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艾滋病
我曾经在一个市强制戒毒所里,见到了研制出脱瘾率达100%,目前已在全省戒毒所推广使用的“626戒毒胶囊”的医生和干警们。他们多次进入深山老林采药,苦苦地研究戒毒的良方。他们一入深山就是十天二十天,常常是饿得面黄肌瘦,浑身摔得血迹斑斑地回来。有一次,一位老中医和副所长又出去采药,当他们身上的食物吃完正往回赶的路上,遇上了一条大河,身背重荷的副所长先将药草送过河去,刚想返回来接老中医,没想到河水突然暴涨,他们两人就隔在了两岸。深夜,腹中饥肠辘辘,身边是随时可能有野兽袭击的危险,他们只能在茫茫夜色里隔河相望,直到第二天河水退下。
我曾经看见一位强制戒毒所里姓傅的政委,拿着在吸毒者中逐年递增的艾滋病毒感染者的血液检验报告,向一级一级的领导汇报,向一个地区一个地区呼吁。他对我说,目前对于那些在吸毒者中检验出来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只能无可奈何地将他们放归社会上。但是,这是一股非常非常危险的传染源。他希望能得到政府的专项经费,他希望能得到社会的捐助,他希望能将那些流散在社会上的艾滋病患者和艾滋病病毒感染者集中起来,像强制戒毒这样,让他们有治疗的机会,不要让他们再将病毒传播到社会上去。
……
这就是人类真挚的情,真挚的爱!
这就是那些在生死线上挣扎着的人们渴望的情,渴望的爱!
爬满青藤的小屋
几年前,我还在省卫生报当记者的时候,曾经采访过一些艾滋病病毒的携带者和艾滋病病人,当时我见到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年龄最小的是二十岁,没想到,在1997年的一次采访中,我见到的艾滋病病毒携带者竟然只有十四岁,而且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身材瘦高,脸形还真有点像某电影明星的女孩。
她的故事是李队长讲给我听的。
“我们是在抓毒贩子的时候,在吸毒者的毒窝子里抓到她的。
她叫苹苹,独生女,在她父亲的那一代共有兄弟五人,可几家人中就生了她一个女孩,所以她就成了这个大家庭中的掌上明珠,特别是她的爷爷奶奶,那真是顶在头上怕晒着,捧在手上怕吹着,再加上她的父亲在银行工作,母亲又在工商局,家里的经济状况非常好,把她宠得公主似的。据她的父母讲,苹苹从小就很任性,而且胆子特别大,她的那些堂哥堂弟经常还要吃她的拳头。
她个子长得高,样子一点也不像十四岁的人,显得比同龄的孩子成熟,若不是吸毒上瘾使她变得神呆目滞,面黄肌瘦,就凭她那个身材和秀气的五官相貌,长大了绝对是个电影演员或者模特的料。
我们抓到她的那天,她正在毒窝子里和一伙瘾君子用注射器注射海洛因。她当时穿的是一套乳白色的女式宽松运动衫,扎根马尾巴似的辫子,在那个光线阴暗的房间里,特别是挤在那堆肮脏不堪的瘾君子中,显得十分突出。
我们原以为她是第一二次注射海洛因,没想到她当众挽起袖子,在她的手臂上,竟然是一串的针眼。
当时,我们几个干警曾经商量打算将她送到强制戒毒所去戒断毒瘾,这样年纪的一个女孩子,毁了实在可惜。而且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是最容易挽救的时候。
更没想到,当她听说我们要将她送往戒毒所时,她说,她是个艾滋病人。
我们不相信,以为是小孩胡言乱语。
她居然从身上拿出了一张艾滋病监测中心的化验报告。
她的确是一个艾滋病病毒携带者。
这太让人震惊了。
她才十四岁……十四岁哪……“
李队长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异常地感慨。
我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同样也是万分的震惊。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的年龄最小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
我要求李队长带我去采访一下这个小患者。
