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童话





  没几分钟光景,回到家时小梅已经不在客厅里,只剩下小梓与阿豪正在欣赏另一台的综艺节目。   
  “你这同学挺可爱的~”一边吃面,我一边说着。   
  “嘿嘿~对啊~怎么?心动吗?她没有男朋友喔!”小梓看着我的眼神很诡异,似乎是嗅到了什么八卦模样。   
  “喔?嗯~那,不介意我追求吧!?”倒不是我色急攻心,只不过对于小梅,的确是有股冲动想多认识,如果要说理由?那么就以“片名的翻译上,我们有着共同的直觉”,这应该不牵强吧!?   
  “嘿嘿~你自己看着办,我不能随便把朋友推入火坑~”小梓先是表情认真地说着,然后笑倒在阿豪的肩头。   
  “哇哩咧~推入火坑咧~”我笑着响应,脑海里思索着要怎么开始。   
  后来,我决定写一封信,并嘱咐小梓等到明天小梅考完试再交给她,以免吓着了她,害她考试分了心。   
  考完试的当晚,大伙儿在台风夜里到KTV唱歌,小梅都没有什么反应,这让我有点纳闷,毕竟我的信里也只不过表示希望有机会透过通信或电话的方式展开友谊,应该不算太露骨积极的追求才是,基于礼貌也该有所响应吧?   
  可是,小梅仍只是坐在小梓的身边,只和小梓与阿豪说话。   
  “算了,反正只是碰碰运气~”我抱持太期待只会受伤害的心态,面对这样的结果也只好摸摸鼻子别自讨没趣了。   
  第二天,小梅返回台中的家,留下一封信托小梓交给我。   
  “你说:希望透过通信展开友谊。事实上:也只有透过书信,我才能自在地表达自己。因为我不太擅于与不熟识的人谈话,那会让我不知所云。这算不算一种默契?住址,我留在信封上,而电话,我也留给你,我想你应该能透过书信往来的熟悉度,掌握打电话的时机。不至于让我在电话那头只是应声而已。若梅”   
  秋天的童话,开启于夏天的一场台风雨……   
  ※       ※       ※       ※       ※   
  “后来呢?”巧筑兴致高昂地追问着我和小梅相识的经过。   
  “后来?呵~你不是不认识我吧?后来你不能预测吗?”服务生端来了我点的CORONA,我一巴掌将瓶口的柠檬挤入瓶中,大量的气泡涌出,我赶忙大口啜饮。   
  “我好奇的是,她用什么理由拒绝你啊?”巧筑笑得眼睛眯成了线。这丫头都快嫁做人妇了,却还是不改鬼灵精的性格,我当然明白,她这样的问句并不带嘲讽意味,这是我俩言语上的默契。   
  话说回来,自从第一封信与小梅初步的接触之后,两人的信件往来就不曾间断,这样的沟通方式,与彼此性格上讲求心的交流,应有绝对的关系。信件中的我们,从家庭、课业乃至于生活里的琐碎或偶遇,总能侃侃而谈,平时的我们在人前都不是会主动开诚布公的保守,透过此番的鱼雁往返,在时间次数上虽没有每天那般的刻意频繁,但也因此更为自在而滔滔不绝。   
  经过一段时间的通信,偶而,我也会打通电话给她,每回当她发现是我的来电,总会用听来相当愉快的声音,毫不掩饰她的讶异与开心。   
  “你们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巧筑不解地望着我,我示意她继续聆听。   
  不可讳言地,只是通信与电话联系,到后来已经不太能满足我想进一步往来的冲动。   
  我试着探知小梅的心情,不论是信件里或者电话中,小心翼翼而迂回地观察她的反应。不过,在彼此之间,总有一抹薄纱般却划切不开的隔阂。   
  “我想有一部份是她对情感因恐惧而产生的自我保护。”小梅曾同我提过,认识我之初,她甫结束了一段冗长煎熬的感情。为此,她丧失了所有的自信。   
  “另一部份呢?”巧筑果不其然地追问,脸上的表情就像抓到了别人的小辫子般狡狯。   
  “另一部份,大概是我不对她的胃口吧~”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理由,也不需要遮遮掩掩。   
  “你的意思是你被甩了?”对于巧筑的坦率,我也直接点头承认,连抱怨她不留情面都懒了。   
