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





这个时候,撂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顾惜朝出去的时候,把它落在了家里。
幽蓝的光屏象睁开的眼睛,如它的主人一样透着一股神秘。戚少商瞥了一眼,是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仔细回想了一下,自从顾惜朝跟了自己,就没见到他与任何帮外的人有过接触,甚至没听他谈起过家人和朋友,戚少商一度以为顾惜朝的生活几乎是真空的。而看到这个号码,戚少商想自己是错了。
仅略微犹疑,戚少商便拿起了顾惜朝的手机,按下按键,通话记录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谁会在每次通话后就立即删除记录呢?
戚少商若有所思的合起了手机,但当顾惜朝推开门的时候,他已经是另一副表情。

“惜朝,早啊。”
有了昨天甜蜜一吻打底,戚少商理所当然的改了称呼,叫的还真亲切。连因为睡眠不足而加倍重叠的双眼皮里,也溢满了笑意。

顾惜朝瞟了戚少商一眼没搭理他,把手里塑料袋里的早点一一拣出来摆在桌上。
“吃吧。”
顾惜朝将一碟小笼包推到戚少商面前。等了一会,见戚少商不动碗筷,也就不再客气,自己端起一碗紫米粥,小口小口的喝。
喝了不到半碗,终于忍不住将碗往桌上一顿。
“你不吃也不要这样瞪着别人,没礼貌。”

“看,看,我就知道你因为我没听完你的想法生气了。我不是不重视你,只是因为你既然是我……帮里的人了,跑也跑不掉,以后就有的是时间。”

有的是时间。
戚少商想起了那个电话号码。只要有时间,一切都会搞清的。

“吃吧。”顾惜朝又说。

还是那两个字,戚少商却听出了其中的变化,因而放下了心,端起碟子,一口一个狼吞虎咽。
“真佩服你,有两个晚上没睡了吧,精神还那么好。”
嘴里填着半个包子,戚少商还不忘了夸赞顾惜朝。

其实这不算什么,以前为了猎杀目标,一连几天的不眠不休都是很经常的事情。可是现在想起那些经历,顾惜朝第一次觉得累了。
跟在戚少商身边,其实危险也不少,可和以往的孤身奋战相比,竟然有着决然不同的一种塌实和安定,不知不觉中麻痹了自己。
人总是向往安逸的,顾惜朝也不例外。或许是太纵容自己了,几乎忘了原来的目的,他是要杀戚少商的。即使暂时不必,也还是敌对的两方。然而在戚少商的身边,顾惜朝却不由自主的少了分警戒。有的时候还会因为戚少商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快乐。快乐,真实的情感,却让顾惜朝害怕。因为一旦陷落到对目标人不应有的感情中,那就意味着自己在逐渐走向失败。失败,往往意味着死亡。
顾惜朝默默的望着让自己犯错的罪魁祸首,眼前这个笑起来顶着两个酒窝的黑帮老大,他恐怕也是自己一生最强的对手。



顾惜朝在开车。由于他的坚持,戚少商还是坐在了后座。
“我和兄弟们商量一下,这几天就拜香吧。”

顾惜朝从后视镜里瞥了戚少商一眼。
“拜香?什么是拜香?”

“一种仪式,不复杂。拜过香,你就是自家兄弟了。”
戚少商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和劳二哥、红袍、老八一样。”

透过镜子看到的影象有一点变形,戚少商觉得顾惜朝好象并不怎么高兴,于是又添了一句。
“当然,这只是走走形式。你知道,我心里其实早把你当兄弟,比兄弟还要亲的……”

“都什么年代了,还弄这些个。”

顾惜朝并没打算掩饰口气里的轻蔑,这叫戚少商心里有点不舒服。
“你是新人,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总得向众家兄弟有个交代。”

顾惜朝哼了一声。
戚少商忍不住逼问,
“你哼什么?”

