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司惊动中南海





到北京逛逛,他暗暗地感到愧疚。
  刘建军拿出了家里最后剩下的一点钱,同老伴上路了。
  刘建军对北京的各个部门可熟悉多了,他很快就找到了报童指给的那个地址。
  一位女同志热情地接待了刘建军,然后说:“真是出了件稀罕事,怎么能处分你呢?我打个电话,问XX在不在,你找他们看行不行。邓大姐现在不怎么管这些事情了。”
  电话打通了,对方说,这几天太忙,让下星期一上午8点,从中南海西门进去,那位同志在那里见他。
  刘建军和老伴按时间来到中南海西门,过了一会儿,出来一个人,这个人相貌端正,温文尔雅,穿着整齐的西服。
  来人问他:“你就是保定的刘建军吗?”
  刘建军忙说:“我就是。”
  那人说:“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你的事,我知道,你过去寄给我们领导的材料,我们看得很认真,上星期你让别人打电话来时,我们又仔细看了你的材料。如果还有材料,你就留下,如果没有,请你相信,我们会认真处理这个事的。你不要失望,我们把你的材料再转一转,转到河北省有关部门,你不要再来回跑了,我想,我们转的材料他们是会重视的。”
  刘建军很感激这位同志的帮助。
  他领着老伴离开了中南海门口。
  记者们的热心肠
  在北京,刘建军再一次想到去找新闻界的朋友们。
  刘建军对老伴说:“我们得到新华社去,那儿或许有人会支持我们的。”刘建军找到了新华社的朋友,那个朋友笑说,“我给你找人。”
  他领着刘建军在院子里转过来转过去,找了几个朋友商量这件事情。
  后来有几个朋友说:“这样吧,我们给你开个记者招待会,我们把北京的新闻单位都给你请来。起码一个新闻单位来一个人,然后你把你的冤屈再说一说,大家共同努力帮你呼吁呼吁。”又有人说:“光呼吁也不行,新闻单位毕竟是新闻单位,我看这事你还得打官司,去告状!”
  人家告诉他说:“你可以到法院的行政厅,你说你觉得被撤职不对,被降职也不对,这是可以打官司的。”
  刘建军笑了笑说:“我还是先依靠新闻界吧。”那位朋友说:“那可以吧,我们先给你租一个会议室,茶叶钱你拿,会议室的钱就拉倒。咱们把大伙儿召集起来喝杯茶,你也没有什么礼物没有什么纪念品,再说你是背着官司去告状,大家也不忍心要你什么纪念品。”
  然而刘建军还是不想开这个会,因为这对党的整个形象有损伤。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就不好了。朋友们说:“你可真够忠的,到这份上了,还考虑影响,那好,我们帮你转信。”
  他们从刘建军包里拿去十来封申诉书,后来,听说都给转到有关部门了。
  照样,泥牛入海。
  记者招待会开不成以后,刘建军按朋友出的主意,仅就被撤职这一点,向法院行政厅进行投诉。
  他就直接找到了法院,这次他可真正地想打官司了,哪怕打个家破人亡。
  法院很热情地接待了他。刘建军坐在法院办事人员对面的椅子上,不无愤慨地从头到尾把事情说了一遍。人家听完了他的讲述以后,表示很同情。可是人家告诉他说:“刘建军同志,我们不是不接受你的案子,法院的大门是对任何一个人打开的,然而你这件案子却不一般,它不属于法院所接受案子的范畴之内,因为法院的案子不包括党委机关处理的纪律案件,这还是归党内处理,不是我们的事。我们的工作是面对社会,比如罚款、拘留,你说对不对?”
  刘建军问他说:“那么我这件事该怎么办呢?我说句大胆的话,共产党自己内部的事,法庭能管什么呢?”
  法院工作人员摊开双手对他说:“你说的话都有道理。可是我们没有办法解决,你只能先回去等待。你的材料,我们负责转给纪检部门。”
  六
  “彭元帅。您在哪里?”
  有一天刘建军从医院拿了药,就去了保定市前任市委书记郗光同志家。
  刘建军告诉老书记:“我哪儿都不去了,我到哪儿都没有用处。办不了的,光有热心不顶用,能办的,看着大官脸色行事,谁为孙子烧青火?”
