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信游
忽然腰间一松,一道影子落在床下啪嗒的一声。那人认真专注的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衣扣上,听了他的话冷哼一声,弯起了嘴角,那是一道挑衅的弥漫着情欲味道的笑容。配了那人明亮的眼睛,戚少商不自觉有些看呆了。
“大爷看你,还是……”顾惜朝住了口,一张脸被那说不出口的情话,那人直白的倾慕眼神羞红了半张,低回头去,却怎么都解不开一个小小的绳结,撇嘴抽手,又去解自己的……竟然一样是解不开。当下恼怒着低喃了几句,转过身去背对这那人。
可恶,都是他,看什么看。
本部分内容设定了加密;查看此帖需要威望:400
他想起这一次受得伤,知道那人心上有一片一模一样的伤口,仍旧在流着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他无法,无奈,只能按那人说的,容自己睡去。
希望那人能就此放心些吧……
25
黑褐色的浓浆随着手腕在白瓷碗里轻轻的滑动了一圈,看着自己的倒影破碎了,又重聚了,心底平静的听到一滴一滴的水声。他微微抬眼,看那人笑着在旁边,见自己的眼光,似鼓励的一笑。将预想中的苦涩洗去。
他慢慢的收回眼光,抬头饮尽。正皱起一张脸,唇上随即一阵熨帖,那人的体温保护着他一样不着痕迹的侵入,酸甜的。分尽了口中最后一点难过。
他觉得安心,安心的心疼起来。他的手尚未禁锢了,那人已经离开。挑眉似乎在认真的品尝口中的滋味。
“不管名字叫得多么堂皇,原来还是苦的。”说着撇撇嘴,收了自己手里的碗,抬眼对上自己的眼光,笑了,半刻又微蹙了眉头,手指在自己唇边滑过……
抓住那人的手,有些艰难的开口:
“回江南吧……”声音听在自己耳里,都是那样的犹豫,那样底气不足,那人怎会听不出来?他只有一贯倔强的看着,心里却在恨着自己……
这已完全背离了自己的初衷……那人一定觉得这不过是另一场试探……又或者是对他的安抚同情……
其实,他只是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放下。可他确定,他愿意和那人去天涯海角。
果然见那人愣了愣,笑了。
“为什么?伤呢?还没好就忘了疼……白白受下了?”
他没有说话。心里翻滚着,不知道是因为本来的挣扎,还是因为那人又在给他机会收回所说的话。又或者是因为,那人看穿了他。可那人又知不知道,他真的不曾后悔……
感觉身体回到那个坚强的保护中。感觉一双手一次一次的滑过后背,似乎要赶走他的悲伤。可越是这样,他越无法不难过。他害怕这种依赖有一天自己再也无法放开。也害怕现在反而更伤害了那人。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不管是身体还是内心,那人都把所有的情绪藏起。给自己永远的都是支持和无穷无尽的陪伴。虽然他不是看不出来,不是不知道。可是就是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
如果,能用对付别人的十分之一口舌来对付他,他是不是用不着这样的……
可怎么能骗他……又如何才能骗得过他。说一些不能实现的誓言纵然能安慰他一时,最终难道不是失望?他怎么说的出口……他说不出口。
他用力抓紧了那人的衣衫,忽然觉得他们是应该离开这儿,离开这些纠结在一起的事事非非……他到底能改变些什么……
“那药那么苦么?”那人笑声在耳边。他便微微止住了泪。看到那人的眼神,才发觉嘴里的血味。那人微微摇头,过来舔吻那处细小的伤口。苦笑道:
“又出来一道伤口,真是一刻不看着你都不行。”
顺从的让那人压躺回去,让那人给盖好了被子,他微蹙的眉头被那人手抚过了,他平静的道:
“我不后悔。”他道。看那人点了点头,伸手蒙他的眼睛。
“我知道,睡吧,别想了。”
“我也不想你后悔。”
“我后悔?”那人收手看他。
“以后把心里想的跟我说了,走哪条路一起选择不行么?这是我一个人的人生么?”
那人仔细的看着他,忽然笑了,俯身撑身在他身侧,贴近的脸上有些喜悦,却异常的平静。
“原来在担心我……惜朝,我这一路来不是在迁就你。我也没有放弃什么东西。天下英雄谁没有参到这逐鹿中原的混战中?跟着你,对我难道不是最便宜的一条路?可以和你在一起,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可以成就我的一番事业,还让顾公子这样担心心疼着,你说,这路我选的不好么?”
