又褪了色。她把目光投向外面,用嘴唇玩着麦管。窗外夜幕低垂,灯火斑斓。门上的风铃不断地响着,好像有个调皮的孩子一直在玩着门。客人们渐渐多了。
沉默了片刻,辛夷问:“你怎么样?你们,好吗?”
“我们?——还好。正常。有个男孩,八岁了。”
“像你?”
“说不清。可能都有点像吧。你呢?”
“我?”辛夷笑笑,不知是苦笑还是冷笑,“我做了一个梦,梦一醒来,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自己还在。”说这话时辛夷一直看着外面,一个小男孩趴在玻璃上朝里看,小脸被挤成了一个小南瓜,那南瓜软了,扭过来,歪过去。“你倒是一天没耽搁啊。”
“什么?”孔阳似乎没听清。
“你孩子不是八岁了吗,”辛夷吃吃笑起来,笑着笑着笑出了声,“你年纪轻轻,小孩八岁,典型的早婚早育!”
孔阳的心像被搓了一下,又被她的笑声揉一下。搓着揉着,像被谁胳肢了,也笑了。这时候小姐走了过来,拿着单子和笔问:“先生小姐还要点什么吗?我们这里有简餐供应。”
孔阳拿眼询问辛夷,问要不要换个地方,辛夷摇头。“我来一个比撒饼,先生要什么?”
“一客扬州炒饭。”
辛夷说:“扬州炒饭马上就好,还有这个——”她把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推了过来,“不过不是吃的。”
小姐捂嘴笑着,走开了。孔阳接过小盒,辛夷示意他打开看看。
是一条领带。淡蓝色,一些细碎的明黄图案,像是弯月、椰树或者热带鱼,有一种黄金海岸的情调。孔阳在脖子上比画一下:“真漂亮!谢谢你还记着我,”他的脸红了,“我没来得及准备礼物给你。”
第八章长青藤(2)
辛夷道:“带个礼物就算是记得啦?你倒是好打发。其实带礼物未必就说明记住,你不带礼物我也不信你就把我忘了。”
这话相当火热,简直像是在挑逗。孔阳差点说出:“我没带礼物,我自己就是礼物。”话临出口,又降了点温:“对对,带礼物的说不定是在机场临时才想起来的,没带礼物的是心里已经满了,把礼物都挤掉了。”
这像是在抬杠,又有点像小孩子在撒娇耍无赖。辛夷含嗔带笑说:“总有你说的。你还是那么执着,一句话非得说赢。”这么说着,小姐把简餐端了上来。叮叮当当,盘子、刀叉、调羹摆了一桌子。“我真是饿了,”辛夷说,“吃吧。”
两人慢慢地吃着。周围的茶座几乎座无虚席,茶馆里渐渐嘈杂起来。男人潇洒,女人漂亮,如果你有兴趣,这里的很多男女,他们的关系,都可以供你揣摩一下。辛夷感叹着国内的变化之大,和孔阳散淡地说着话。说他们的同学,说孔阳现在的工作,只是不提及他们当年共同的故事。这是一种无意中的默契,但你如果能看到他们今后故事的走向,这又可以看作是一种合谋。在这八年里,往事也许已经分别被两个主人公无数次阅读过,他们现在见面,不是为了谈读后感,是为了下一幕。
辛夷看来是见过世面的,她很少插话,听孔阳说,不时淡淡地说一句“是吧”,或者“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