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完结 全集完整版txt
他忽然说:“你的眼睛……”
我不懂:“什么?”
他停顿一下,才接着道:“从我第一次在四阿哥府里看到你拖着兔儿灯跑出来,我就开始希望有一天,你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人,我等了十年,最后一年,我放弃。”
我沉默。
他跟着我沉默。
在此过程中,我们始终注视对方。
然后他慢慢地说道:“等离开这里,如果四哥不肯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他。”
他话里有话,我听出来了,甚至我隐约感觉到一直以来我探寻的答案之一便在眼前,但是有莫名恐惧阻止了我的追问。
他的眼睛看起来像刚下过雨的湖面:“前年你生日那天,我去找他,我说我不要他把你让给我,我不知道当时你就在他那里,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
我突然坐起身,轻吻他的嘴,阻止他说下去。
有的,在我掉下山崖之前的最后一眼,我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而当时的我,也只得他一个人追下来。
我以为他要死掉的时候,是真的撕心裂肺的痛。
那种痛,胜过我自身所受任何苦楚,只在我亲眼看到十八阿哥死在我面前时候,才发生过。
在这清朝世界,我似乎从来不能知道究竟怎样做才算得正确方向,包括现在。
“等我们离开这里。”我搂住十三阿哥,一字一句清晰道,“我不会忘记这里一切。我心甘情愿,与你无关。要说辜负,也是他欠我的。我不欠他。”
十三阿哥静了半响,缓缓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跟皇阿玛说,求他把你指给我。”
听到这句话,我抱住他的手紧了一紧。
他怎么会以为我已经忘了这句话?
这个时候,我不要他看到我的脸。
太晚了。
已经发生的事要怎样改变?
如果改变,还有没有现在?
心非当时心,人非当时人。
四阿哥不是我的一生一世人,十三阿哥就能给我?
十三阿哥跟我分头换了身上衣物,我依旧是男装打扮,居然还被我找到一顶新帽子。
我看着他把我们或勾破或染血的衣物同昨晚铺在身下的垫子一起卷了卷,投入火堆中烧尽。
他站在一旁,瞧着火舌出了回神,又拣了些干粮、两袋清水做了个包褡挎在肩上:“走吧,我带你出谷。”
出飞雷洞的路起伏颇大,不太好走,几个转弯都靠他搭一把劲,才顺利过关,他有心要为我停一停,我只怕耽误了,坚持不肯,他也就作罢。
十三阿哥所说畅春园西北幽谷,飞雷洞原来深藏绝壑凹岩之内,又有藤蔓薛萝隐蔽,洞旁有清溪一道,老桂参天,石磴穿云,水木清华,时闻妙香,一眼望去,无数小小丘谷里,皆杂生树,葳蕤有致,惜昨晚雷厉,劈倒了不少古木,否则景色更加无双。
十三阿哥指点给我看昨晚我们从山崖上坠下的地点,我印象已经不深,只觉该处离飞雷洞应有一段距离,不知他是怎样摸黑把当时昏迷不醒的我架抱进洞来。
昨晚雷雨令到溪水大涨,淹了不少路段,十三阿哥虽然认得路,但又要照顾我,又要避免涉水,费了不少周章,我们才走出一半路程。
自离开飞雷洞,十三阿哥就很少说话,有时我没看他,能感觉得到他在观察我,可是等我转头去看他,他又没有任何表现,倒好像我老偷看他一样。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碰上一道宽溪横亘,若要绕路,便得走回头路。
十三阿哥将包褡给我背着,自己脱下靴子,高高卷起两只裤管。
我度出其意,因问:“前些时犯了腿疾,刚刚好过来,这一天一夜又没能按时针灸,怎么好再沾水?换条路吧?我还能走。”
十三阿哥不以为然道:“战场我都上过,不怕这个!——不然你背我过去也好?”
我过去把他两只靴子拣在手里拿好,才一直身,他上来将我一下打横抱起,我两只手交叉勾在他脖后,靴子一荡一荡地敲着他的背。
他低头,朝我咧嘴一笑,忽的发出一声呼喊,抱着我从坡上冲入水中。
溪水只到十三阿哥半膝,他有意恶作剧似的大力踏水,水花溅到我的头脸,清凉舒爽,将大半日的赶路疲乏一驱而散,我紧紧搂着他,恣情而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他念白的平仄腔调似吟似唱,却说不出的率性自然,玩得兴起,抱着我连转几圈,离心力作用,我几乎抱不牢他,险险落进水里,更觉刺激。
他玩够了,半路停下。
我抬一抬身,重新圈牢他,笑吟吟看着他的脸:“做什么停下来?当真要换我背你?”
