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欧亚





柴崎听后大怒,瞪着血红的眼睛,从床头操起军刀,喝骂道:“八嘎牙鲁,你敢乱我军心?!”管井摇摇头说道:“卑职绝无此意,只希望将军体恤士兵性命,暂时后撤,再图良策。”
柴崎怒不可遏,抽出刀,一刀将管井劈倒在地。众人见状,心中大骇。柴崎擦去溅在脸上的血,抖抖军服上的沙尘,挺直身子问:“敌人现在哪里?”
“已打到阵地上,但是被我们打退了。”
“部队怎么样?”
“伤亡很大。”
“走,看看去!”柴崎率部下来到阵地。到处都是尸体,从尸体的各种各样的姿势,可以看出肉搏的激烈:有抱着对方腰的、有抱对方头的、有掐住脖子把对方按倒在地上的。
柴崎看到一个下颚被打掉的伤员,淌着口水,吃力地在地上写着什么。近前一看,是《九段坂》。他知道,这是一首民谣,表达的是一个母亲从乡下到靖国神社悼念战死的爱子时的悲伤心情:
从上野,来到九段坂,心急切,有路亦难辨,扶孙儿,走了一整天,看望你,娘的心尖尖。未入门,泪已扑满面,征战死,儿魂已升天,仿佛见,金章挂胸前,轻叮咛,吾儿莫惦念。柴崎走过去,蹲在伤员的旁边,轻声问:“想家吗?”伤兵见是将军,有些惊慌,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柴崎拍拍他的肩膀,“别怕,我们都一样。你的母亲听到这首歌,会去看你的。”伤兵泪流满面,在地上写道:“愿与阵地同在,尽忠死难,以报天皇陛下!”柴崎感动地说:“拜托了!”巡视完毕,敌人又冲杀上来,柴崎急回暗堡,召集众军官说道:“塔拉瓦之战已到最后的时刻了,诸君打得很好,天皇陛下会知道我们正在为他奋
战。现在,我们已无退路,要用我们的尸骨,垒起一道太平洋之城,以慰圣心,以保帝国大东亚共荣圈!”他脱去军上衣,赤裸着上身继续说道:“拜托了,诸位。我生性鲁莽,平日对各位关照不够,请多原谅。愿我们在天国再见!”说罢,他抽出战刀,欲率先冲出暗堡上阵拼杀。但是,众人却呐喊一声,抢在他前面,蜂拥而出。
人很快走空。柴崎最后环视一眼暗堡,想起了什么,走到桌前,从镜子里取下“全家福”,放在裤兜内,回身欲出暗堡,还未走到门口,一股灼热呛人的浓烟扑来,是火焰喷射器!他意识到美国人已打到暗堡前,因为他的部队没有这种武器。
暗堡已被封死,这座炮弹打不烂的指挥所,很快将被步兵攻下,成为他的坟墓。
柴崎举刀劈碎汽灯,暗堡内顿时一片漆黑。他想剖腹自杀,旋而又改变了主意。生意人锱铣必较的精明,演绎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凶狠念头。他躲在角落里,等待着进入暗堡的猎物,他要在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再过过杀人瘾。
随着一阵汤姆森冲锋枪的弹雨,一名美国兵钻进了暗堡,这是托姆:他端枪猫腰,在黑暗中搜寻。柴崎没有动。美国人接二连三地进来了。“没有人,连个鬼影都见不到,点灯吧。”托姆说道。柴崎懂英语,在军官学校,他的英语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听懂了对方的话,不等对方点上灯,用英语大喊一声:“来吧,这是你们要找到的鬼影!”他抡圆军刀,上下飞旋,登时砍倒几个美国士兵。柴崎突然的凶猛攻击,把美国人吓了一跳。托姆,这个在枪林弹雨中钻出来的陆战队员,还没有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像个草靶子一样倒下了。柴崎继续挥砍,突然他的刀被另一把刀架住,从力度上,他感觉到这个人绝不是一般士兵,而是精于剑术的高手。
他的感觉没有错。随后进入暗堡的莱顿连长听见一阵惨叫,心知不好,赶忙从地上摸起一把刀,架住了柴崎的军刀,两人在狭小而黑暗的空间拼杀起来。搏斗中,莱顿被地上的尸体绊了一下,踉跄着倒退了几步,一下撞在墙上,柴崎挥刀迎面砍来,他赶紧低头躲过,手疾眼快拔出匕首,飞了过去。
柴崎只觉右臂一麻,两手发软,差点儿把刀扔掉,但他咬紧牙关,握住刀,拼尽全力,向莱顿劈了过去,相信对手必死无疑。
正在这时,柴崎只觉有人用枪托猛然击中他的腰部,他身子一晃,刀锋偏过莱顿的头部,几乎与此同时,一阵弹雨射来,把他打倒在地。枪声过后,一切趋于平静。
灯点亮了。莱顿爬起来,惊魂未定地问:“谁干的?”“是我!”丁恩用脚尖踢踢柴崎的尸体,得意洋洋地说:“想不到我打死了塔拉瓦日军最高指挥官。”平常,莱顿会觉得这句话特别刺耳,现在,他却感到丁恩的话特别亲切。是他所瞧不起的北方佬救了他的命。“谢谢你!”莱顿说道。
“别客气,都是自家人,谁都会这么干的。你说呢,上尉?”

