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门
门,这些王公贵族一个个混吃等死没什么用处,大惊小怪起来倒是很厉害。”
“梁王府?会是偷了什么东西要动用六扇门?又为什么偏要躲到大漠来?”顾惜朝既像是在问戚少商又像是在问自己,“我猜你这一路直追过来并没有绕弯路,那窃贼似乎是直奔魔鬼城来的,嗯?”
“你说对了!”戚少商终于拔出脚来舒了口气,拽出靴子登上,“怎么猜到的?”
“脚印,”顾惜朝下巴扬起对着断崖边一处残雪点了点,“不是你的不是我的,还会是谁的?我还猜这位窃贼兄根本不是在逃亡,他有目的而来。”
“这种鬼地方……”戚少商顺着脚印探出身子望去,“你说他走脱了么?”
顾惜朝摇摇头,“看积雪这脚印还是新的,或许只是圈套。”
戚少商在崖边踩了踩,解下逆水寒递给顾惜朝,“我下去看看,帮我掠阵。”
顾惜朝没有接剑,只道,“一起下去,”看戚少商有些迟疑,又道,“这人能逃过你一路追捕,武功必定不错,能从魔鬼城脱困,说明有些手段,再看雪上脚印,至少轻功远胜你我,你一个人下去未必对付得了,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把握,不如一起。”
这番道理浅显明白,戚少商却突然脸色大变,“高云跟苏合还在那边!”
“不妨事,”顾惜朝挑了挑眉,“除掉了你我他们必然困死,我若是敌人就一定不会去动这两人,打草惊蛇且白费力气。”
戚少商恍然答道,“呵!我思虑不周,还是你缜密些。”
“你若不事事以人为先,也就不是戚少商了,”顾惜朝这句话声音极低,说罢看着戚少商,面上神情似笑非笑,颇有些意味深长,“请吧戚大侠!”
戚少商点点头,“跳崖我很有经验。”
崖壁之上挂满厚厚冰层,戚少商每下一步都在冰层上凿出落脚点,等顾惜朝踩实之后才下第二步,两人走得极慢。
“现在如果崖上有人,随便扔块石头下来都能解决咱俩。”戚少商一手定住自己,另一手托着顾惜朝的脚踩牢,就这样一步一步向下探了大约七八丈;戚少商忽然道,“咦?别动,我脚下空了!”
戚少商抓住顾惜朝脚踝探出身子往下望,“下面好像是个山洞,我去看看,你在这等我。”说罢戚少商翻身跃下,扳住洞顶跳了进去,正要四处看看有无危险,往怀中一摸才记起自己火折子早已用来退了狼群,此时摸黑看不清楚,顾惜朝已然等的急了,“下面是什么情况?”
戚少商答道,“不知道,我看不清楚,你下来吧,我说跳你就跳,我拉你进来!”
顾惜朝应着他喊声跳下,戚少商盯着他身影,落到洞口时伸手卷住,两人翻滚几下消除下落力道,顾惜朝自怀中取出火折晃燃,火光渐渐明亮,两人这才发现断崖下居然别有洞天,黝黑小径斧凿成梯,直往山腹延伸不见尽头,隧道颇高抬手够不到顶,这处工程当真敞亮气派。
“大手笔!”戚少商赞叹,他也曾走过石隧暗道,却没有一处及得上这里堂皇,相比之下鱼池子简直像个鸟笼子。
隧道深处吹来的风潮湿温暖,顾惜朝深吸一口,说道,“温泉的味道。”
他话音未落,黑暗中传来人声接上,“正是温泉。”嗓音清朗圆润,只听声音便觉此人必定清贵不凡,
“什么人?!”戚少商喝问,微弱火光下一袭白影现身出来,从容优雅,对着戚少商和顾惜朝长身一揖,“在下河间沈云川,见过戚总捕,见过顾公子,两位千里来追,一路辛苦劳顿,此处偏远无以相待,略备薄酒,还请赏光一叙。”
“有酒喝?”戚少商挑了挑眉,这人突然冒出来就好像是一直等在这里,说话文绉绉的又不像是江湖人,难道是那个贼?同顾惜朝对望一眼,顾惜朝也是一挑眉,整整衣袖抱拳道,“恭敬不如从命,沈先生请!”
沈云川微微一笑当先引路,顾惜朝捉住戚少商手掌轻描四字,静观其变
第十章
“各取所需?”顾惜朝抬眉微笑,“不错,阁下要借顾某破阵,顾某却要借阁下脱困,所以说到底,这笔交易也不是不能做,只是……”
“只是什么?”沈云川问道,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说,问来胸有成竹。
“只是顾某现在不怎么信得过阁下,阁下需要拿一点诚意出来。”顾惜朝仍是微微笑着,拍了拍戚少商肩头,“你说是不是,大当家?”
