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之雪舞尘飞
天机一个人站在茫茫雾海中,没有来处,没有归处,寂寞仿佛那无处不在的雾气,紧紧的包围着他,让他无处可逃,无处可退。
他看到那有着清秀面容的男孩慢慢朝他走来,原本凌厉如刀的眼神此时却蕴了太多的悲伤与不舍,让他的心里如此难受。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当它真正来临时候他却想要逃离。
“悠然……”
悠然停在三步之外,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柔弱,纯真,如最美的璞玉毫无杂质,然而,这样的他却并不适合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
他该是强大高贵的,该是狂傲不羁的,该是凌驾众生睥睨天下的!
过往的一切,是他这一生最美的梦,而现在,梦该醒了!
悠然慢慢的踏步上前,那样虔诚的跪在天机跟前,那样虔诚的执起天机的手轻轻的吻上。
“我的主人,我愿放弃一切追随着您,保护着您,以灵为誓,以血为约,今生不离不弃。只求您,自由的生活!”
“哥哥……”
天机咬起唇,眼泪无法抑制的流下。悠然站起身温柔的抚去那晶莹的泪,眼里却也已经是泪水盈盈。
“傻小灏,没有我在身边,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要不然,我可要生气的哦!”
天机点头,再点头,想说些什么却哽住了喉,眼前的人身影渐渐淡薄,化为点点金光散在空中。他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紧紧的攒起拳,那样紧,那样紧,却为什么感觉不到痛?为什么?
“为什么要哭?”
天机抹着泪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那一身华服的孩子仰起张扬的笑容,正不可一世的看着他。
“你是谁?”
“我?嘿嘿,你又是谁?”
“我?我是天机。”
“天机?”那少年冷哼一声,忽然一把扯住天机的衣襟,脸孔紧紧贴上来,冷冷的问,“你是谁?”
“我……”
天机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孩子眉眼渐渐舒展,身体渐渐拔高,仿佛在一夕之间长大,连那轻挑的剑眉上似乎都染上了张狂的霸气。透过对方那苍银的眼,天机似乎看到古都繁华如梦,百姓安居乐业,少女们手捧鲜花载歌载舞,孩童们在人群中嘻笑追逐,而那少年站在高墙之上,丰神俊朗,焯焯如华,看着脚下的一切笑的自信而尊贵!忽然,狼烟四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少年一身戎装,发丝零乱,俊逸的脸庞上血迹斑斑,满脸疲惫却掩不去他眼中的愤怒与悲伤。血衣翻飞,带起凄凉的哀歌,他在歌声中扬剑怒喝,愤怒划破天际,直冲云霄。然而,剑起,血溅,他浑身染血被人抱在怀里,那人似乎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却仿佛已听不到,只是那样安详的看着遥遥天际,那里有浮云滚滚,有仙音缭缭,静谧平和,如诗如画,再没有刀光剑影,再没有尔虞我诈,他轻轻的叹息,像刚出生的孩子般露出甜美的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天机痛苦的闭上眼,脑中有太多的画面一闪而逝,有快乐,有痛苦,有悲伤,有甜蜜,然而最多却是那无奈的叹息与被背叛的愤怒。
“你是谁?”
那声音一遍遍的在天机的耳边问起,他的心中纷乱芜杂,像一团乱麻怎样也理不清。
我是谁?
我是天机!
我是白天灏!
我是……九玄!
不!不对!
天机猛的睁开眼,一把推开那少年。
他听到那少年幽幽的问:“你是谁?”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坚定如磐石,再没有一丝迷惘:“我是天机!”
少年愣了愣,忽而放声大笑,猛的冲上前一把抱住天机。在那渐渐消失的身影中,天机听到对方那样温柔的在他耳边轻轻低语。
“我的来生,我的未来,愿你,自由的生活!”