他孩子气的翘一翘嘴角:“我不想走了,就要你,这么和我一辈子。”
风静云停,我几乎能听到远处丝丝水流从高崖上堕入深潭,而雾气缭绕中还有鸟鸣的声音。
我把脸贴在他肩头,他的气息离我极近、极近。
“我不会做诗,”我轻轻地说,“不过我听过一句话:青色的是你的衣衫,晃动的却是我的心……”
飞雷洞里的衣物本没有多余储备,都是石青色系的便服,我选了套最小的,穿了仍嫌尺寸过大,束都束不好,但同样衣服穿在他身上,就真的是好看。
十三阿哥听我说完,头一低,似要吻我,他眼里那股笑意叫我忆起昨夜情景,不由面上烧了一烧,埋首避开。
我们这个姿势,十三阿哥也强我不得,忽叹了口气,抱好我,放稳脚步涉水过岸。
十三阿哥上岸,找块平坦大石站住脚跟,才放我下地。
我解下包褡,放在一边,拉十三阿哥也坐下,亲手取干净软布帮他擦干受潮双腿,连脚趾脚底都擦了一遍,放下裤筒,而穿袜套靴的事他不要我动手,都是自己搞定。
刚才在水中玩耍,我的帽子不慎甩掉,顺流漂下,十三阿哥伸手揉揉我的发,毫不掩饰他眼里的宠溺,我对他笑了一笑,他站起来,回身指着东面一片树林:“穿过那片树林,我们就出谷了,等出了谷,我——”他的声音奇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似乎不确定道:“四阿哥?”
我跟着站起,掉头望过去,林中成两队飞马驰出数十轻骑,均是戎装,服色鲜明,一望即知是自八旗京营带出的皇帝亲军,打头的那一个盔竖貂尾,远远看见我们就高抬右手为号。
我便知十三阿哥所料不差。
他们来得极快,转眼便到眼前,我一眼看清当先一马果然是四阿哥,下意识往后缩了一缩。
四阿哥跳下马,几个箭步蹿上溪边石块,直冲十三阿哥,张臂搂住。
二人都很激动,一面互相拍背,一面以满语快速交流着些什么。
我立在后面,看着他们,忽有一种奇异的温暖与失落,在内心的静谧中悄然再生,以某种独特、隐秘的方式给我以难以言说的抚慰: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比劫后余生更好的?
极少出现在四阿哥脸上的喜形于色,在此时看来,竟然打动到我。
不过看到他疲惫的黑眼圈,估计是连夜冒雨搜寻我们才赶到这里,再想想昨晚我在干什么……我不敢往下想了。
四阿哥放开十三阿哥,才想起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带伤,十三阿哥让四阿哥摸了一回,又笑着说了些什么,四阿哥心情很好,捏拳往他肩头捶了一下,十三阿哥打回去,两人闹了一阵,四阿哥忽扭过脸扫了我一眼,我赶紧行了个礼见过。
四阿哥的视线落在我右手上:“昨儿晚上你戴的指环呢,丢了?”
昨晚十四阿哥把那枚铁指环还给我,我戴着进楼,紧接着便出了事,前后不出一个时辰,不料四阿哥竟这般观察入微,一桩小事都不放过。
我对铁指环最后的记忆便是同着十三阿哥坠崖的那一幕,但我宁愿相信那不过是一场幻觉,既然见问,也不好细说,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指环有些松,不知几时落掉的。”
话一说出口,便觉后悔,当初四阿哥亲手给我戴过指环,松紧如何他很清楚。
仔细想想,我在四阿哥面前好像就没有撒谎成功过,暴汗。
但这次,四阿哥并没追究我,只说了一句话:“你放心,只要铁指环还在畅春园里,我一定求皇阿玛想办法帮你找出来。”
那么小一枚指环,我一路又跳楼又投湖又挨炮弹又坠崖的,要找出来,谈何容易啊?
不过这关头,四阿哥肯不找我的麻烦就很好了,我哪敢多话,只谢过了事。
四阿哥却又注意到我额上的红痣,问:“这个是怎么弄的?”
