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4-10李敖系列之30为中国思想趋向求答案





  胡先生该打开〃遵照教育部修正课程标准〃,适合〃高级中学学生用〃,孙正容编的《高中新本国史》,把里头〃日本实为汉代的藩属国〃十个字默写十遍,免得被人骂〃东洋史的知识,不比高中学生高明〃!
  ⑨胡先生真是他们黄肢土话中所谓的〃缠经人〃。他把他不知道的,〃不管是否必要,是否用得上,意义如何〃,全部〃缠〃
  在一起,当做攻击别人的武器,没头没脑的乱打一番。例如他自己用了〃矮小化〃,却攻击我用〃矮化〃(dwarf)。他的解释是:〃’矮化’,乃在美俄二大’巨人’出现后,形容欧洲自嘲之词。〃这就是〃缠经〃的一例!其实此字早在十九世纪的穆勒(John Stuart Mill)就用过(见Utilita rianism,Liberty and Represen tative Govern ment页一七0)。我借他指出〃矮化〃人民的意思来指传统派〃矮化〃思想,深觉此字能用具体的写法道出抽象的意义。而胡先生读书不细心,最后又留下笑柄。他说:〃这位年青(轻!)人读书是专弄玄虚而不求实际。〃现在我有书为证,并且也领教了胡先生大言欺人的掼帽子战法,到底谁在〃专弄玄虚〃、谁在〃不求实际〃、谁在〃信口开河〃,如果胡先生真有〃学问的良心〃,他的〃良心〃会给他满意的答复!
  ⑩胡先生又批评我说:
  前面被他认为有〃病〃的四十人,无论征引或论断,不是断章要义,即是之牵附会,乃至张冠李戴。例如以〃四角之不料〃与地圆说近似,根本不是毛子水先生说的。
  胡先生举〃一〃例以及证〃四十人〃,不知道是哪国的证明方法?
  就算此法可行,也必须这〃一〃例能证明出他骂对了才算数。
  我在原文里特地注出毛子水此意出自《中国科学思想》一文,注出来源,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缠。胡先生既不肯翻书,我只好翻给他看:
  我们细想〃四角不揜〃的话,便可知道我们古代的哲人把地圆看作当然的事情了。因此地圆,所以天园。若使地方,天便方了!这是这句话的解释。不然,我想古人绝不会用这样童稚的辩词来说明地的不方的。
  毛子水想古人〃绝不会〃如何如何,胡先生也想毛子水〃绝不会〃如何如何,从而替毛子水辩解。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毛子水在说些什么?胡秋原替毛子水回护些什么?
  以上对胡先生的批评,都证明了胡先生下笔千言,只能唬唬小百姓。稍有防疫本领的人,随手抓胡先生的〃意见〃,一抓就碎了,一点也经不住真知识的锤炼!我批评他天马行空、大言欺人,丝毫没有冤枉他,试看他的话:
  学问之事,如谓有病,只有一种,即〃强不知以为知〃。
  老子曰,〃不知而知,病也;圣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也。假使如此,假使我所指出的不误,李敖君的病可严重极了。
  胡先生写这段话,绝没想到假使不如此,假使他所指出的误了,该怎办?此段引用《老子》的话,胡先生若能在道德经中找出来,我请客。《老子》书中只有: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不病,以其病病,是以不病(此段标点我负完全责任,并准备任何人提出异议)。
  此乃真正的〃老子〃!真正我们家老子的原装货!绝不是胡先生家里的冒牌老子!胡先生这样代老子乱〃曰〃,我还能说什么吗?我只好套他的话而说:
  由此可见胡秋原之所谓老子,不是老子,只是他的幻想。这不是他的过错。这是我们国文教育的责任。
  胡先生在天马起飞前被老子绊了一跤,很难为情,只好再大言一番以为烟幕。他的大言是〃抖搂哲学〃:
  龚定庵也说过了:〃九州生气恃风雪,万里齐啥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搂,不拘一格降人才!〃但天公不会抖搂的,还是五万万人各自抖搂。超越前进之意,即是希望人人拌搂。
  〃人人抖搂〃关乎胡先生的根本思想(超越前进),所以不能轻轻放过。胡先生所引龚定盒的诗不知〃在哪一本书上抄来的〃?因为龚某人压根儿就没〃抖搂〃过!在〃定盫文集〃,(涵芬楼影印同治刊本)的续集中,可以看到他的原句是〃我劝天公重抖擞〃(〃已亥杂诗三百十五首〃)。胡先生不知〃搂〃该是〃擞〃,也许把〃擞〃硬认成〃搂〃,且在文中连〃搂〃了四次,一方面可证其热情奔放,一方面可证手民无罪。所以,我只好把胡先生骂我的活替他重温一次:
  这究竟是真正不识字,还是有意利用遮眼法或催眠术呢?