  这位前任书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小子应该挺得住劲!甭说你,就说我吧,我也被整过多年,我现在不是担心你个人平反不平反,这不是主要的,而我担心的是:你不平反,你反映的这个事情就不会成为事实,而它假的一面却将成为铁的事实。我希望你继续努力,有句话不是说:不以成败论英雄,他不给你平反,肯定是暂时的。平反了是党的英明伟大。你即便现在被开除了党籍,也要好好地生活下去,为党工作下去,以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那才对呢!”
  这几句话说得绝望中的刘建军心里热乎乎的。
  书记说:“你知道郑板桥吗?他也是个县令,人家不当官,一骑毛驴就走,对这些事情不是那么在意的。我知道你的性格,你这个人啊,就是太认真,你肯定要斗争下去!你如果需要钱的话,尽管来找我好了。”
  刘建军说:“我不要钱!没有钱人可以活着,没有理想人就蔫了,我还要去找我的理想!你记得我过去写的歌吗,那就是我真正的理想,如果我在官场上失败了,被整成一个反革命,那我还有笔,我还有我的头脑,我还有我的心嘛!我只要不死在肝病上,就能有所作为。”
  带着严重的肝区病痛,刘建军第五次踏上进京的火车。他这次要找一位老首长,寻是他非常敬慕的老革命,过去他曾多次去他家听他谈哲学、谈政治、谈人生。那是他心目中的一位哲人,而且又是原河北省的主要负责人。
  这位老哲人已经退居二线。他说:“建军啊,我不能干扰河北省的工作,因为我已经下来了。我并不是听你一个人说,我是经过了长时间的了解,现在我们党风不正,而彭元帅太少了,像彭德怀那样敢于说真话的人太少了。你呀,你别找我,你自己就去找河北省,一次不行找两次,两次不行找十次,上百次,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十年。因为河北省对一个县委书记要负责任,他有这个责任,也有这个理由帮助你正确解决。”
  刘建军告别了这位老上级。他信心十足地走了出来。
  他直接到了河北省。
  河北省还搞“踢球”战术,互相地踢,整整一天,他们把刘建军从五楼踢到四楼,从四楼踢到七楼,从七号楼踢到五号楼,从纪检委踢到组织部,从组织部踢到办公厅,就这么跑三角。
  这个时候,朋友们不断地把他的药量加大,而且不止一个两个人劝他学气功。
  肝上长的东西,一直没有人跟建军讲清楚是什么,然而每天的疼痛,告诉他病情在发展,他也看过不少医学书,肝上如果长了肿瘤,不可能治好,只能是延缓死亡。而对气功治好肝癌的报道,却常见于报刊。
  刘建军参与了气功的学习,学得非常认真。刘建军练气功主要是喜欢那种心静如水忘掉七情六欲的境界,他准备在这个地方寻找一下心理的平衡,把他的烦恼——抛到九霄云外去。
  他准备自己来保护自己的身体,刘建军为了体尝到觉悟的含义,读了许多的气功书,还有佛经、道德经、圣经。
  在老朋友、也是气功界X大师的得意门生吴会新的引导下,他在北京六里桥国际气功大楼里拜了X大师。
  没想到X大师对他这个县委书记很感兴趣,把他请到二楼谈心。
  这间屋子使刘建军终生难忘。屋里点了好多的蜡烛和香,还有许多水果,人家告诉他说这就是X大师的练功房,一般人不让进,连他的助手们都进不去。
  X师微笑着问他:“我听吴会新对我讲,你遇到了许多麻烦,无论是政治上还是思想上,你能让我看一看吗?”
  刘建军说:“那好吧,请大师给我看看,我的前途究竟在哪里?”
  X大师听后忽然笑了起来,说:“我看不出你的前途来。人的前途和命运不是天给的,是人的性格和机遇造就的。”
  他俩谈得很投机,一直谈到中午。
  中午的时候,X大师特意邀请了这位前县委书记陪他吃饭。
  刘建军痛苦地说:“我总感到我的前半生过得太凄惨,后半生过得太绝望,您跟我说说我该怎么办呢?”