第十章犁庭扫闾奏凯歌

怒杀松尾
柴崎战死后,贝蒂奥岛有组织的抵抗集中到了岛东部松尾敬公的防区。
两天的苦战,连实力强大的美军都患了战争恐怖症,一听枪响,士兵们就吓得惊慌失措。可是,败局已定的日军却仍在顽强抵抗,许多奄奄一息的伤兵宁愿自杀也不投降。美军官兵不否认对手的抵抗能力,认为他们已尽到责任,此刻投降并不失体面。在欧美,没有人责备一个失去抵抗能力的人走入敌方战俘营的行为。在他们看来,生命只有一次,为胜利而死才有价值,为不可抗拒的失败而死则徒劳无益。然而,长期受军国主义思想毒害的日军官兵却顽固异常,尽管他们知道自己已摆脱不了失败的命运,但仍在竭力挣扎。
夜晚又来临了。夜色还要长时间地像柔软的帐幕一般挂在这个战火未熄的孤岛上。天空中的无数颗星星似乎在竞相闪烁着奔向银河,望着它们,仿佛能隐约地感觉到地球在飞快地运行。阵地上的美军盼着黑夜早些过去:黑暗少一分,危险就少一分。
日军果然又发动了夜袭。松尾大佐是柴崎手下军衔最高的军官,柴崎战死后,他接过了贝蒂奥全岛作战的指挥权。说是全岛作战,其实他的指挥权力仅限东部,美军攻占主跑道后,已把这个岛劈成了两半。因此松尾一心想夺回主跑道,打通与岛西部的通道。
日本人像群久居地下的鼹鼠一样钻出工事,从黑暗中向美军阵地冲上来。这群思想已麻木的人,发疯般地用血肉之躯抵挡着美军的弹雨。
登陆日海滩上的大屠杀完全颠倒了过来,美军成了操刀人。
照明火箭腾空而起,把阵地前沿照得雪亮,日军完全暴露在照明弹下,成了靶标。前面的人被打倒了,后面的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刺耳的嚎叫声夹着爆豆似的枪声在夜空中回荡。
美军的机枪枪管打红了,弹药手抓起一瓶白兰地,“啪”的一声,打碎瓶口,浇在枪管上,继续射击;一个射手中弹倒下,马上有人推开尸体,继续射击;弹药打完了,很快有人送来新的,继续射击。
日军的死尸像谷个子似地在阵地前堆满了,可他们还在拼死进攻。终于,有几个日本兵扑入美军的阵地,双方展开了激烈肉搏。疯狂的日本兵杀红了眼:有的冲到美军面前,不等对方做出任何反应,就拉响手榴弹与之同归于尽;有的身上绑着炸药包,哇哇大叫,诱使美军过来,引爆药包;有的日兵见人就刀挑枪刺,混乱中连自己人都不放过;有的扔了步枪,手持战刀,用中世纪的战法白刃格斗。。
美军士兵被日本人这种野蛮战法吓呆了,他们在黑夜里狂奔,有的被乱枪射杀。
日军沿着美军阵地缺口不断涌进,形势非常险恶。肖普不断接到敌人越过阵地,向后方渗透的报告,意识到敌人不仅想夺回机场主跑道,而且还要到后方骚扰破坏,从心理上打击美军的战斗意志。
他的预测很快被日军的行动验证了。
距机场主跑道西南350 米处,是美军的一个战地包扎所,从前方下来的伤员在这里经过简单包扎后再后送到舰上的医院。这里到处是医疗器械和伤
员,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和来苏消毒水味以及伤员的呻吟、咒骂声。医护人员都在紧张操作,包扎、喂药、输血浆,他们根本未意识到一场灾难将要来临。
来自北海道的海军大佐松尾敬公是一名夜战老手,他率几十名脸上和刺刀都涂了焦油的士兵,如一群幽灵,一声不响地窜到美军战地包扎所,呐喊着冲进去,闪电般地劈斩、挑刺。措不及防的美军医护人员和伤员手无寸铁,瞬间,战地包扎所已血流成河,尸首满地。
肖普一面调集预备队去封闭突破口,一面亲率莱顿连紧随松尾之后追杀。他赶到战地包扎所时,松尾已率部离开这里,一片惨不忍睹的情形令肖普怒目圆睁,发誓必报此仇。
他留下几个人抢救重伤员,又率官兵紧追松尾。路上,他的腿伤发作,疼得直咧嘴。莱顿让他下去,肖普摇头拒绝,他要亲手杀了松尾。
这群日本兵很快被美军追上了。松尾发现后有追兵,急忙躲进被摧毁的地堡内顽抗。