我抓狂快了,人家脸上被蚊子咬个包也要你管吗?
正在脑筋急转弯,偏偏十三阿哥凑上话:“小莹子说那是她的守宫砂跑到额上来。守宫砂是什么?会跑?”
我一听之下,差点三百六十度喷口水——我忘记了满人很少晓得守宫砂是啥玩意!
十三阿哥还真什么话都跟四阿哥说。
这回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守宫砂?”四阿哥忍笑看看我。
而我雄赳赳回视他一秒钟,就败下阵来。
第五十二章
因快近午时,四阿哥催十三阿哥和我上马回去拜见康熙。
也许十三阿哥说的对,性事一途上,我天生吃亏,以前和四阿哥同床后我就每每要乏力几天,这次被挟持又经炮轰,虽然连坠崖也死里逃生,但昨晚受十三阿哥引动了心思,几乎忘情脱力,加上今早他猛然要我要得狠了,再走了这么些山路,着实累了,而亲军牵过马来,因我自从今年随驾秋荻,已经练会了上马不踩镫、一跃而骑上,下马不踏磴、—跃而下的功夫,一时疏忽,按了马鞍,刚要侧身翻上马,忽觉一软,一个起势便没做成。
那边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已分头上了马,我正打算再拚力试一试,十三阿哥回头看见,拍马过来一伸手,要拉我上他的马,谁知四阿哥同时从另一面过来,也是在马上一伸手。
我惊讶抬头,左望望,右望望,呆住。
四阿哥手势一变,拍拍我的头:“老十三,你没穿盔甲,你带她。”
两人共骑一马,自然是和穿着便服的十三阿哥一起比较舒服,四阿哥说完就策马先行,我刚想去接十三阿哥的手,却发现他半侧脸,神色复杂地望着四阿哥背影,一转头看见我,也没说什么,微一抿嘴,拉我上马坐他身后,追四阿哥后尘而去。
十三阿哥的骑术我早领教过,马疾如飞,却又稳若顺风之舟,但他始终落后四阿哥半个头,不肯并驾而驱。
林中树木往后飞掠,就在我们一行人即将驶出谷口,忽有一个黑影自我眼角闪过,而一段分不出男声女音的话似乎由空传下:“回首即是归路,说解脱,便解脱,何论迟早……”
我还没分出这究竟是幻听还是幻视,只觉一阵晕眩,手一松,便自十三阿哥马上摔落。
十三阿哥马后就跟着一队亲军,我一出险,各人急急勒缰,骏马长嘶,踢起一地飞尘。
我额间一记刺痛,心智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且身随意动,人在半空,已折腰旋向,稳稳落地。
十三阿哥头一个下马抢过来扶住:“怎么了?”
我以低到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话:“白狼没死。小心。”说完,额间又是一痛。
四阿哥策马回过,望着我才说了半句:“你的身手——”天地间忽起一阵大风,众人难以张目。
过了好一会儿,风慢慢停下。
我定一定神,发现谷外这一大片平原的尽头有一抹扬起黄尘,上到高空而散。
以四阿哥、十三阿哥为首,众亲军振臂高呼了一通满语。
我走上一步,渐渐看清浩浩荡荡朝我们而来的军队,竟是康熙御驾亲至。
存于我心头的一连串疑问在陡然间炸裂:我虽被封玉格格,终非皇族血脉,最多不过一名御前侍卫,自古只有挟天子以令诸侯,哪来挟侍卫以令天子,何况白浪犯的是谋刺之死罪?再有,白狼声称康熙叫四阿哥杀了他无间门十五个兄弟,又是怎么回事?十三阿哥自暗道上青螺山营救我一事,康熙到底知不知道,若是知情,怎会不顾十三阿哥危险下令以飞鹰定位、以火炮阻击?
四阿哥领着我和十三阿哥步行迎上见驾,待到近了,我才看出二阿哥、八阿哥和十四阿哥都在。
康熙下马,搀起十三阿哥,父子俱泣。诸阿哥兄弟也都上来彼此问候见过。
接着康熙向全军发表了一通宣讲,前半部分是满语,我听不明白,后半部分却半文半白,大意是说十三阿哥和我自青螺山危崖坠落,竟得生还,发毫无伤,乃是天神显灵,庇佑大清。
而四阿哥在旁低声解释给我听当时我跟十三阿哥坠崖,散开包围青螺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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