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仪天下 by 宁江尘





 
“谢谢你。”他真心真意地说。这一路上万幸有了沈灿若,他们才会三番两次躲过追兵,拿现在来说,沈灿若的易容术毫无破绽,让他们不会厮杀就能通过一道道关卡。毕竟都是父王的部下,也曾一同浴血疆场,真要打起来怎麽下得去手。 
 
沈灿若闻言眉目弯成圆润的弧度,就像天上的月芽一般。“不是朋友吗?说这些作什麽。” 
 
入夜。客栈响起一阵嘈杂的敲门声,间有兵器相撞。 
 
“是谁啊?半夜三更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老板娘没好气地开门,被冲进来的兵士冲到一边吓得一下子消音。 
 
“老板娘,有没有看过这个人?”为首的头领拿出一幅画像。 
 
老板娘看两眼,“没有。”这个江洋大盗长得好不气派…… 
 
“你这店子里都住了些什麽人?” 
 
“都……都是些行走江湖的商贩。” 
 
头领瞧她一眼,一挥手:“搜!” 
 
看到士兵要冲进那个俊俏少年的房间,老板娘连忙上前道:“这里的客官绝对不会是那个江洋大盗,这我可以保证。” 
 
“你?”头领轻蔑地冷笑,“你算什麽能为人作保?走开!”他将老板娘一下子推开,大喊道:“把门撞开。” 
 
“吱呀”门由内打开,沈灿若身著单衣,一言不发地看著门外的人,却让冲上前的兵士不由退回来。 
 
头领终究是见过世面,心忖道:不知此人是何来历?看气质非寻常人物,还是小心为上。 
 
他一拱手,“请问公子贵姓?” 
 
“沈。” 
 
沈……头领心中一咯!,“请问公子与当朝一品沈丞相……” 
 
“……无亲无故。” 
 
头领暗吁一口气,“在下只是执行公务,请公子行个方便。” 
 
沈灿若道:“我自不与你为难,只是屋内有家眷,不便惊扰,请长官一人进去可否?” 
 
头领略一思考便同意。沈灿若侧过身子,让他得以进去。 
 
屋内仅点著一盏小油灯,晃得人影绰绰。 
 
床帘微动,头领挑起一角,一双受惊依旧漂亮的眼睛怯怯地望向他。虽然面庞让面纱罩住,但只闻其香已知是个如花美人。 
 
“长官。” 
 
他慌慌张张地放下,走出门外,“走。” 
 
听到客栈重新恢复安静,沈灿若轻声道:“你可以下来了。” 
 
屋梁上跃下一个人,不是李鉴又是哪个。 
 
他丢件外衣给沈灿若,“突然跑过来也不多穿点。” 
 
“哪来得及穿啊。”沈灿若笑笑,打开窗子。 
 
“门在那边。”李鉴提醒道。 
 
他挥挥手,“我总不能让人看到我把这麽一个大美人让给仆人,自己独守空房吧。”他一个纵身,消失在夜色里。 
 
李鉴笑著摇头,半晌才想起柳心怡还在床上,急忙上前撩起纱帐。 
 
“李郎!”柳心怡扑到了他怀里。 
 
好好地睡了一觉,精神与体力都得到恢复。沈灿若从窗边出现时,正看到柳心怡侍候李鉴洗漱。他暗叹一声,不愧是世子,到哪都改不了被人服侍的习惯。 
 
那厢李鉴正执起柳心怡的手,“辛苦你了。” 
 
柳心怡偎入他怀里,“只要和李郎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辛苦。” 
 
明明是一对璧人,却受著命运的捉弄。沈灿若将推窗的手收回去,让他们再多待一会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装作刚来的样子进去,帮李鉴补妆。他曾想过做人皮面具,但做工繁琐,这一路奔波没有机会只好作罢了。 
 
“心怡,你去和老板娘说一声,把饭菜端上来就好。” 
 
柳心怡应了一声,走出去关上门。 
 
“你真有福气。”沈灿若叹了一声,“不知我什麽时候才会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 
 
李鉴闻言心中一滞,强笑道:“以灿若的人品,一定会如愿以偿的。” 
 
沈灿若一边往他脸上涂著自制的药物,一边道:“我哪有李兄这种好运气。柳姑娘天姿国色,还能不计辛劳与李兄患难与共,这种深情可遇而不可求。” 
 
李鉴道:“你会有的。” 
 
沈灿若一抬眼,撞到他的目光,一怔,很快地回神。他放下手中的东西,“好了。” 
 
李鉴也醒过来,他刚才在想什麽? 
 