李队长拒绝了。他说,他们答应过苹苹的父母,决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他说,当他们将苹苹送到家里,她的父母听说自己的宝贝女儿居然染上毒瘾并且感染上了艾滋病病毒时,她的母亲哼了声就昏倒了,她的父亲却是浑身颤抖,瞪大眼睛望着李队长,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目前,苹苹是在自己的家里采用中药治疗。平时,父母不让她单独出门,也不让她见任何外人。她患病的事除了几个干警和她的父母知道外,就连她的爷爷奶奶都不知道。
我感到有些遗憾。但我能理解苹苹一家人的心情。我告诉李队长,我要采访的目的仅仅是了解一下苹苹在家的生活情况,家里人对她的态度。因为,从全世界的报道中看,不论是在哪一个国家,凡是感染上艾滋病病毒的患者,不仅在社会上受到歧视,还要遭到家庭的歧视,大多数患者还被亲人抛弃。而且我特别强调,我保证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说出苹苹的真实姓名和地址。
没想到,过了几天,李队长突然打来电话,他说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让我装作是省艾滋病监测中心的医生,去作病情随访。
这主意太妙了。
我自己就是学医的,而且艾滋病的知识也了解一二,再加上我与省艾滋病监测中心的医生原来也有过业务上的往来,多少还是了解一些里面的情况,最起码不会出洋相。
我在电脑上设计了一张调查表格。我和李队长却为如何在表格上填写苹苹的名字花费了不少时间。
李队长说那些表格上填的是个假名字,但他已经记不清那假名字究竟是什么。
我说随便填一个,李队长不干,他说万一苹苹要看一下岂不是露了马脚。
最后还是我自己想了一个办法,我复印了一份表格,在名字栏上模模糊糊写上一个名字,然后用订书机将名字钉起一半,我再在第一张表格上写上一个编号。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李队长陪着我到了苹苹的家。
这是一个非常具有现代色彩的家庭,从家具的质量,房间的装饰,都体现着主人富裕的经济基础和高雅的文化修养。
苹苹的父亲出差去了,只有苹苹和她的妈妈在家。
苹苹的妈妈身材极好,大约是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子,她的皮肤很白很细腻,胸、颈和双肩都呈现出匀称的美丽的线条,李队长事先给我讲过,苹苹的妈妈大概已经是三十八岁的人,可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妈妈的妹妹,那样子最多是二十五岁。我们到的时候,她正在卫生间洗衣服,一条粉红色的围裙系在细细的腰间,使她整个身体的优点更加突出。
看见是李队长,苹苹的妈妈显得很热情,她慌忙慌忙地又是倒茶又是端烟又是拿水果。
果然像李队长讲的那样,她们现在对每一个生人都存有戒心。我才进门,她那惊疑的目光就在我的身上来回扫了几遍。估计是由于李队长的面子,她不好开口问罢了。
李队长问到苹苹,她妈妈说在房间里玩电脑呢。是不是叫她出来。
李队长连忙说不用不用,让她好好学习吧。
李队长有意带着我绕到书房的窗口。
苹苹正弯着腰低着头在键盘上飞快地打着,我只是看到了她的侧面,果然是一个长得非常秀气的姑娘,还真像李队长他们说的,那样子确实像电影明星巩俐。
李队长介绍我是省艾滋病监测中心的医生,这次是来对这个地区的艾滋病感染者作病情随访。
苹苹的妈妈才听到艾滋病几个字时,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去。
我连忙拿出登记表,一本正经地开始询问一些苹苹的生活情况,药物治疗情况。我先前的确有些心虚,唯恐苹苹当面发现我不是省艾滋病监测中心的医生,那样会破坏了李队长对她们的承诺,特别是如果她们发现我已经知道了苹苹的病情,那么会不会破坏了她们平静的心境。还好,现在苹苹没有露面,我就可以稍微大胆地了解一些我想知道的情况。
苹苹的妈妈看到我在那里十分认真地填写着苹苹的生活起居,饮食状况,药物用量,不时还详细地给她讲一些目前国内外治疗艾滋病的新药,中药里面的有效成分,家庭里护理艾滋病人要注意的事项和防护措施,以及在饮食上如何地调理等等理论性的道理时,她的脸色渐渐缓和了。
后来,我们几乎就像是拉家常一样地谈起了苹苹。
