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风流





  熙云站于檀木方倚后边,纤手乖巧地替他捏着双肩,闻言凤眸一转,妩媚地瓜子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见李清照又欲追问,她糯声道:“表小姐,公子不说,那定是有关于柳姑娘的私事的,若公子没得柳姑娘同意,便告诉了咱们,公子便有负柳姑娘地信任了。”
  还是这鬼精灵聪颖!李天纵回首抬眸,对熙云投去一个赞赏的眼光,熙云亦回以脉脉柔笑。他回过头,道:“熙云说得对,恕我不能相告了。”
  他与熙云的眉来眼去,众人都看在眼中,李清照虽知自己不对,却撅了撅嘴巴:“哦!”
  但不待一会,她便又笑靥如花,往椅子坐下,道:“马上便是第三回合了!表哥,你可应诺了我。让我也奏一曲的,不能反悔哦!”
  早在她看过那剧本之后,便嚷着也要参加,可是角色都已经选好,就算有空缺,若她上台演出,李靖也是不许地,是以便安排了一支箫曲让她来吹奏。
  李天纵打趣道:“怎么会!只是你待会不要紧张的连箫子都拿不住才好。”
  “表哥忒小看人了!”李清照皱了皱小巧的秀鼻,轻哼一声:“我看表哥还是担心自己好些。我奏曲是在舞台侧边那儿奏的,不需要面对着众多观众;而表哥你登台而演,望着下面千军万马般地看客,说不定就得结巴难言了!”
  李天纵笑道:“你难道忘了表哥方才的伴乐?可曾有一丝慌乱!”
  “难说啊!”李清照翻了翻微弯的柳目,嘻嘻道:“说不定方才表哥在台上之时,是闭着眼睛的!”
  李天纵一副惊讶样子。道:“表妹真神人也!竟然不出偏厅,熟知舞台事。”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告诉你,我不止闭着眼睛,心里还不停念着‘阿弥陀佛’呢。”
  听着两人斗嘴,绮绮、熙云等人都一脸盈盈笑意。只有婉儿微颦着双眉,杏眼蒙着一层忧色,不知想什么想的入神。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清照那番玩笑话,却让婉儿担忧不已,虽说她决心很大,为了不让少爷失望而努力演好,只是一想到人山人海的观众,便心生怯意。
  这性子,不是轻易的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那一阵阵雷动般的掌声,浮现在她脑海里,渐渐地,喝彩声变为嘘声。婉儿的心肝儿扑通扑通的,杏眼慌乱地转来溜去。若她到时结巴难言,定会累得少爷遭受嘘声地!
  怎么办呢!她暗自这么一想,居然紧张得秀额微微沁出香汗。
  李天纵留意到婉儿神色有异多时,猜到她定然是听了李清照的话而生怯,本想让她自己克服心魔。但此时见她双手纠结,愈来愈慌的样子,便心叹一声,忖道真是个惹人疼爱的傻丫头。
  “婉儿。”他轻轻唤了声,入了神的婉儿娇躯一颤,惊道:“呀!”待她醒过神来,她的双手已被李天纵握住,摩挲着手掌的细汗。他温柔一笑:“是不是在担心等下的演出?”
  少爷定要失望了!婉儿羞愧地垂下头,自责道:“嗯,我还是有些怕。”
  李清照一听便知她是因为自己地话生怯,忙道:“婉儿,有什么怕的。在哪里演,演的时候有多少人看着,都没关系的!你只要自己演好,其他人都不能扰到你。”
  绮绮几人都认同地附和着,总算将婉儿的紧张扫去不少。
  李天纵问了她后,便没有说话,待几女安慰完毕,他才起身拉着婉儿往外走去:“婉儿随我来。”婉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乖巧的脸上却闪过一丝黯然。
  两人来到厅外过道,望着夜空明月,清风徐徐而袭。
  婉儿瞥了李天纵一眼,又垂下杏眸,黯然道:“少爷,我是不是很没用?翠儿姐姐、绮绮姐姐她们的戏份比我多那么多,也没紧张;我只有几句台词,却害怕如鼠,又要大家来安慰……”
  李天纵没有说安慰话,淡笑道:“那你更得演好了!”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又颦着眉道:“只是,我还有些怕。”他敛着眉,语气认真道:“婉儿,其实你比熙云还要有勇气!”
  婉儿呆若木鸡,她怎么也没想到,少爷会说她比姐姐还要勇敢?
  李天纵拍了拍她的脸蛋,道:“你莫以为我说笑,也莫以为我是为了安慰你而这样说,你还记得当初在教坊司我赎你与熙云的事么?”