房中的两人一下子相对无言,气氛变得有些沈滞。 
 
就在这时,客栈里不知为何闹了起来,柳心怡的声音夹杂其中,似含惊怒。 
 
李鉴率先摔门冲了出去,一下楼就看到几个无赖围著柳心怡调戏,人围了一堆,但没有一个伸出援手,更有一些还在跟著起哄。 
 
他作势欲动,一双手强行将他按了下去。 
 
“你不能去。”沈灿若沈声道。 
 
李鉴怒问:“你要我忍?” 
 
“你不能泄了行踪,那就前功尽弃了。” 
 
“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 
 
“她不是你的女人你当然不在乎!” 
 
沈灿若的脸色一变,他强压住情绪,下手如电点住李鉴的穴道。 
 
“你放开──” 
 
沈灿若跳下楼,出现在几个混混中间。一晃眼的功夫,他就将人撂倒带著柳心怡回来。 
 
他将柳心怡推到李鉴怀里,“看好你的人。” 
 
“灿若……”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灿若,你给我把穴道解开!” 
 
 
 
 
 
(七) 
 
李鉴赶著马车,与前方独御一骑的沈灿若相隔不远,但两人却没有说话。 
 
柳心怡在车内也感受到沈闷的气息,不由心下难安。 
 
马蹄车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地从旁边经过。是错觉吗?过去的人马似乎太频繁了。 
 
“灿若。” 
 
沈灿若勒马回头,李鉴跃下马车,侧耳帖向地面听了一会,沈声道:“人数不会少过八百骑,都是百里挑一的御林军。” 
 
沈灿若皱起眉头,李鉴道:“前方有一片树林,我布置一下,你带心怡去里面避避。” 
 
“恩。”沈灿若点头,来到马车前,“柳姑娘,情况紧急,灿若也顾不得那麽多,请!” 
 
柳心怡伸出手,被他揽在胸前,从林中横掠过去,很快消失在丛丛绿荫里。 
 
李鉴从路边搬了些石头缚在马背上和车上,将马与马车赶到不远的岔路口,拔出匕首往马的臀部上用力一刺,马儿嘶鸣一声,前身跃起,带著车飞也似地往前方奔跑不见。 
 
他又折回原路,将痕迹完全消除,提气往沈灿若消失的方向追去。 
 
“柳姑娘,李兄一会就过来,你不用担心。” 
 
沈灿若放下柳心怡,行了如此长的一段路,他没有流一滴汗。柳心怡退开到一定距离之外,微微欠身,“谢谢沈公子相助,心怡永感大恩。” 
 
“柳姑娘言重了。常言道路见不平亦当拔刀,更何况我亦受李兄帮助方有今日。灿若自当护送两位出关,算是略尽绵力吧。” 
 
柳心怡略抬首,望著眼前的少年。洗尽铅华,他展现的是略带清涩气息的男儿气势。但依旧是那样令人只可仰视的尊贵,令她不敢太过接近。他这种气质,恐怕只有同是永康世子的李鉴方能与之一较长短吧。 
 
“灿若,心怡。” 
 
两人同时回头,望向追上来的李鉴。 
 
许多年之後,李鉴都忘不了那幅场景。 
 
一个即使白衫素衣,依旧遮掩不住绝色风华;另一个千娇百媚,美丽得让人为之倾城也甘心。那样和谐的一幅画,并没有因为其中一个是自己私奔的情人而产生心情的阻碍。因为他的坦荡如风,沈静如水。 
 
他走上前,道:“这里离关口不是太远,只要等到天黑守卫乏了,我们就可以拼力闯过去。关外我有一些朋友,都是以前打战时认识的,父王并不知晓。我想,待个三五年,等一切平息了,我们就可以再回中原。” 
 
沈灿若笑道:“是啊,等过个三五年,你与柳姑娘带著儿女一起回来,永康王爷就算不念父子之情也会顾忌李家血脉。你与柳姑娘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王府了。” 
 
柳心怡看一眼李鉴,道:“沈公子,你也随我们一起出关吧。这一路上车马奔波,也让我们好好款待一下你啊。” 
 
“柳姑娘的心意灿若心领了,只是灿若有非待在中原不可的理由,请柳姑娘原谅。” 
 
李鉴闻得此言,脸色阴下来,刚要说话忽听林中响起沙沙的声音。 
 
他拔出剑,挡在两人身前。 
 
但见林中人影绰绰,不知其数。首先出现的是手持兵刃的御林军,他们一步步逼近,在李鉴前方十米处停住。然後向两边散开一条路,从里面走出了负著双手一脸严肃表情的白千鹤。他先向李鉴深鞠一礼,“属下参见世子。” 
 
“白千鹤,你很能干。”李鉴沈声道。 
 
白千鹤毫无得意之态,不卑不亢道:“属下只会用笨办法,王爷给了属下一千人,另有各部兵马等候调用,每逢岔路留下数人,一有信息即飞鸽传信。世子,请随属下回去,王爷在府中已等候多时。” 
 
李鉴道:“白千鹤,你要与本世子动手?” 
 