“我不信天地鬼神,也不信因果报应,发誓赌咒对我都没任何效力。我要帮的是你,和其他人不相干。你要信我就信,不信就算了,我不做无聊的事。”

一番话掖的戚少商够戗,只觉得顾惜朝好赖不懂,倔的象头驴。昨天的那个吻,似乎象夏天里的一滴水早蒸发的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刚想继续劝劝他,顾惜朝的手机又响了。接起电话,顾惜朝只喂了一声,然后就是默默的听着,半晌,一个字也没说就挂断了。

“大当家,我想请一天假。”

戚少商真有心不答应。他顾惜朝还以为自己是在公司里上班呢,这是黑社会唉。

“好吧。哦,我说的事你必须答应,没什么可商量的。”

戚少商一直盯着后视镜里那一张脸,以为顾惜朝一定会从镜子里看自己,可顾惜朝只是专注的看着前面的路。
是无动于衷,还是……在逃避?
戚少商不能断定。
不过还是那句话,有的是时间。总会知道的。


(10)

顾惜朝开着车绝尘而去,戚少商破天荒的没有驻足观望。
他冲着红袍招了招手,“你和我去场子看看。”
说完,就快步走向另一辆黑色的轿车,弯腰钻了进去。

劳|穴光揪了揪红袍的衣角,红袍不得不停下来。
“那事还瞒着大当家吗?”
劳|穴光不放心的问。

红袍想了想,又瞟了一眼前方,戚少商已经上了车,红袍根本看不见什么了。
“先不告诉他,没有证据,说了他也不信。”


戚少商转了转脖子。
他昨天睡的不好,精神委靡,脑子有点糨糊。可是奇怪的很,他仍能感觉到红袍和劳|穴光的鬼鬼祟祟,甚至还能猜到他们在搞什么花样。只不过戚少商并不说破,既不赞同,也不出面干涉。
要是别的人、别的事,戚少商都可以开诚布公的与兄弟们交换意见。只有顾惜朝是个例外,是私心在作怪,戚少商回避不了。喜欢顾惜朝,这一点戚少商不怕坦白。但有一样他不想承认,甚至不敢面对。对顾惜朝的喜欢已经大大超出了以往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感情体验,来势汹汹,不可遏制。这不是好事,过于强烈的迷恋容易让自己丧失理智的判断。如果是戚少商一个人,他不怕,可处在现在的地位,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不容有失。
戚少商很矛盾,并且同样拦不住别人的猜疑,干脆让他们闹去。
顾惜朝是个迷,能解开他,也是戚少商期望的。只不过,迷团解开以后怎么办,才是他和其他人真正的分歧。要弥和这个分歧不容易,戚少商也头疼的很,但他必须做到,无论于公于私。




秃顶的中年男人掂了掂手中的牛皮纸信封,又看了看对面坐着的漂亮男子,半探起身递了过去,然后舒服的坐好,交叠起十指,开始仔细观察起对方来。
浓重的好奇心是阿建最大的特点,但职业操守又叫他必须懂得不能多嘴。因此他慢慢培养起了高于常人的敏锐的观察和分析能力。
这次的客户是个很有魅力的观察对象。年轻,看起来却有很深的城府,有着不同寻常的冷静,以及极少数人身上才存在的强大震慑力。
非同凡响,这是阿建对这个客户做出的判断。

“地址就在照片背面。”
阿建说。

顾惜朝一声不响的看完了信封里装着的一份资料,他没有抽出那张照片,重新封好信封仔细收进衣袋,又取出一张支票放在桌子上。

“多谢,有什么需要欢迎再次惠顾。”

阿建职业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捏着支票的手被按在桌子上。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 阿建还可以保持冷静。
“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顾惜朝没有说话,而是将食指竖起在唇边。
他的动作很慢,很柔,美丽的眼睛半眯着,可是阿建还是感觉象被利刃划过。

“先生放心,为客户保守秘密是我们最起码的原则。” 阿建赶紧承诺道。

“要说保守秘密,死人该是最可靠的。”

这是阿建第一次听到顾惜朝说话的声音,非常悦耳动听,不过阿建完全感觉不到,只觉得冷汗顺着脊梁不断流下来。

“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顾惜朝极轻极慢的说着。

阿建见过不少扎手的客户,可今天这一位,无比美丽清秀的男子,却是让他从未有过的心惊胆战。阿建得出的结论是,就算惹了阎王,也不要惹他。


顾惜朝出了门,不出意料的又看到了那两个一直跟踪自己的人。他们一见顾惜朝,赶紧举起手里的报纸挡住脸。

蠢材,就不能派些精明点的人么。
顾惜朝此时的心情不好到极点,这两个人却刚好撞了来。紧走几步,顾惜朝劈手夺过其中一人拿着的报纸。

“朝……朝哥。”
顾惜朝在神龙帮里的地位很微妙,名义上只是戚少商的贴身保镖,但最近帮会的几项重大举措俱都出自他手,大当家对他的倚重更是无人不知。既畏且妒,帮会里有这样心理的人不在少数。

“劳二哥找我?”