“……骗他人许你戚大侠是个高手,跟我来这一套干什么?真如你所说的,早该让把我留下,你自先去集结各路兵马,把完颜宗望,完颜宗磐拿了向金要挟。平州离燕京一带是最近的,连成一片后,趁胜往西去,打到西夏城下,收服了。再往北去。他们换了主子,又被抓了王子,不败等什么。你却留在这儿,成就你的什么春秋大梦吧。难道你的那两个好兄弟还会要我的命。”
看那人的平静破碎了些,他满意的翘起嘴角,伸手把那人拉着紧抱住。在那人耳边轻轻道:“有这一次,不许有第二次。你不能试着劝服我么?难道你的希望会是比我的逊色的?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难怪人家说你是我的跟班。”
听那人轻笑一声,抬起身来,“顾公子没发现已经上了戚某的圈套?”
他挑眉,“上了就上了吧。”
那人微叹了一声,道:“……天山雪莲如何?”
顾惜朝但笑不语,把人推开翻身朝里躺着。
听到那人笑了,感到那人吻他的发,脚步声起,开门又关门。直到背后熟悉的温暖,这才让他真的困起来,翻身过来,随意把手臂搭在那人身上,轻叹一声,意识有些模糊。那人似乎低语了什么。他听不清,不过却笑了。
顾惜朝正在窗前一张躺椅上靠着看书,门开了,眼角看到一角白衣,他便转头,看见白愁飞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笑道:
“有劳白楼主大驾。”
白愁飞不言语把药端过来,顾惜朝便仰头喝了,看眼前一杯清水,抬眼看那人一眼,也接了漱口。然后靠回躺椅里,继续看他的书。坐在椅中的好像早料到了一般,早自动自发在书架上挑了一本出来静静的翻开。空气中一时间只剩下细碎的纸张翻动声音和两人平静的呼吸。静得几乎凝滞。
无情进来时,觉得自己应该能在地上找到写方才被自己的敲门声打碎的残片。那两人瞧着自己的眉眼中,只见平静。似乎早等了自己良久。于是他笑着道:
“两位久等了。”
顾惜朝微微一笑,看向推着轮椅的方应看,道:“小侯爷这次又以监军之职随行么?”
方应看把无情的轮椅推入便停步在门口,抱拳笑道:“两位好久不见。不才此次担任副使。监军一职乃是无情神捕担任。”又向白愁飞道:“相爷问白楼主好。”
那人冷哼一声:“不敢当。回去告诉蔡京,下次要下杀手最好确实把人杀了。”
方应看笑笑,眼神在那静坐在轮椅中的人身上定了定,掩上了门。
无情这才开口道:
“顾公子知道这是何处?”
“燕山府。”
“不如直接说正事。”白愁飞起身递来两杯茶水。成顾两人点头谢过。顾惜朝道:
“这一年来此处混战,各方的消息网或多或少都遭到了损坏。况且我等大闹了金军大营,只要没有大军压境,大概不会被卖出去。”轻笑一声问无情道:“这次北上,朝廷是什么打算?”
“金派了使臣,道我国派了奸细挑拨平州留守张觉起了叛心,并图谋轼主。”眼神往那冷笑的青衣人身上瞟,那人笑道: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怎么不说他们自己识人不淑,当谁都跟他们一样,说叛国就叛国?也是,那放了奸细的如今当了皇上,谁还敢提这个话头。”
“后来加上我掺和了掺和,口实算是落实了……这件事,我倒要佩服戚少商的心思。”
顾惜朝笑了,未掩饰的得意。“没有对照,有张觉手里那封信也是枉然……想来完颜晟大概也没想到那人竟然把这信一直留到现在。”
“虽然用不到这件事上,却仍旧是一条路。可以查查他二十年前的底细。”无情笑着道:“看字体行走,若薛稷,禇诸良,虽瘦挺,却无自己的体例……”
这轻轻一言,白愁飞便抬头看了另外两人一眼。垂眼看着杯中漂浮的茶梗,道:
“天下学子书效羲之,诗追李白,隶法师宜官。为求功名,便又把米颠奉为神祗……这瘦挺的薛禇二人之书法,虽不为芸芸众生仿效,却有一人悉心潜学过……可惜白某对书法一向只当把玩抒怀之用,对各家并无研究……顾公子想必知道的清楚。”
“当年考场上确实多用米字。眼见桌上厚厚一沓子的都是。顾某家境贫寒,没有那么多闲钱买纸来挥霍,练不得,所以一直是摹着禇诸良的帖子,参的寒食帖。若不是进宫见了御笔,也不知道那些蝇营狗苟竟然投错了所好。”
“……信上的字迹,是与皇上的亲笔要更类似些……”无情淡淡一笑,“已派人回京书画院查找当年的学生名单……还有那人身为王爷时家奴名单底细。可惜要费些功夫。”
顾惜朝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椅上的,敛眉道:“这次是去杀人?”