她说,当知道了苹苹的情况时,她和苹苹的父亲差点气疯了。后来还是李队长他们,一连几次来家里做工作,给她们讲一些吸毒者家庭谅解和帮助子女的情况。她和丈夫仔细想想,苹苹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她和丈夫也有责任,他们过去对苹苹太娇惯了,什么事情都由着她的性子。她和丈夫决心以加倍的教育和爱来弥补自己的过失,尽自己的能力为苹苹治病,如果真的没有特效药治好苹苹的病,那么,也要让苹苹在父母的慈爱中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苹苹是父母陪着她到东北的一家戒毒医院里戒毒的。回来后,就让她在家里休养,每个星期带她到一个熟悉的老中医那里去看一次病。然后托国外的亲戚带一些专门治疗艾滋病的西药,定时定量地让她服用。平时就特别注意她的饮食,尽量购买一些能够提高免疫机能的食物给她吃。
苹苹的妈妈带着我参观了苹苹的地方。
这房子的设计是三室两厅,原来苹苹一个人住着一个卧室,父母住了一间,一间是苹苹父亲的书房。空了一间小厅就用来堆放一些杂物。现在他们将堆放杂物的那间小厅改作苹苹父亲的书房,将原来的书房与苹苹的卧室相连,一间是卧室,另外一间作为她学习娱乐的地方,并在里面购置了电脑、钢琴。此外,他们又在阳台上隔出了一个洗手间,专门让苹苹一个人用。平时做家务或者是做一些会伤害皮肤的事时,就全都戴上防护手套。
来到阳台,我发现阳台的正中放着一个大大的花盆,里面种着一棵当地人叫做爬墙虎的植物,那绿茵茵的青藤绕出阳台,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苹苹洗手间的墙壁和卧室的墙壁。
“怎么种这植物,太影响光线了。”我不解地问。
“不,苹苹喜欢。她从小就喜欢这爬墙虎。从她得病之后,就更爱这藤子了。她说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看见这绿绿的青藤,她才觉得自己还活着……”
说到这里,苹苹的妈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捂着嘴小声地哭了起来。
第六章 世纪之战
1987年,世界卫生组织发出号召:全球行动起来,开展一场对抗艾滋病的世界性战役。
1989年,中国医学科学家也公开呼吁:要像防止核战争那样预防艾滋病。
随着艾滋病向世界各地的蔓延,人类与艾滋病的斗争也在全球展开。
人类与艾滋病的斗争是一场特殊的、持久的战争,是一场科学与愚昧的战争,更是一场医学、道德、法律、精神与世纪病魔的综合性战争。
“我们的生命,我们的世界———让我们自珍自爱。”
这是一个响遍世界的,对抗艾滋病的口号。
严峻的现实
自1981年美国发现第一例艾滋病起,人类便开始了与艾滋病的斗争。随着艾滋病向全球各大洲蔓延,人类与艾滋病的斗争也在全球展开。
把人类与艾滋病的斗争比喻为“世纪之战”是不为过的。人类与艾滋病的斗争。无论在规模上和时间上都超过了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如果说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火仅烧到欧洲、亚洲和非洲、大洋洲的一些地方,那么,这场与艾滋病的战争的战火却烧到了全球各大洲的几乎所有地方,没一个大洲幸免。前两次世界大战,美洲独享安乐,而这场世界大战,美洲却是重灾区。从时间上来看,自从1981年美国发现第一例艾滋病以来,人类不仅没有制伏它,而且病人迅猛增加。
据统计,1981年12月,全世界只有15个国家发现艾滋病,患病人数也只有155人,到了1985年,全世界已有43个国家发现了艾滋病,患病人数也高达13500人,死亡人数6079人。据联合国艾滋病联合规划署1997年底公布,目前,全球240多个国家和地区,除亚洲的偏僻山区和大洋洲岛屿的十几个小国外,已有210个国家和地区发现了艾滋病疫情,全世界艾滋病毒感染者已达3006万人,平均每天有1。6万人新感染上这种病毒,死于艾滋病的总人数已达1170万人。流行程度比以前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如果艾滋病病毒以当前的速度继续蔓延,从现在起到2000年,全球艾滋病病毒感染人数将达4000万人。
目前,世界上新感染的艾滋病病例百分之九十是在发展中国家。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国家、亚洲地区、特别是南亚地区受艾滋病病毒感染的人数呈高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