昏暗的密室中,雕龙壁灯中的火焰静静燃烧,微微摇晃中印出正中用密银绘出的圆形巨阵,天机静静的躺在阵中央,舒和剑漂浮在半空,与天机相对。夜魈站在阵边,默默的等待。
忽然,剑身微微的颤抖,有金色的光芒在其上若隐若现。一抹幽魂忽然被震出剑外,夜魈神色一凛,上前一步,待看到一脸茫然的碧幽时当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剑身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金芒流转不断渐渐朝外散溢。仿佛在与那金芒交相辉映,密银的法阵舞起淡淡的光华,与金芒交融相合,仿佛星子垂落,银月皎皎,将那美丽的人儿整个包裹在内。忽然,舒和剑身猛的立起,有龙昂首摆尾,清悦震天,缠绕着天机的身体游走不断。舒和剑忽的发出尖锐的鸣响,直直的朝下坠去正刺在天机的胸口。龙腾舞,妖花开,透明的剑身仿佛被天机的身体吸收了般缓缓消融,一条金色蟠龙顺着天机的右臂蜿蜒而上,龙身紧紧缠绕住手臂,而龙首则印在了心脏部位,然后整个图案渐渐隐没,只留那妖娆的花儿仿佛藤蔓紧紧攀附在那白皙的肌肤之上。
夜魈张了张唇,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曼陀罗……”
天机的眼帘微微颤抖,他动了动手指,然后,缓缓的睁开眼。
一切,仿若隔世!
慢慢的站起身,第一眼便看到碧幽捂着唇满脸泪痕。轻轻的抚摸那苍白的容颜,感受从指尖传来属于死者的冰寒,天机的眼里便染上了满满的疼惜。
“傻丫头,哭什么?”
“……主子……”
“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奴婢……奴婢……等了好久好久,可是……您没有来……但是,奴婢一直……一直记得您说的话,您让我在那等着你,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还是不想放弃……”
碧幽忽然露出明丽的笑容,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直落下来:“……还好!还好奴婢没有放弃!终于……终于等到您了……”
“……傻丫头……”
“呵呵,”碧幽吸了吸鼻子,“您以前……您以前也老这么说奴婢……”
天机满含宠溺的笑了笑,将舒和剑剑鞘上镶嵌的一块黑曜石掏出,然后在上面画上聚灵阵。
“碧幽,你先暂时待在这宝石中,日后我总要找一个合适的肉体给你。”
“谢主子!”碧幽盈盈下拜,合身转入黑曜石中。
天机将黑曜石收入袖里,转身看向夜魈,含笑不语。夜魈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艳丽如昔,仿佛玲珑宝玉盈盈生光;柔美如昔,仿佛春日桃花惹人怜爱,只是,那绝美的容颜上似乎多了几分冷漠与孤高,那苍银的眼眸中似乎缀了几缕狂妄与不羁,那瘦弱的身影上又似乎添了一些坚毅与不屈。
夜魈缓缓挑起唇,将手拢在袖里抬至额顶,深深的拜下。
“九殿下!”
“夜魈,我已不是九皇子,你不必再称我为九殿下。”
“臣习惯这样称呼您。”
“夜魈!”天机冷冷的打断对方,“不要再那样叫我!即使灵魂相同,但我已不是当初的九玄,你执意如此称呼我,会让我觉得你不过是透过我在看着过去的九玄!”
“……那,如果臣执意如此,您……要杀了我吗?”
天机走上前,捧起夜魈的脸。
“不!对九玄而言,你亦师亦友,如父如兄,对天机而言,你是在他痛苦的时候唯一给他温柔拥抱的人,所以,我怎会杀你?不过,”天机微微一顿,苍银的眼里傲气顿生,那冰冷的言语顿时便有了征战沙场般的杀伐之气,“若你要追随于我,便只看着我,尊崇我,服从我,否则,就从我眼前消失!”
天机退后几步,双手后别,高傲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夜魈,我的身边,不需要拥有二心之人!”
昏黄的灯摇曳不断,在天机的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他身着单衣,银发散乱,如玉的脸庞还带着些孩子般的稚气,然而,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只是那样微微昂起头,看在夜魈的眼中,却是仿若神祗般的贵不可及。
天机,你说你不再是过去的九玄,但你可知道,现在的你,和他是如此的相象啊!
垂下眼掩去眼里的笑意,夜魈恭敬的单膝跪下。
“谨遵圣令!”