  答案有两个,请胡先生自己去挑吧!他若不挑,我就要怀疑他是在哪个学校学〃国文〃的了!(至于他抄错论语泰伯篇,引错〃塑泥歌〃,用错〃宁馨儿〃,歌颂〃倭寇〃……这些〃泡沫问题〃我一概懒得答他了,让他陶醉去吧!〃)
  胡秋原〃剪除枝叶〃的成绩
  分数
  〔说明〕这块空白,我请胡先生的读者去评分。评分的标准是胡先生所引用的梁启超的〃规则〃:
  希望集中一点,而且针锋相对,剪除枝叶。倘若因一问题引起别问题,宁可别为专篇,更端讨论。
  从这条规则来看胡先生那种刺刺不休的冗长文字,看他该〃剪除〃的〃枝叶〃有多少?他说了多少〃不相干〃的话?引起了多少无谓的问题?他骂别人有〃挥霍性〃,而他自己,却正是一位暴珍文字的人儿!(文岭:不学无术还不是最糟糕,无术而又冒充有术攻击有术之士才最可气。)希望胡秋原〃毫无怨言〃
  胡先生望有〃君子协定〃,他的协定是:
  每次的辩论,纵不能得最后的结论,但如作战一样。
  应有每一战役之胜负。如何才算胜负呢?当一方面的论点,被对方指出自相矛盾,与事实冲突或不相干,而不能提出合理的辩护之时,便应当自认失败。
  他说他一定照以上的规矩参加辩论。
  如果我自己不检失态,因而遭受百倍报复,我将毫无怨言。
  如果我一部或全部论,点被驳得辞穷理屈,我一定撤销一部和全部主张。
  胡先生是〃君子〃,而现在,正是胡君子〃应当自认失败〃的时候!因为他的〃论点〃,已在前面被我分别指出何处不合学术水准与君子词令、何处〃自相矛盾〃、何处〃与事实冲突〃、何处〃不相干〃!
  为胡先生计,现在似乎是他〃撤销〃〃全部主张〃的日子。
  因为他已说〃传统派是注定没落的〃,〃胜利归西化派,任何人看得出来。〃大势所趋,胡先生又何必挽狂澜呢?即使有〃一百个青年不像李敖〃,跟着他跳栏赛跑,又何补于超越前进的不能成立?胡先生十年前曾幻想用〃新医〃来代替西医中医;今天他又幻想用〃新糖〃来代替洋糖土糖。他的悲哀在根本不知道绝无第三条路好走;又根本不知道他是传统派中的一枝一叶。
  他只会在潜意识上随风而去,去做那天马行空的好梦。但终其生,他将枯守在传统派的枝头,用迎风招展的姿态,去招展李敖大全集他那面〃超越前进〃的旗子!
  一九六三年三月二十七日
  〔附记〕文中所引徐道邻先生的文字皆收入他的《论政治与学术》及《论社会与文化》两书(皆中央文物供应社版)。
  《文星》第五十四期一九六二年四月一日
  
  敬答吴心柳先生
  心柳先生:
  谢谢你三月十三号给我的信。
  很早就读过你谈音乐的文章,经常读到你的通讯和作品,我剪贴了一些,因为非常喜欢。
  你在第一点中说:
  大家对〃文明〃与〃文化〃这两个字用得太笼统,因此胡先生的〃小脚〃、〃大监〃,您的〃梅毒〃、〃太保〃都成为论题、成为把柄。
  我非常赞同你指出的〃成为把柄〃的话。现在本是一个帽子乱飞的时代,一些三十年代的文人们,天天想编织几顶大帽子朝人头上戴;不仅此也,他们甚至摘下他们过去的旧帽子朝人脑袋上丢。他们的惯技是抓你文章中的一个词儿,加上个字头或字尾(尤其是爱加Eism),做成〃把柄〃。然后不谈你文章中的深意,就到处宣传起来:例如我文章中提到〃梅毒〃,他们就说我提倡〃梅毒主义〃;我提到〃太保〃,他们就说我是〃文化太保〃;我提到〃周树人〃,他们就说我〃想当鲁迅二世〃,这种无聊的行径,就正是你所说的〃难堪的技术犯规〃。
  他们另一个法宝是抬出〃这青年〃、〃这孩子〃来跟李敖连在一起。因为李敖是〃青年〃、是〃孩子〃,所以是〃儿戏〃是〃童言〃,并且〃胜之不武〃。虽然〃胜之不武〃,他们跟我斗起来却不遗余力:胡秋原的几淌长篇骂我;郑学稼一连骂我六个月,叶青发行的杂志连骂我十三期,其他还有〃从良〃后的内幕杂志、港台两地的有背景的刊物,以及可发表他们私人信件的晚报……总之,能使的法宝他们都使出来了。前些时候我看到叶青骂我的文字,说我李敖该〃回到大学历史系去再读几年〃
  我看了真忍不住要笑。我心里想道:〃我在历史系只念了四年,他们就吃不消了,就要这样围攻我了。我若’再读几年’,他们更要焦头烂额了!〃
  心柳先生,我说这话你不会以为我是自满吧!我这样说,心中并不好过。在七三六期《新闻天地》中的一篇《台湾’挤”挤”挤”挤’》,说我〃搞得天下大乱〃。如果这是事实,那么最〃乱〃的,就该是那些三十年代的文人。她们既口口声声称我是青年人,他们就该知道跟我打笔仗是不妥当的,因为一代扰攘的他们已是另一个时代的落花飞絮,他们的方法是旧式的,军多只是三十年代的方法。人世的沧桑与历史的无情,早已〃论定〃了他们的成绩与败绩,可怜的是,他们仍旧酱在小磨坊里,没有一个能自觉他已是褪了颜色的人儿!