肖普派兵把地堡紧紧包围。菜顿问:“是否天亮后发起攻击?”肖普大声叫道:“不,绝不能让这帮狗杂种活到明天,面对被杀死的那些可怜的伤员,让日本人多活一秒钟都是犯罪!”他命令莱顿:“去开辆推土机,掩护士兵冲进地堡!”“好主意,中校!”莱顿兴奋地答应着,很快开来一辆推土机,向地堡冲去。到了地堡跟前,他熟练地降下推土铲,推起一堆珊瑚沙,一下子把地堡的射口给封住了。
地堡内先是一片沉寂,后来隐约传来几声枪响。
“冲进去,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自杀!”肖普急切地对莱顿喊道,他要亲眼看看这群杀人恶魔临死前是个什么模样。
暗堡内一片漆黑,莱顿打着手电,刚要冲进去便被一排子弹射回,左耳被打伤,血淋淋的。
“受伤了?”肖普跟上前,瞥了他一眼说道。
“受伤了,中校!”莱顿气恼地回答说。
莱顿从一名士兵腰间拔出一颗手雷,顾不得擦去耳边的血,返身将手雷塞进了地堡。“轰隆——”一声爆炸过后,他和肖普冲进地堡,用手电搜索。
肖普用手电光照住一名血肉模糊的日本军官。他还没有断气,仍在呻吟,见手电光柱照在自己的脸上,嘴里又用模糊不清的日语骂着什么,血,从他那被弹片割破的喉咙里不断涌出。
肖普见这个军官满脸凶相,估计是松尾。为证实一下,他找来日语翻译讯问。但对方只是骂,并不正面回答。肖普气恼地让莱顿近前搜身。莱顿从俘虏身上搜出一幅绿色绸布,上书:“杀尽白鬼,尽忠死难!”落款是松尾敬公。
肖普查明敌军官的身分后,想都没想,掏出手枪,对准松尾的脸,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菜顿在旁赶忙说道:“给我留一枪,中校!”
“算了,蹲禁闭由我一个人去,何必搭上你。”肖普又命令道:“把耳朵包一下,天快亮了。”
战场上没有“如果”,只有“必须”
肖普率领美军守住了机场主跑道,迎来了登陆后第三天的黎明。
美军驱逐舰和舰载机从6时15分起对贝蒂奥岛东部的日军阵地实施了猛烈的轰炸和炮击。经过钢铁暴雨冲刷后的日军阵地己变成一片废墟,什么样的生命能抗得住如此猛烈的炮火?!炮击轰炸过后,美军发起了冲击。与其说是冲击,不如说是打扫战场,因为阵地上己无四肢健全的守军了。
肖普营在这次“电流”行动中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立了大功。他想从始至终参加这次作战的全过程,因此才从史密斯将军那里“磨”来扫荡东部的任务。
严格地说,此时美军已没有敌人可打了,但莱顿还不放心,每看见一个残堡破洞,就朝里面丢两颗手榴弹或手雷。他后面跟着的一名突击队队员手里提着满满两口袋手榴弹,为他提供“粮食”。
肖普很欣赏莱顿胆大心细的作风。说不定洞内、堡里真还藏着存活的日
本兵,要提防这些家伙从他们背后打黑枪。艾伦·李见此状有些好笑,喊道,“喂!上尉,你这是什么战术?”“挖老鼠洞!鼹鼠藏得太深,总应该让他们出来兀见太阳。”莱顿打趣道。
大家笑了,边说边走,似乎不是在打仗,而是去参加音乐会。此时,岛上平静多了,除了莱顿投弹的爆炸声,已没有什么声响。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惊天动地的战斗。
走着走着,艾伦·李发现几个日本兵躺在珊瑚沙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走
近的美军。艾沦·李走过去,奇怪地问:“喂,你们怎么不自杀呢?”日本兵似乎没有听懂艾伦·李生硬的日语,脸上毫无表情。艾伦·李又说道:“你们已经失败了,知道吗?”日本兵们还是没有反应。艾伦,李气恼地骂道,“婊子养的,还他妈的牛气,我让——”他欲拔枪杀了他们。
但是,肖普劝住了他,说道,“算了,他们的耳朵被我们的炮火震聋了,听不见你的话,留下他们吧,我们总应该有一些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