  我不是会刻意去追求的人,也不是发觉铁板伫立在面前就会掉头就走,面对小梅婉转不直言的拒绝,我仍悠游自在怡然自得。一点点的失望虽不可避免,但小梅总是不可多得可以交心的朋友。于是,我试着转换该扮演的角色,既然小梅希望我们只是朋友,那么多余的追求举动便是给她压力,也是浪费自己的气力。   
  小梅对于我的反应先是讶异,后是感谢,因为她原本以为会因此失去一位朋友,但我的风度让她在日后对我更加信任,若非我的性别,否则我应该可以称得上她的闺中密友。对于心底的疑惑,小梅会坦承告诉我,期待我能给予客观的建议。   
  于是,没有成为情人,我们却只有更加珍惜彼此的友谊。   
  “不过?”我想我的脸上一定闪过了怪异的神情,让巧筑捉到了蛛丝马迹。又或许她明白我的造访,不会只是因为“一如往昔”这样简单的理由。   
  服役期间,我和小梅间的通信亦没有中断,从她的来信里,我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直觉地以为,那该是沉浸在爱情中的小女人方会有的腼腆。   
  不是和我?那么对象是谁?对于让小梅动心的对象,我是好奇多过嫉妒。询问的结果却是没有。是我多心了吗?这样的问题只在心里出现一回,只因为我告诉自己要相信。在维系良好的友情的互动中,并不包括猜忌。   
  “结果有的,对不对?”巧筑直接切入冲突点,我轻叹了一口气表示遗憾。   
  为此,我曾演出一场酒后失态,吓坏了小梅,犹记得那是入伍后的第二个耶诞夜,已经破了大冬的我,顺利地排到轮休,甫踏出营门,呼叫器里便留下了一通讯息:大学同学有人在今天庆生。记下了时间地点,我搭上火车直奔。   
  踏进KTV里,满坑满谷的人吓了我一跳,不只是一半以上的大学同学到齐,还有些生面孔,在朋友的介绍下才知道,部分是研究所的同学,当然,那些都是素昧谋面。   
  当我开心地一一把酒寒暄,这才发现好友阿豪的身边有位陌生的人,那人怀里搂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小梅。   
  我的思绪有一秒钟的停止运转,视线像受到干扰的电视机画面般,成了黑白点交错闪烁的无讯号状态,回复了镇定,很快地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朝小梅露出灿烂的笑,试图不让她的另一半瞧出端倪,举杯过额,一句圣诞快乐,赶忙将对象转移,就怕沉默久了酝酿出尴尬。   
  是夜,我喝得酩酊大醉,寿星不知所以然,认为我给足了面子,我以返家为由向众人道别,向阿豪使了个眼色,踉跄跌撞离开了包厢。   
  包厢外,我表达了自己的失望,不是追求未果,而是这样的事却没有人告诉我?我责怪阿豪、小梓,甚至小梅。原来在他们眼中,我也不过是一般轻浮的追求者,不懂风度二字如何表现。尽管阿豪告诉我,他们也是当天才知道,酒精作祟的结果,让我忘了相信,只是一味地咒骂。   
  那次假期结束回到部队,我收到了来自小梅的信,信件邮戳日期是在假期之前,她告诉我她遇见了愿意托付真心的对象,希望我能给予祝福。就在次日,我又收到了来自小梅的限时信件,这封信则是表达歉意,对于耶诞夜让我在毫无心理准备的状况下撞见一切,看着我举止的失态,她只希望我能放宽心接受一切。   
  “她还真是不了解你啊!”故事说到这里,巧筑笑着给了这句评语。   
  其实我不是不能接受,只是这样的事隐瞒起来总让我感到不被信任。莫说是情人,要做交心朋友的不二法门,唯诚而已。   
  而所谓的不忍,其实才是“不信任”的最大残忍。   
  望向窗外,华灯初上的纽约市街道车水马龙,原本该和外头一般纷乱的的心情,此刻却感到安详舒适,或许是桌前的鹅黄烛光袅袅舞动,抚平了自己的难以释怀,也或许是在异乡与知己畅所欲言的抒发心结。   
  “来参加你的婚礼是对的!”伸了个懒腰,我笑着对巧筑说着。   
  “嘿~别想蒙混,你故事还没说完呢~”巧筑用极其迷人的笑提醒我。           
     
第三节 曙光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不具侵略性的,对不对?”我脱口而出的问题,让巧筑瞪大了双眼,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   