  婉儿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有些事事永远不会忘的。
  又闻他道:“那时候,我只选了你与熙云进入第二轮,明言了只赎一个,熙云虽然比你聪颖,却只想着对我傲慢而待;让我带你走;而你却敢于尝试让我同时赎你们姐妹两人。相比之下,谁的勇敢更甚?”
  婉儿俏脸微红,少爷地话那定是有道理的,难道她真地比姐姐还要勇敢?她不敢相信,憨态可掬地道:“那时婉儿想着决不能让姐姐为了我而留在教坊司,脑子一热,便起身说出来了。”
  李天纵淡淡一笑。道:“你知道你为何回脑子一热么?便是因为你有勇气!这勇气从何而来?决心!”他顿了顿,肃然道:“婉儿,你记住,只要你想,并为之努力,那什么都不可怕,都会成功地!”
  只要我想,并为之努力,那就能行!婉儿喃念了遍。银牙咬紧,心中的愁云渐渐散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登台演出
  “司马兄,你可知接下来的第三回合,李兄与绮绮姑娘战?”梁磊轻摇着描竹折扇,语气微急,颇有些忍捺不住。
  戏台下喧嚷的观众席中,和梁磊一同的还有司马浩、徐峰等几个临仙小才子,位于前排佳座,观赏着花魁大战,畅饮欢谈,好不快活。
  听梁磊作问,一身儒服的司马浩左右一顾,露出微笑之容,握着酒杯从嘴边绕了绕,神秘道:“前两天我曾探望纵弟,亦有聊及此事,纵弟他有意与绮绮姑娘一起登台演戏。”
  此言一出,惊得满席皆起!
  一起登台演戏?这、这成何体统!梁磊几人瞪大眼睛吱唔半晌,依然没能说出半句话来。
  还是司马浩失声一笑,食指指着几位好友晃动,笑道:“你们实在是,大惊小怪!”他又摇了摇头,边饮酒边道:“若是其他人这般做法,我倒会似你们现下如此;只是换了纵弟,我却半点不奇!”
  梁磊几人听了,都不禁点头称是,自从李天纵“开窍”之后,便换了个人似的,风流潇洒,狂放不羁!虽才华横溢,却气儒、斗殴,何曾被那教条束缚过?
  如今登台演戏,实属情理之中!
  “有意思、有意思!”梁磊啪的一声合起折扇,满脸期待:“李兄敢想敢为,委实令梁某钦佩!却不知待会他所演之戏,又是如何的精彩?”说到这儿,心里愈加发痒。又搔之不及,梁磊苦道:“这两刻钟,过得真慢!”
  有这个感慨地不止是梁磊一个,场中观众,多数都望眼欲穿,那些在舞台上扭腰作势的美人儿,怎么也看不入眼里。
  如此良辰美景,却成了度日如年的煎熬。
  入夜已深。清风渐盛。有些小孩儿觉冷。便伏在父母怀中,不过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没有丝毫困色。
  终于,在所有观众的期盼之下,闲云居士缓缓走上台中,抚须笑道:“想怕大家对第三回合早已垂涎三尺了!老夫也不多话儿了,省得让大家记恨。”随着他风趣的话,台下响起阵阵笑声。他顿了顿,宣布道:“第三回合开始!先由绮绮姑娘进行演出。”
  闲云居士言罢,往台下而去。
  雷动般的掌声响彻云霄,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外,众人皆在疑惑,这第三回合,绮绮姑娘究竟会以何出战?
  谜底,马上就要揭开!
  未见人影出。先闻箫曲起。
  那箫声清透悠然。宛若晨风轻拂,令人仿佛置身梦幻,身心舒畅;箫声刚起一段。蓦然乍起琴声,琴箫之声萦绕在一起,随着淡雅的乐章而缠绵,此曲正是卡农!
  卡农还是初次面世,台下观众都是从未听过地,一时间听见如此仙乐,都呆了一呆,然后沉醉其中。
  一曲终罢,观众尚要回味,却被银铃般地娇笑声吸引而去,只见绮绮白衣胜雪,抱着绿绮琴走到台中,而李天纵缓步随于后面,手持一根紫绣箫。
  众人不禁有所骚动,原来那一曲地琴声是由绮绮所弹!怪不得叫人如此沉醉,琴神之名果然不虚!接着又疑惑了,难道这第三回合,便只是琴箫合奏么?不过凭方才一曲,亦已妙不可言!