戚少商点头道,“是!”
沈云川看着顾惜朝和戚少商,这两人形容着实狼狈,戚少商从进来到现在便一直坐着没有动,袍子破烂不说还染满了血迹,大概受伤不轻,顾惜朝也是一样满身浴血,面带病容脸色苍白。以他们此时的伤势和体力,沈云川满有把握可以击败他们,可是看着戚少商镇定目光,顾惜朝讥诮微笑,他却迟迟不敢动,缓缓说道,“好,你说。”
“我的要求也不多,”顾惜朝负手来到沈云川面前直视他说道,“第一,撤走所有援手,要破归藏之阵此处留阁下一人足矣,顾某不想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第二,破阵之后顾某要所有藏宝一半,相比一无所获来说这个价钱并不贵,第三,阁下下毒在先,便不要怪顾某狠毒,只要阁下服下顾某的毒药,咱们就算成交!”
顾惜朝连说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沈云川面色铁青盯着他说道,“这笔交易,在下不做了!”他正要招出暗中援手,顾惜朝断喝一声,“晚了!”
沈云川手势一滞,顾惜朝说道,“因为顾某现在很有兴趣做这笔交易,”
顾惜朝斟了杯酒递给沈云川,“为了这处藏宝,想必沈先生已经准备多年,可是就连冒险到梁王府盗来的阵法机关图纸都无法破解归藏阵,沈先生以为天下还有几人能破此阵?”
“先生不要以为今日除了我们两人日后还有再来的机会,先生难道不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事关这样大一笔钱财,更是怕夜长梦多,先生以为如何?”
沈云川脸色微变,似是想起了什么,看了顾惜朝一眼并未说话,顾惜朝继续说道,“况且顾某也没有打算独吞,也没有打算就此毒死沈先生,”顾惜朝自怀中摸出一只精巧玉瓶,说道,“此药名叫绮翼碎,服下之后对人没有任何伤害,唯有一点,两人同服,生则同生死则同死,用做牵制最妙不过,如果先生信不过顾某,顾某可以先行服下,如何?”
沈云川面色变了几变,盯着顾惜朝掌心,顾惜朝微微一笑,挑了挑眉,沈云川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沈云川招过一直静立在一旁的少女,低声吩咐几句,抬头道,“在下家臣将全部退至百里之外,不知顾公子可满意?”
顾惜朝笑了笑,将瓶中丸药倒出两颗,自己先行服下一颗,另一颗递给沈云川,沈云川看顾惜朝并无作假,也是一仰头将药咽了下去,“成交!”
“且慢,”顾惜朝面上微笑突然有些诡异,沈云川暗叫不好,果然顾惜朝说道,“还请沈先生赐解药。”
“什么解药?”沈云川自知中计,却依然不动声色,
“自然是先生所下之毒的解药。”顾惜朝走到戚少商跟前,问道,“逼出多少?”
戚少商松了口气答道,“如果刚才不说那几句话,能逼出五成,现在只有三成。”
顾惜朝点点头,对着沈云川一挑眉,“解药!”
“好,好,好!”沈云川连说三个好字,看着顾惜朝,“在下向来也自负智计,想不到今天却处处被公子牵制,最后还上了大当,在下佩服!”
顾惜朝谦虚答道,“沈先生过奖。”
看着顾惜朝拿了解药给戚少商服下,沈云川突然说道,“两位就不怕方才在下真的下杀手?”
看着戚少商服下解药,顾惜朝心头一松,答道,“先生是有所图之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机会,而我们却没有丝毫倚恃,这种情况下,与其恋子以求生,不若弃子而取势!”
沈云川双目一亮,戚少商突然接道,“……与其无事而强行,不若因之而自补。”
顾惜朝亦是眼睛一亮,盯着戚少商,继续说道,“彼众我寡,先谋其生。”
戚少商答道,“我众彼寡,务张其势。”
“善胜者不争,善阵者不战。”
“善战者不败,善败者不乱。”
“为将者应具?”
“智、信、仁、勇、严也。”
“故将有五危?”
“必死、必生、忿速、廉洁、爱民。”
“何解?”
“必死者可杀,必生者可虏,忿速者可侮,廉洁者可辱,爱民者可烦!”