“不,不……”

“那是大当家找我?”
顾惜朝不耐烦的问,不等他们回答,又毫不客气的继续道:
“无论谁找我,就说我很快回去。”

本来就找不到合适的搪塞之辞,正好借顾惜朝的话下台。两个人含糊的应了一句,跳进电梯仓皇而去。

该死。
顾惜朝心里狠狠的骂。
他并非担心劳|穴光、红袍等人的跟踪,要掌大权,他们这关是一定要过的。
顾惜朝就是烦,烦的要死。

没有下楼,而是登上了直达顶楼的电梯。
顾惜朝还有另一个约会。劳|穴光、红袍派来的人太无能,过早的暴露了自己,这样反倒省了他的事,不用再躲躲藏藏。
 
 
'楼 主' | Posted: 2007…10…23 08:35   
 
 
小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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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金顶大厦,整座城市中最高的建筑,是最顶尖的企业、公司聚集的地方。无论是谁,能占据这里的一席之地,就象征着成功与荣耀。
此时,顾惜朝就坐在大厦最顶层的咖啡厅里凭窗而望。他曾经喜欢这样的感觉,把一切踩在脚下的感觉。可是眼下却突然产生了另外的感悟,那些以为值得花费精力去追求的东西,其实,只是虚空的幻境。

“站的高自然望的远,可是别忘了,爬的高也摔的重。”
黄金麟拉开顾惜朝对面的椅子坐下来,用调侃的语调说出了上面的一句话。
他自以为说的既含蓄又切中要害,当然这是早在肚子里打好草稿的。对付顾惜朝这样的人,还真是得花点精神。

顾惜朝收回远望的目光,用一贯的冷漠态度问道:
“要我做什么?”

黄金麟并不直接回答顾惜朝的问话,反而悠然的点起一枝烟。他早就感觉到顾惜朝急于完成和自己一方的交易,可偏偏自己总是钓着他不叫随心,别看顾惜朝表面上冷冰冰,心里一定急的冒火。一想到这点,黄金麟就有说不出的高兴。

顾惜朝再次移开了视线。刚才与阿建的会面给他造成的情绪上的波动,比他预想的要大的多,这是怎么都不愿暴露的秘密。

黄金麟两指夹着烟,轻轻吐了个烟圈,烟圈飘啊飘的飘向对面的人,就在快要碰到那一张漂亮的脸时,被顾惜朝一挥手打散了。
黄金麟笑的猥琐,顾惜朝身上的刺太多,在没拔干净前,也只有满足于意念上的轻薄。

要是从前,顾惜朝一定忍不了这口闲气,可今天不行,他失去了一贯的镇定。不能正确思考和判断,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也不做。
“要是黄先生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顾惜朝说着作势就要起身。

“等等。”
黄金麟终于落了败,不情愿的把话题转入正轨。毕竟,他还没有愚蠢到为了调情而耽误大事的程度,那样的话,舅舅的雷霆怒自己是吃不消的。
用最简练的语言传达完命令,黄金麟捻熄香烟,向后靠在椅背上等待顾惜朝的答复。

顾惜朝望着那余烟缭绕的半支香烟,半晌不答。
黄金麟虽下流,并不是头脑简单的傻瓜。他陈述任务条理清晰,各个关键处也解释的非常详细。
可顾惜朝感到不安。也许真是受到情绪的影响,他找不到症结所在。

“你没的选择。”
见顾惜朝还不回答,黄金麟继续施压。
“洛丝家族对于你来说,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们正在经历家族内部的权力更替,没人惊动自然不会来找麻烦,可如果有人多嘴给他们透露点什么,恐怕……”
黄金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顾惜朝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清楚后果。

“这件事后,我们的交易就此终结。”
顾惜朝终于开口。

黄金麟笑。
“好的。”
他是个奸商,一个象他这样的精明商人,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一笔能从中获取巨利的买卖的。不过眼下不急,把顾惜朝逼上他们设计好的唯一道路,这需要一步一步的走。



回到神龙帮总部,已经是黄昏时分。顾惜朝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