  “表哥,方才一曲,你吹快了好几个音!”绮绮笑着把绿绮琴放在台中琴案上,往木凳坐下,娇俏地皱了皱鼻子:“哼,也不等等我,害人家险些弹错!”若仔细看去,她的柳眉有些微颦,初次演戏,还有些紧张。
  李天纵却毫不见紧张,神态自若,闻言哈哈一笑:“这首《卡农》,还是我教你的,现在反倒被你教训起来了!”绮绮随之掩嘴一笑,他续道:“你怪表哥吹得快,那不如你来奏箫,我来抚琴好了。”
  绮绮道:“好啊!”她起身接过李天纵的紫竹箫,让他坐下,站于他旁边摆好竹箫,笑道:“那我们再来。”
  台下观众都有些迷糊,他们这是,在演戏?可是一无化妆,二无戏服,这样倒是新颖!
  闻得又可以听一遍《卡农》,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屏息下来,静静欣赏。虽然琴箫互调,但这次的卡农仍是妙不可言,不少人心中啧啧称奇,那李公子在琴上的造诣,竟不比绮绮姑娘差。
  待曲子奏罢,两人相视一笑,绮绮坐在李天纵旁边的木凳上,半倚着他,感叹道:“表哥,真地想就这样一辈子下去。”
  李天纵轻搂着她,点头道:“嗯!一定会的。”
  看了一阵,对两人所演的故事,众人心中皆有了些眉目。原来李天纵所扮角色,名唤陆游;而绮绮所扮角色,名唤唐琬。两人是表亲关系,自幼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今天踏青游玩,琴箫和鸣,情浓之时,说着些山盟海誓的话。
  等两人演完第一小段,退回后台时,台下响起嗡嗡之声,都在讨论这出戏。
  不待半晌,突然暴响起一声“休掉!”
  众人被这沙哑而用力的一声骇了骇,却见台侧走出一妇人来,正是翠儿所演的陆母。她身穿墨绿子,头发盘成一个髻,满脸怒色,双眉倒竖,脚步重重地走到台中。
  “娘亲!你莫要逼孩子好么!”陆游紧随于后,俊逸的脸上愁苦纵横,他看了旁边唐琬一眼,叹道:“我与蒽仙自幼情投意合,成亲以来更是举案齐眉、恩爱非常,为何娘亲却非要拆散我们!?”
  一边的唐琬紧紧咬着下唇,秀脸煞白,一双杏眼里黯然神伤,让人心生怜惜。
  陆母却恶狠狠地横了她一眼,重哼一声,怒道:“游儿,娘亲问你。不孝有三,何以为大!”陆游顿时呆了下来,双眉皱作一团,良久方道:“无后为大。”陆母叹了一声,忽然变得一脸疲倦:“你与蒽仙成亲二年,可有过动静?我何尝不知你们恩爱,但我却不能让陆家无后!”
  陆游急道:“娘亲,来日方长!再给些时间孩儿。我与蒽仙定能传宗接代地!”
  陆母疲然摆手。叹道:“你与仙地八字本就不合。此乃天意,当初娘亲任由你逆天而行娶了蒽仙,都是娘的错啊!”
  唐琬听陆母又提八字之说,而她的肚子也真地不争气,一想到要跟相公分离,早已凝结的泪水便汹涌而出,从杏眼流下。
  “娘!什么八字。根本是无稽之说!”陆游眼见爱妻落泪,不禁恼了起来,紧紧握住唐琬的缓手,决然道:“我
  休弃蒽仙的,娘亲你莫提此事了!”
  唐琬双眸一亮,黯淡的杏眼中燃起许些希望。
  “哼。“陆母冷笑一声,道:“好呀,我竟养出个不孝子来!我活着还有何用!”她蓦地悲喊一声。道:“陆宰。我对不起你,我令你陆家断后,死了也无颜见你啊!”她言毕。便猛地往一边作势撞去。
  陆游和唐琬都吓得惊出声来,陆游大喊着拉住陆母:“娘亲!”陆母挣扎着要撞墙自尽,哭道:“我不是你娘亲,我没有你这种不孝子!若你不把唐琬休掉,我自会寻死!”
  陆游地双眼睁得欲裂,咬牙嘣声道:“这是何苦、何苦呢!”陆母瞪着他:“你休是不休?”陆游望了望茫然地唐琬,又看了陆母一下,痛苦地闭上眼睛,哽咽道:“休,我休。”
  “我休——”他突然大吼起来,两行清泪,随着他地吼声而落下。
  唐琬的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身子晃了几晃,直挺挺地往下倒去。陆游顿时大惊失色,双手疾地抱住她:“蒽仙!”只见那张如花似玉的秀脸,已被泪水划得凄怆无比。
  恰在此时,箫声响起,却是从舞台一侧传来,曲调悲哀,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大部分观众的心都异常难受,为陆游、唐琬而叹息;也有支持陆母者,觉得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