“属下不敢,但王爷交待过,只要能将世子带回去,可以不计一切代价。世子武艺高超,属下自问不是对手。但若要伤他人──” 
 
“你敢!”李鉴眉目一瞪。 
 
白千鹤道:“请世子见谅。” 
 
李鉴怒气冲天,但是身後的人让他无法像战场上那样全力以赴,他输不起。 
 
“白总管,未知王爷对世子的安危有何交待?” 
 
白千鹤一直注意著李鉴身後的白色身影,听此言便有熟悉之感。因为李鉴所挡,他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李鉴略一沈思,但知沈灿若心中所想。他将手中之剑握紧,横在颈边。柳心怡一见大惊,唤声“李郎”就要上前夺剑,被身旁的沈灿若拉住。 
 
“柳姑娘,这只是权宜之计,你不必担心。”沈灿若低语,“请借柳姑娘丝帕一用。” 
 
柳心怡芳心大乱,拿出方巾交给他。 
 
沈灿若将之系在脑後,然後走上前道:“白总管,不知王爷是要一个生的儿子,还是死的世子?” 
 
白千鹤微怔,李鉴的认真不容怀疑,但王爷的命令也同样不容许违背。 
 
“白总管,不如我们按江湖人的规矩,手底下见真章,谁胜了便听谁的,不知白总管意下如何?”沈灿若说完,微微一笑,向林中推出一掌,但听“轰隆”一声,树木尽倒,石尘乱飞。 
 
挡在前方的御林军见此情景,个个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沈灿若道:“列位都是永康王爷的部下,也都随世子征战沙场。世子不愿与列位兵戎相见,以免让亲者痛仇者快。白总管,你考虑好了吗?” 
 
白千鹤咬牙道:“好,但我有个条件。” 
 
“请讲。”沈灿若一展手。 
 
“若白某侥幸得胜,请少侠不要再插手此事,而世子也要随我回府,不可再生枝节。” 
 
沈灿若与李鉴对视一眼,道:“我答应你。” 
 
御林军退开数丈,白千鹤走到场中。 
 
沈灿若对李鉴悄声道:“待会我牵制住他,你带柳姑娘快走。” 
 
“要走一起走。” 
 
沈灿若微怔,李鉴将剑放在他手中,“快去吧,我相信你。” 
 
他重重地点头,一挽剑花跃到白千鹤面前。 
 
“你是那个人吗?” 
 
他反问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白千鹤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我终於找到你了!” 
 
 
 
 
 
(八) 
 
两人同著白衫,在绿林之中剑光灼灼,耀人眼目。 
 
白千鹤剑气纵横,但又飘逸出尘,隐隐有道家风范。 
 
沈灿若年纪虽轻,剑招却是大开大阖,端是一副名家风范。 
 
这边富有经验,处处逢源,那厢光芒毕露,步步不让。 
 
一时之间,竟无法瞧出谁更胜一筹。 
 
李鉴越看越心惊,柳心怡轻声问道:“李郎,沈公子会赢吗?” 
 
“白千鹤从小在武当学艺,师从掌门仕廉道长,功夫在俗家弟子中排第一。至於灿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师门是──” 
 
“尊师是天机门的哪位前辈?”白千鹤朗声问道。 
 
沈灿若笑了一声,“白总管好眼力。” 
 
说话的功夫,两人又攻了数十招。 
 
李鉴对柳心怡解释道:“昔日天机门称雄北武林,天机老人为嫁祸杏花林主而不惜杀害本门弟子,被武当派前掌门仕阳道长一语道破,无颜江湖。据说後来天机老人死於杏花林主之手,天机门也一夕覆灭。灿若是从何学得如此精纯的天机门武功?” 
 
这时,忽听兵器相撞的金属声,李鉴抬眼望去,看到剑在空中相撞而断,但两人谁也未有退却之势。白千鹤竟弃剑在地,直接推掌於前。 
 
好个沈灿若,见此情景亦是毫不慌张,同样出掌迎去。 
 
两人落到地面,上身纹丝未动,绵绵内力如汹涌波涛朝对方扑去。 
 
“不好!”李鉴紧握拳头,担心之情溢於脸上。 
 
柳心怡道:“拼内力的话,折敌一万自损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