“……完颜宗望已然退兵,重新向北。这次,是赐封。”
顾惜朝冷笑一声。白愁飞道:“张觉好大的面子。御赐健雄军总兵一职,从燕山调王安中任节度使,还带了五千的人马前往。更不用说还有蔡京面前的红人方应看方小侯爷,六扇门四大名捕之首无情从往协助。”
“还要九现神龙戚少商和金风细雨楼楼主王小石一同前往。”
两人笑着看无情,眼神里却是冷冽。
“是要杀我们,还是他们?”顾惜朝道。唇边几乎还带着笑。
“撇开那两人不说,请二位随我们一道北上,二位可愿意么?”
听到两声冷哼。顾惜朝道:“去了,又当炮灰送给金人么?”
无情笑,“明人前不说暗话。要杀人,什么地方比得上战场?”
“如此说来这次朝廷是下了心思要一战了?”顾惜朝问道,已不自觉从椅背上坐起身子。
无情点头。看着两人道:“边关各处已做好了准备。倒不知这嫁衣,两位愿意做么?”
笑一声,白愁飞淡淡的道:“嫁衣……要看最后穿在谁身上了。”
三人俱一笑。
手里的茶已凉,谁都没有喝一口。
是夜。
“你答应了无情一道北上?”
顾惜朝听了,就笑了。“原来被诳骗了去。我道他来以前已经拉上了你。原来不是。”
“白愁飞一见方应看就后面去了。剩下我们在前面闲扯了半日。”戚少商把床帐放下,回身躺下。“完颜晟给的书信给无情了?”
“没有。”笑着看那人黑暗里亮的星辰一样的眼睛,“光是说二十几年前十三凶徒都在禁军中拱过职不能说明什么。那几个有嫌疑的各个仍有机会与他们结交。大战在即,何必乱他的心思。……不过,他手里也一定有些咱们不知道的线索。完颜晟的字体与当朝的确实像,却也不一定是从那人身边学的……况且他又如何知道那人当时是做仆役。”轻笑一声,“……别是我又上了他的贼船了。”故意放出这么多疑点,大概是知道自己这儿也有线索。他看那通风报信的。挑眉轻笑一声,靠近了些。
戚少商不自觉吞一口口水,犹豫道:
“惜朝……”
“嗯?”双手环上那人的脖子,轻声地应答。
“那个……要瞒无情那样的,我……”
“你……怎么?”仍旧是轻轻的应,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我……”戚少商紧张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了。那人的唇一歙一合都若有似无的蹭在自己唇边。温热的气息火辣辣的灼烧着他的心肺。可他就是一动都不敢动。
“大当家的……有没有告诉他完颜宗磐曾拿了我的簪子去?”
“没,没有。”
“真没有?”
“没有,绝没有。”
那人紧盯着自己的目光这才放松了下去,戚少商不着声色的缓一口气,忽然那人伸长了手臂探过自己眼前挑开床帐,放进一丝微凉夜风和一道朦胧月光来。
夜风轻抚着那人的发丝把那人的体味送入他心底。月光掩映着那人的手,纤细的小臂,凌乱些的衣领间裸露出的一片月色一样的胸膛……
他不自觉舔唇。好……渴……
那人看着他,笑得更挑衅张扬妖冶了几分。抬手,把头上的簪子抽下,如雾一般的清黑滑落,在白的透亮的那人的脸颊畔,白的细弱的那人的脖颈旁,滑落到白的透明一样的胸膛……戚少商不由得出手去接。不由得接在唇边轻吻,不由得坐起身来,不由得去捧那人的脸,不由得以唇探寻……解渴。
那人却微微推拒他,他磨蹭了半天才放开了那人,见那人粉红了一张脸,微喘着道:
“这东西从完颜宗磐手里到现在,离开过你我身边么?”顾惜朝不由得往床里去退了一下。面前男人的气势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看着那人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