天机看着跪在眼前的人,微微点头,然后转身一步步朝密室出口而去。他走的如此慢,如此坚定,一步一步都仿佛舍弃一些带走一些。狭窄的通道朝上而去,天机在出口处停下,双手放在石门上,慢慢的,慢慢的,一点点推开。有光从缝隙间洒落,从一丝到一片,然后蜂拥而入的光芒将天机整个人包裹在内,他本能的闭上眼,然后像在感受那轻柔的风般扬起脸,像嗅那花香一般吸着鼻,然后,缓缓的睁开眼,满目翠绿,百花争艳。
他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风鼓起他玄白的衣,舞起他苍银的发,蝴蝶停在他的肩头扇动着翅膀。
天机伸出手,慢慢的,慢慢的握拳,然后,红艳的唇滑开艳丽的笑。
无声,却又狂傲!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文中提到的曼陀罗在佛教中是指坛场,以轮围具足或“聚集”为本意。指一切圣贤、一切功德的聚集之处。供曼扎是积聚福德与智慧最圆满而巧妙的方法,以曼达的形式来供养整个宇宙,是很多方法中最快速,最简单,最圆满的。曼陀罗是僧人和藏民日常修习秘法时的〃心中宇宙图〃,共有四种,即所谓的〃四曼为相〃,一般是以圆形或正方形为主,相当对称,有中心点。
而且曼陀罗和曼佗罗有区别,“陀”和“佗”一字之差,前者是毒品,后者是茶花。
所以曼陀罗花非常美丽却含剧毒哦。所以大家就知道用在这儿是什么意思罗。
还有;那个花纹和是剑柄上原本就有的哦;并不是凭空出现的。
章二十二
作者有话要说:先在这儿说声对不起了;我知道自己更的慢;让许多朋友都觉得看的不过瘾;但虽然我喜欢写文但还是不可能每天写的;而且会根据心情来写;所以有时快有时慢;还是希望大家多谅解吧。
还有不喜欢天机改变的朋友也别急哦;天机的性格不可能变的那么多那么快;多少还是会有以前的影子的。 茶香沁脾,薄雾缭缭,白玉似的指轻轻执起青瓷杯盖,无比闲适的缓缓滤着漂浮在面上的清茶。天机端起茶杯微抿一口,一股子轻香便在嘴里散了开来,微微抬眼,茶雾遮掩下对面那张俊美无比却隐含怒火的容颜顿时让他的心情说不出的舒畅。
他故意散出自己的气息然后在这茶楼悠闲的品茶,只为等一个结果。爹爹和叶秋离,会是谁先发现他呢?
果然是爹爹啊!
天机愉悦的勾起唇,清脆的声音柔润悦耳。
“爹爹~”
苍瞑紧紧抿着唇,不住的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冷静,但怒火却仿佛草原上的火星,竟有燎原之势,他只能死死握着拳,以防自己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傻事。自天机失踪后他立即派人去找,却查不到一点线索,担心,焦虑让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甚至不惜耗损神力不断放出神识在所及范围之内查找。当他感觉到天机生命的波动时竟将正在与他商谈族内大事的众长老抛下直接越空而来。
然而,他看到了什么?
这该死的小鬼竟然在悠载悠载的喝茶!
“这几日你去了哪里?”
无视苍瞑语气中的怒火,天机眨了眨眼,笑道:“爹爹是在担心孩儿吗?”
“别叫我爹爹!”
苍瞑低喝,这个称呼莫名的让他觉得心浮气躁。
“哦~”天机面无表情的端起茶杯,“那就请上君别在这妨碍草民喝茶。”
“你!”
“怎么?”天机挑眉,冷笑,“上君既不是草民父亲也不是朋友,凭什么知道草民的行踪?”
苍瞑皱眉,竟是无言以对。
他不愿承认自己是这少年的爹爹,因为他的记忆没有‘残缺’。他记得自己百年之前因为落瑶的事隐居隐龙雪山,记得十六年前柳青澜那女人对他下药与他有了一夜欢好,记得锦娘和她两个孩子搬到了他的隔壁,记得紫筠和阡华劝他下山,他甚至记得十年前柳青澜又去了一次雪山,但是,这所有的记忆中,却没有天机的存在。以前他从未深究过,但如今看来他所谓的记忆却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他虽不会看轻妖类,但以他的身份却也不屑与妖类来往,更何况比邻而居,那锦娘又为何能住在他的隔壁?柳青澜与他之间并无感情,在知道他的身份后那女人更是避之惟恐不及,但为何六年后再上雪山?当时她来似乎带走了什么人,那又是谁?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因为紫筠和阡华的劝说就下山,那当时他为何会下此决定?
这一个个疑问在苍瞑的脑海中不断回旋,却仿佛被困在复杂的迷宫中找不到出路。他的记忆就像是被人抹去了最重要的部位,然后在迷雾之中精心的拼凑,乍一看竟是完美无缺。
若他的记忆真被人动过?