  “嘿~你不是向来对自己的恋爱哲学很有自信?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动摇了起来?”或许是感受到我语气中的深沉,巧筑由兴致勃勃的模样转变成了关怀。   
  话题要追溯到退伍后,尚且在出国深造与在国内攻读研究所间犹疑的我,选择在大学母校担任起研究助理,直到彼时,才真正结交认识了已经是小梅男友的阿伦。   
  或许是同在台北盆地长大,接受了类似的游乐文化洗礼,彼此都喜爱在闲暇之余打打游乐器、在跳舞机流行之际组成双人档切磋舞技,偶而在深夜里叫点卤味小酌一番。   
  对于阿伦,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既是好友又是情敌,对于他的举止总会禁不住多留意。我并不欣赏阿伦谈恋爱的态度,他的言谈中太以自我为中心,与其它女孩子相处时的举止中总有些不正经的调情意味。   
  和阿伦同实验室的阿豪,倒是一副见怪不怪,时间久了,连我也以为是我想太多了。每个人谈恋爱、与异性往来的标准界定不同,硬要将自己的标准投射在阿伦的身上,未必合理。   
  不牵扯小梅,我当阿伦是很好的朋友。但我也坦承,偶而和小梅碰面时,面对小梅的言谈,我必须花费相当的精神编辑我的响应。   
  从小梅与阿伦在一起之后,我和她之间的联系就明显地减少许多,一方面是不想被当作厚脸皮的第三者,但一方面基于仍想维系双方的友谊,只得在往来的频率与方式上下点功夫。   
  我当然不会勉强自己故作潇洒,但偶而与小梅的互动里,她的一颦一笑,仍具有左右我心情的魔力。信件里,我们仍开诚布公畅所欲言;而见面或电话中,对于小梅遭遇的困惑与沮丧,我尽可能地保持中立给予解析和安慰。   
  “你真的都不期待?”巧筑玻鹧劬Γ坪跻丫澜獯穑粗匆庾肺省!  ?br />   “有些事,做了不一定有用,不过不做,以后一定会后悔!”我用坚定的语气回答,因为巧筑不是第一个发问,而答案我早已备妥。   
  说不期待是骗人的,但我更明白想太多并没有益处。与其自怨自艾,不如依循本性行事,或许会落空,但总是自己心甘情愿,怨不得旁人。   
  小梅对于我的坦然,表现出由衷的感谢,她并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但也担忧若我执意守候,免不了得祭出狠话逼退。   
  所幸,角色扮演游戏我玩多了,关于“朋友”这项职业虽非驾轻就熟,但总是最好的选择。   
  事实上,我是真的没有刻意去守着谁,反正,身边也没有吸引我注意的女孩,在开始下一段邂逅之前,就这么把小梅放在心上,也没什么不好。我相信自己不是喜新厌旧的浪荡子,真的有另外的女孩取代了小梅在我心中的位置,那就表示与她真的没有缘份吧!   
  “我的想法与作法上,应该都没有侵略性吧!?”我忍不住地像个孩子般发问,期待巧筑能给我肯定与赞同。   
  “当然啰!你在我眼中啊!可是‘引荐自用两相宜’的好男孩呢!”巧筑一把揪住我的头发,用力地拨乱两下。   
  “不过,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闷闷不乐?”巧筑将话题带回关键处。   
  “我没有自己以为的超脱,没办法保持气定神闲的姿态。”我坦白承认自己性格上的缺失,以及两人后来如履薄冰般的关系。   
  阿伦与学妹之间的事,终究纸包不住火,起先小梅追问阿伦时,他还不愿意承认,最后熬不过自己良心的责备向小梅坦白,乞求她的原谅。   
  那段时间,我惊见从未如此憔悴惹人心疼的小梅。原本就娇小的她,在极短的时间内瘦了一大圈。   
  “‘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也知道要振作,但许久才苏醒的理智转瞬间又被悲伤的心情淹没……阿杰,我要怎么办?’我还记得小梅在主动求援的电话里,一边哭一边说着,而我在电话这头,心跟着她的一起碎了满地……”就像喃喃自语,我转述着发生过的曾经。   
  在陪伴的过程里,我或者安慰或者指点,尽可能地以第三者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