“戚少商!”顾惜朝盯着戚少商,好像有无数话语堵在胸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戚少商笑,“你的七略,我都记得。”
“……好,你我不愧,知音一场。”顾惜朝努力使自己声音平静下来,眼角却微微有些湿润,沈云川突然大笑,“好,好一个知音,好精彩兵法,今日结识两位,沈云川亦不负此次大漠之行,先前失礼还望两位见谅,在下现有一曲相赠二位,还望不弃。”
这个沈云川也算能屈能伸,深谙成大事必不拘小节,戚顾二人俱为绝顶人才,沈云川顿生招揽之心。
顾惜朝略略镇定心神,答道,“自然,先生请。”
戚少商颇有些自得,又有些遗憾,凑到顾惜朝耳畔说道,“其实我一直想再去战场,试试你的兵法。”
顾惜朝扬了扬眉,“总有一天!”
沈云川自身后取出一架古琴调了调弦,顾惜朝瞥见琴下桐梓合精四字铭文,颇有些惊讶,“挥手如听万壑松,流水余响入霜钟,绿绮琴?”
沈云川手指轻拨一曲奏来却是一首文王操,低眉答道,“绿绮琴虽然难得,但是在在下眼中却不及顾公子三言两语。”
顾惜朝挑了挑眉,文王操讲的是渭水之滨文王得姜尚定天下,这个沈云川是在借琴音招揽,顾惜朝摇了摇头,可惜,太晚了,纵然沈云川那里机会再好,他现在却也只想同戚少商一同到战场上去试试他们的七略!
沈云川一曲终了,微笑道,“献丑了。”
顾惜朝拍掌,“沈先生琴艺同绿绮琴真是相得益彰,顾某不才,也想弹奏一曲回赠。”
沈云川笑了笑,“顾公子请!”
顾惜朝同戚少商对望一眼,坐到绿绮琴前,琴音乍起如龙翔九天,沈云川心中一动,顾惜朝微微一笑,“顾某平生最爱便是这一曲龙翔操,深得我心。”
沈云川知其心意,他本也是枭雄人物,知道顾惜朝这等人最是狠绝,倘若不能为己所用,要么便痛快除了他,要么最好结交为朋友,就算不能成为朋友,至少也别做敌人。一念至此,沈云川略略挑眉,微笑道,“此曲同公子甚为相合。”
两人都是绝顶聪明人物,沈云川做此退让,顾惜朝亦是一笑,暂时化去干戈。
戚少商却并未说话,顾惜朝琴音起时他便想起了很久以前,很久以前,那一晚高山流水。看着顾惜朝清俊侧影,戚少商默念,龙翔操,龙翔于天,他终究没忘一飞冲天的梦想,再想起方才顾惜朝那句总有一天,戚少商扬了扬眉,不就是龙翔于天么,我陪你一起!
一曲奏完顾惜朝按住琴弦站起,戚少商说道,“我也有一曲送你!”
顾惜朝有些惊讶,戚少商按住他肩头自顾坐了下来,轻勾慢打,却是一曲八极游,戚少商指法并没有多熟练,却将这一曲八极游奏的颇有神髓。
沈云川轻轻阖上眼睛念道,“志在寥廓之外,逍遥乎八肱之表,若御飚车以乘天风云马,放浪天地,游览宇宙,无所羁绊也!好!这一曲八极游豪迈洒脱,非戚总捕再无人可得神髓!”
戚少商按住琴弦笑道,“凑凑热闹罢了。”
三人同时立起,沈云川说道,“今日已晚,此处有早已备好房间,两位暂且休息一晚,我们明日再行破阵如何?”
戚少商答道,“我们还有两个朋友在外面,今晚就不打扰了,明天一早,我们必定依约过来破阵。”
顾惜朝点了点头,“告辞!”
沈云川抱拳道,“不送。”
两人离开一路无话,刚自石隧攀至崖上,戚少商便捉住顾惜朝手腕探他脉息,还未说话被顾惜朝伸手阻拦,顾惜朝摇了摇头,两人又继续前行至一处开阔地,四下茫茫无处藏人,顾惜朝这才开口道,“是要问我为什么没有中毒?”
“是担心你中了毒却不说,”戚少商再次捉住他手腕,被顾惜朝甩脱,这人眉峰微动处,拧出依稀落寞,“我没有大当家那么好的武功,怎么可能中了毒还撑到现在?”
“顾公子一身本事繁杂精深,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有法子压制?”戚少商脾气上来也是异常执着,到底还是探过顾惜朝脉息平和没有中毒之象才松了口气,“刚才真的很险!”
“不问为什么?”看着戚少商松了口气的神情,顾惜朝居然觉得心里莫名地有些高兴,“要是想说自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