  X大师说:“明天我要在北京科学礼堂作学术报告,你不妨来听一下。”
  从此之后,刘建军竟成了X大帅的学生,从一部学到四部,在廊坊气功学院毕业时,他是唯一拿到了一级气功师证书的人。因为他太专心了,入室以后,心律每分钟不超过20次,呼吸每小时才60次。所以1991年中国唯一的一个气功大挂历上出现了刘建军的大幅肖像。刘建军看着大挂历上的这张肖像觉得又可笑又可悲。可笑的是,一个县委书记竟作为X大师的弟子出现在老百姓眼前;可悲的是,他作为县委书记,为党辛辛苦苦工作那么多年,为老百姓谋了那么多的福利,不但没有宣传肖像,反而连自己的脸面也没有了。
  他在X大帅这里遇到了不少高阶层的朋友。
  总书记关心小和尚
  又是在北京的一次气功报告会上,他意外遇到了在中央工作的一位老乡,也是非常要好的老朋友。
  那个人很吃惊地说:“建军,你怎么也来了?”几乎是在同时,刘建军也问他:“你怎么在这里呢?”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兴奋又惊讶。
  刘建军沉了半天才说:“现在我已被撤销职务,开除党籍,还分裂了党!”
  那个朋友一听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他说:“建军呀,别胡扯了,我还不知道你吗?就算你分裂党,你分裂得了吗?你分裂个生产队也分裂不了啊。你今天来学气功,是不是想改变信仰,逃脱人生的现实呀?”
  刘建军含含糊糊地说:“养生益智,寻找心净。”
  老朋友劝起了他:“建军,我对你说呀,逃脱现实是逃脱不了的,你现在还是应该去为你的前途进行搏斗,不要在气功界找你人生的希望,气功不是神灵,不是你的路!你知道吗?我在中央已经听到你的事了。”
  那个朋友接着给他打气,说:“党中央是主持正义的,是有雄心和魄力把中国搞好的,你也不要参与什么佛门道门,去找书记处,最近有一家报纸发了一条消息,我不知道你看了没有。”
  刘建军忙问:“是什么消息呀?”
  这位朋友说:“总书记在南方视察时,在庙里遇到一个小和尚,是个大学生,出家了。总书记问他,‘你为什么出家呀?’他说:‘看不惯当地那种腐败,受不了那些有权有势人的气。’总书记劝他,还是要相信党和政府会惩治腐败,主持正义的,希望他能还俗,为建设四化作贡献。现在这个小和尚已经还俗了,从事他所学的专业。你看这个例子怎么样啊?依我看你还是把那只踏入佛门的脚缩回来吧,你会有你的前途的。”
  刘建军说:“那按你说的这么办,我是否还得继续申诉?”
  那位朋友说:“你还是要申诉。要想想办法,给你找个机会,你找到找不到‘真佛’,那就看你的运气了。”
  刘建军说:“好吧,我就最后申诉一次看看,如果再没有结果的话,那就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第201封告状信
  刘建军回到家里,再一次换上他那双登山运动鞋,他要进行最后一次申诉。晚上他写了第201封申诉信,按照老做法,到街上复印了几十份,装好信封,发了出去。刘建军在申诉中引经据典,据理相争,他在信上写道:
  各位领导同志:
  今年三月,我向省委书记提供了两个信息,说河北省委树的廉政典型是假的,他的儿子酒后开车轧死人,报上登了,他曾表态,希望是判重刑的。实际上他曾找XX等地方领导说情,以致判了刑的儿子,在服刑期间当上了检察分院的检察官,戴着国徽、领章执行任务,抓人,这种罪犯办案的现象在旧社会也不多见。
  这位典型没有进省委领导班子,回保定发牢骚,语言偏激,令人吃惊,我把这两件事向省委书记反映——不是向纪委和政法机关反映,结果遭到了灭顶之灾。我的反映被转到个人手里还没向我这个原告调查之前,就定出了不能当党员不能当干部的框框。
  我掌握一定的证据和录音,据法律权威人士讲,录音内容具有法律效应,但这些录音在临处理我之前的头几天,交到组织上,也不被参考。我提供的两个人证,也没有调查,我所反映的问题,确属真实,为什么指鹿为马?
  刘建军还把1990年7月20日《人民日报》发表的一篇有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