  他们太不行了,所以我们这一代的一个不行的李敖一出面,他们就招架不住了!就要用长文、报纸和杂志来浇我凉水、扯我后腿了!
  就是这些人,他们居然在三十年代的中国,扮演了一副角色,直到六十年代的今日,还在跑他们的龙套。这是何等可怜!又何等可悲!所以我说,我心中并不好过。
  你在第二点中说:
  究竟是要西哪一化……至少,请主张西化的朋友,写文章时先来那么一点点科学味儿的表率。
  这个意见我极赞成。我也赞成把这种问题谈得细一点,你说:
  〃现代的西方学人治学态度不是一向想对’愈小的事要知道得愈多’(To know more and more about less and less)吗?〃至少我个人,我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我在写《给谈中西文化的人看看病》的时候,就跟小鲁、汝森和孟能说,这篇〃看看病〃的文章只是一篇导言或引论。想不到这篇一出来,就像唐僧掉在盘丝洞里——被人穷缠了一阵,真是不虞之〃毁〃,也真划不来。
  半年前,当我写文章初遭这些人找碴的时候,本来我还就他们不清楚的地方予以解说乃至讨论,所以〃翻旧账〃于先,〃再看病〃于后,目的无非是补充说明,同时盼望他们有听我补充说明的一点雅量。
  但是事实的发展却异常丑恶,这些人的年纪与修养,正好成反比例,他们一发现个人的〃神龛〃有了动摇,立刻就本能的开始自我防卫,而防卫的手法就未免千奇百怪了!
  他们有的骂我的〃令尊堂〃;有的造谣说我写文章是〃有传授的〃,并且跟我有〃深厚的世交关系〃的胡适之〃鼓励〃我〃骂人〃;有的预言〃打手〃李敖将〃首先滚入粪坑之内〃;有的说有人〃抹干〃我的〃眼泪〃,给我〃糖果〃;有的说我〃恶毒已极,下流之至〃;有的说我跟陈序经〃穿着一条裤子〃;有的说我是〃拿人家的苍蝇当螃蟹吃的叫化子〃、是〃小丑〃、是〃奴下奴〃;有人说我得到〃一个教育机关、一个学术机关〃和〃一个后勤机关〃〃不断集会〃的支持;最后,有的漂亮的太太亲自出马,骂了我一顿,并且声言要打我的耳光。
  心柳先生,这些〃恐怖的报酬〃与〃长者的风度〃,你看了做何感想?在这些〃报酬〃与〃风度〃的泛滥下,我想你不会同意我跟他们继续讨论真假对错吧?
  所以,几个月来,我一直用〃老僧不闻不问〃的态度来应付外界的营扰,同时我深信,唯一我该做的事,就是如何从〃看看病〃式的导言或引论,转进到细谈一些问题,多写几个分论。
  至于谈得细一点,首先就涉及到西化的起脚点的问题,在这一问题上,我觉得我们该从基本观念上一古脑儿丢掉任何农业社会的ideology。此〃障〃能除,其他一切不难。因为在实际上,我们已朝西化路上走——虽然走得太慢。试看看高等学术机构:大学中六个学院,理、工、农、医早已没〃东方〃的影子(园艺系的一点东方庭园的图案与中医学院等等都不足道)!法学院中除了一点政治思想史、一点法制史、一点等因奉此的应用文外,再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